凌晨十二点整。
月朗星稀,夜色如醉。
清风徐来,竹影摇曳。
一间酒吧的四楼里灯光昏黄。
嬉笑娇嗔、粗重呼吸,以及带着痛楚的闷哼错综交织,那些声音时高时低,只是听着就知道发生着什么。
“登登登!”
鞋子重重踩在地板上的声音突然响起,压下了所有暧昧的声音。
有人在楼道里疯狂地奔跑。
那是个年轻的男人,看起来也就二十岁左右,可以说是青年。
“呼呼呼!”
青年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艰难得呼吸着,好像下一秒就会生生憋死,但他却不敢停下来休息。
因为他知道,他停下来就会死。
纯白色的衬衣被冷汗浸透,散发着丝丝寒气,寒气沿着毛孔浸入到肌肤身体,他的手脚被冻得逐渐僵硬。
他必须要跑。
而且要快,一定要比它快!
“刺啦刺啦。”
皮肉摩擦地面的声音夹在在暧昧的声音里,若隐若现,让人头皮发麻。
“滴答。”
手腕上的伤口因为剧烈的运动而裂开,鲜血顺着伤口蜿蜒而下,滴在地上发出轻微的滴答声。
流血过多使青年手脚开始发软,脑袋里也一片片空白,但他顾不上这么多。
刺啦刺啦……
犹如爬行逐渐清晰起来。
青年眦目欲裂!
不不不,他不想死!
嘭!
青年因为失血过多而失去力气,腿一软,身体摔在电梯上。
“啪啪啪!”
青年发疯一般地敲击着电梯按键。
“快!快啊!”
电梯反应非常灵敏,眨眼就从三楼到了四楼,青年连滚带爬进了电梯,啪啪啪得使劲儿按着关闭键。
“叮!”
电梯关上了。
“呼~”
青年重重地舒了一口气。
“刺啦”
声音从青年身侧响起来。
青年瞳孔急速收缩,立刻爬起来,咣咣咣得用力拍电梯的门,歇斯底里:“救命!救命啊啊啊啊!”
“我不要死!求求你!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求求你放过我吧!”
“当初还有别人,你为什么不找他们?他们也该死!都该死!!”
叮!
电梯到了一楼。
电梯门迟迟没有打开。
却有鲜血从电梯缝渗透出来。
夏日炎炎。
中午12点多是阳气最盛也是太阳最烈的时候,一般没有人会选择在这样的时候出门。
一辆公交慢悠悠得停靠在街边。
凌禅下了公交车,站在路口环顾。
他的周围是高楼大厦、车水马龙,他离开的这些年里,这里改变了很多却又都带着往日的痕迹,既熟悉又陌生,
凌禅是风水世家凌家的独子。
他父亲是风水师,寻龙点穴、看相布阵用得出神入化,在玄学界举足轻重。
凌禅12岁生日那天,他父亲为他卜了一卦,卜卦之后,他父亲连夜把他送到一座与世隔绝的山上,让他一个风水师去学习道术!
这还不算,在他上山的当天,他的新任师傅就给他下了结界,那结界只认他的气息,一直把他困死在山上。
任他横冲直撞都出不来。
这一困就是12年。
十年前巨变,他父亲师傅双双失踪他都没能出来……
“哒哒哒。”
急促的脚步声从凌禅身后响起。
凌禅收回思绪回头,就见一个少年低头从拐角跑出来,根本没注意到在站在路边的他。
眼看着少年要撞上来,凌禅脚上用力,身子如柳絮一样轻飘飘得侧移开半米的距离,避免与少年发生碰撞。
少年发觉自己差点撞了人,立刻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凌禅定定得看了眼少年两秒,才缓缓开口:“没关系。”
凌禅的声音淡然平静,音色偏冷,带着山谷幽泉流动时的淡漠微凉,清凌凌得似乎能洗涤心灵。
少年被声音惊艳,立刻抬头看,只见他眼前站着的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
青年穿着长袖盘扣白褂,眉目如画,五官精致,双眸如晕开的墨团般深邃冷漠,面部线条像是一寸寸打量过,每一个转折都完美到无可挑剔。只是太完美反而显得有些无情与锐利。
但少年觉得那一抹锐利巧到好处,正巧削弱了青年五官透出来的妖艳,让青年看上去少了一份妖冶多了几分冷冽。
那样的五官眉目,再加上那一身出众的风华气度,真是美得无与伦比。
嗯……
就是美得有点儿眼熟。
越看越眼熟。
少年试探着问:“凌哥?”
凌禅没说话。
见凌禅不说话,少年伸手指了指自己:“我是邵家的那个小儿子,你有印象吗?”
凌禅仔细看了一眼:“辛延?”
