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赵时泽一起兵,其他几个地方也陆续出现了几路叛军。
看着各地如雪花一般飞来的军报,隰华头疼的捏了捏眉心。
大魏到底是有多不得人心啊。
宣室殿的烛火整夜的亮着,今天这里失守了,明天那里又沦陷了。
其他的几路叛军要是换在平时的话,其实并不算太大的麻烦,顶多只是费些时间。
但是偏偏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朝廷难免就有些顾不过来了
而且赵时泽麾下的北疆军队全都是真正上过战场的,加上赵时泽这个统帅,一路上几乎可以说是势如破竹,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一连攻下了三座城池。
整个朝堂都陷入一种十分低迷的气氛。
不过即便如此,如今的形势比起原本时间线中也要好上不少了,所以隰华暂时还不是很担心。
这天隰华批改奏折的时候,意外看见一封来自云州的上疏。
云州。
隰华原本握着朱笔的手情不自禁的顿了一下。
他猛然发现,自己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想起林梵清了。
这三年的时间,林梵清没有回过一次京城,隰华自然也不可能见到他。
也不知道林梵清如今过的怎么样了。
记忆中的身影已经开始模糊,隰华略微有些怅然。
殿内凉风习习,又是一年秋了。
打开之后,是林梵清的字迹。
不似之前寄来,讲的都是一些日常琐事的私信,这份奏疏上用词严谨,全是云州最近发生的一些大事。
隰华一开始的面色稍微有些凝重,云州那边竟然也乱了。
不过看到后面,他的嘴角就不自觉扬了起来。
林梵清这几年在云州也不是白干的,打到云州的那一路叛军十分倒霉的踢到了铁板,甚至都没用其他地方援助,林梵清自己就把这一路叛军给搞定了。
“......贼首周阳波将于不日押解上京,以待陛下发落。”
隰华的目光落在这份奏疏的最末一句,
“臣林梵清,敬问陛下恭安。”
隰华垂下眼眸,食指指腹在‘林梵清’三字上稍微摩挲了一下,又忍不住摇头笑了笑。
好几年都过去了,当年的那些事情,林梵清应该也都忘的差不多了吧。
不过,这样也好。
隰华活动了一下有些酸痛的肩膀,站了起来。
身边伺候的宫人立马问道:“陛下要歇息吗?”
隰华看了眼外面萧瑟的秋意,道:