邵家与凌家都是玄学界的风水世家,两家的家主关系很好,凌禅比邵辛延大几岁,小时候经常去邵家玩耍,还教过邵辛延一些奇门八卦。
邵辛延兴奋:“你真的是凌哥,凌哥你一走12年都到哪去啦?”
凌禅却没有叙旧:“印堂灰青隐隐见血有大灾,你这是要去做什么?”
邵辛延的面相平平常常,但弯腰道歉的几秒钟,邵辛延面相发生了变化。
血光之灾。
邵辛延一愣,下意识摸摸眉心:“血光之灾?”
凌禅:“皮肉损伤,断手断脚,如果点背不排除血尽而亡的可能。”
邵辛延心一颤。
帝都西北郊区有家酒吧一周之内连死三个人,三人都是受尽皮肉之苦后双手双腿折断,失血过多而亡。
他刚才接的,就是这个案子,按照凌哥想和说法,难道他这一去会在酒吧里遇险?
凌家是传承千年的风水世家,凌禅天赋异禀,一直是被称为风水天才,可凌禅12岁那年莫名其妙失踪,还一失踪就是12年。
不然,现在的玄学界一定是另一番景象,他们风水师也不至于落寞成这样。
凌禅的话邵辛延肯定信。
可是……
邵辛延:“我刚接了任务,要是不去会被扣积分的,而且一扣就是两个啊……”
玄学界有积分制度。
玄学弟子与世家都分九个等级。
每升一级都需要一定的积分,不管是玄学界的弟子还是玄学世家,想要开店、升品级、都需要积分。
接玄学界的任务、或者捉恶鬼邪妖都会有相应的积分,累计积分的多少决定着一个人、一个世家在玄学界的地位。
玄学界弟子那是视积分如命。
他前刚刚升了品级,要是被扣掉两分品级就会掉下来,这一掉下来就不能参加12年才一轮的大比了。
邵辛延纠结。
见邵辛延实在是舍不得那俩积分,凌禅从袖子里掏出一张替身符,一张护身符:“我还有事,这两张符你就拿上,危急时刻能救你一命。”
他要去找人,去晚了那人怕是要跑。
邵辛延颤颤巍巍得接过符。
凌禅顿了顿又说:“我跟你去一趟。”
邵辛延只是接个任务就染上这样浓郁的血气,制造血案的一定不是善茬,邵辛延这一去不一定会有什么变故,他就拐个弯好了。
邵辛延大喜。
邵辛延带着凌禅直奔西北郊区。
路上,邵辛延给凌禅解说:“发生命案的地方是西北郊区的一个高档酒吧,那家酒吧七天内连续死了三个人,死法诡异,警方破解不了才下单求助。”
邵辛延:“那个酒吧旁边虽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但旁边帝都有名的贵族学院13中学,里边的都是富家子弟,那群富二代们下了课有事儿没事儿得就要浪一浪。酒吧开在哪据说收益还不错。”
邵辛延说着话,车子驶进郊区大道,路过占地面积不小的一所中学,然后停在一个酒吧门口。
“凌哥,我们到了。”
盛夏时节天气炎热,室外温度几乎能到40度,但越靠近酒吧越觉得凉爽,到了酒吧门口已经感觉到了阴冷。
凌禅站定抬头看酒吧。
酒吧四层高,一楼二楼的窗户紧闭,三层往上就是一扇扇大落地窗,阳光照在酒吧的玻璃上反射着刺目的光芒。
凌禅微微眯眼,抬手开天眼。
莹润的指尖快成残影,在双眼周围画下复杂的线条,最后一笔落下,凌禅黝黑的瞳孔里泛起淡金色的光。
开天眼后,酒吧大变样。
只见酒吧四周弥漫着一层层暗红泛青的雾气,雾气浓郁,彼此缠绕纠缠凝结成煞,隐隐约约有了诡异的形状,就像北方冬日里那醇厚雾霾,可以遮天蔽日。
煞气里夹杂着一丝黑雾。
凌禅看了眼黑雾,伸手挥了挥,黑雾飘渺虚幻,没有触觉。
凌禅拿出一张驱邪符,没有反应。
邵辛延看到凌禅的举动:“怎么了?”
凌禅看了一会儿后,说:“怨气浓郁,阴气化煞,是只青红厉鬼,距离摄青大约只有一步之遥。”
邵辛延震惊:“摄青!?”
他随便接个单子,居然是距离摄青鬼一步之遥的青红厉鬼!?要是他自己来捉鬼,小命铁定是要撂这儿了!
通常来说,鬼有六种颜色。
灰、白、黄、黑、红、青。
灰色鬼排队投胎,最常见。
白色鬼是新死鬼,懵懵懂懂,不会害人,黄色鬼大多是意外死亡,有怨但并不强烈。这三种对人来说基本没什么威胁。
但黑、红、青三种都是有怨气的,黑鬼有怨,会流连在人间寻找替死鬼。
红鬼属于厉鬼,自杀或者惨死,在死时血液逆转渗出皮肤,浑身浴血,所以称红鬼。
红鬼怨气很大,会主动伤人。
而青色鬼比红鬼更暴。
它们一般都是死前受尽折磨,死时怨气窝心,死后戾气冲天,化身厉鬼冤鬼,嗜杀成性。
如果是摄青鬼,那就更可怕了。
摄青本质上来讲是尸,已经脱离了鬼的范畴,它能尸变成妖,神通广大,可以在烈日下行走、不怕法器符篆。
再往上一步就是鬼仙。
好险!
越想邵辛延越觉得后怕。
因为惊惧,邵辛延心绪起伏不定。
邵辛延对摄青鬼产生了害怕的情绪后,那些驱不走,摸不着的黑雾突然向邵辛延靠近。
看了两眼邵辛延,凌禅开口:“摄青鬼虽然超脱了鬼的范畴,但找到摄青鬼的尸体,事情还是能解决的,只是……”
邵辛延心里一抖:“什、什么?”
凌禅上下打量了下邵辛延,说:“杀摄青需要至阳,但你我都是阴命数。”
邵辛延:“啊?我阳年阳月生啊。”
凌禅:“与年月无关。”
邵辛延刨根究底:“那与什么有关?”
凌禅声音平淡:“体位,属性。”
邵辛延:“啊!?”
是他理解的那个体位跟属性吗?凌哥这么霸气,难道也是阴数!?
凌禅一句话让邵辛延的思绪无限跑偏不害怕,那些黑雾顿了顿,四散。
见邵辛延被转移了注意力,凌禅才不紧不慢得说:“逗你的,它又不是摄青。”
邵辛延:“……”
凌哥,皮一下有助于捉鬼吗?
命案发生后,警察就查封了酒吧。
黄色的警戒线围在酒吧大门前,两个身穿警服的警员守在警戒线外面,邵辛延给警员门出示了自己的玄学证件,带着凌禅进入酒吧之内。
酒吧外烈日高悬,从地面上翻涌上来的热浪几乎能把人蒸熟,但一进酒吧却觉得透心凉。
进了大门是酒吧大厅。
大厅尽头是酒吧的吧台,吧台左侧是楼梯间,一条醒目的警戒线横在大厅里,将酒吧大厅的左侧电梯隔离起来。
凌禅往前走几步看到了警戒线内的情景,左边的电梯门大开着,里面躺着个表情惊恐、双目圆瞪的青年。
青年浑身是血,皮肤苍白没有血色,四肢扭曲成诡异的姿势,瞳孔成了灰白色。
邵辛延:“魂魄消散!?”
人死后魂魄正常离体,人的瞳孔是原来颜色,但魂魄要是被强行抽离或者非正常离体,瞳孔就会成为灰白色。
警戒线边上站着个身穿白色大褂,长了一张娃娃脸的男人,男人手里拿着本子,正低头唰唰写着什么。
听到脚步声,男人抬头。
看了看凌禅身上的盘扣大褂,男人就收了本子:“两位是接单的天师?你们好,我叫唐烊,是法医。”
凌禅点头:“凌禅。你好。”
邵辛延:“我叫邵辛延,你好。”
唐烊点点头:“队长不在,但时间紧急,我先给你们介绍下基本情况吧。”
“死者李敞,男,20岁,大二学生,死亡时间是凌晨12点到12点半之间。死者手脚骨折,身上多处挫伤、撕裂。死亡于失血过多。”
“这是第三位死者。一周前、三天前这酒吧也发生了命案。死者年纪、性别、死因、死状,皆相同。”
说着,唐烊侧身示意凌禅往楼梯走。
唐烊边走边说:“两位请跟我来,401、四楼楼道的地板上都有血迹,经过检验都是李敞留下的。”
唐烊:“我们推测:死者生前应该是在401受伤后沿着楼道奔跑到电梯,然后在电梯里失血过多而亡。”
唐烊有些懊恼:“一周前发生了第一起命案,在命案发生后我们就封锁了酒店,也安排了人24小时盯着,但血案还是连发,而且案发时间段的监控一片空白,什么都没录下来真是太诡异了。”
如果不是这样,他们也不会向玄学界下单,要知道这些天师的出场价格贼高的!
凌禅、邵辛延跟着唐烊沿着楼梯到了4楼,首先看到的就是地上的血迹。
血迹从4楼楼道的尽头开始出现,然后一路绵延到电梯门口,因为时间长了,血已经成了暗红色。
凌禅沿着血迹走到楼道的尽头。
401的门紧闭。
唐烊:“诶?我记得门是开着的。”
说着话,唐烊就去开门。
凌禅却伸手拦住了唐烊,然后动了动指尖,内气化风直接撞在401的门上,401室的门吱呀一声缓缓得打开。
“呼!!”
一股冰冷的冷气从门缝里吹了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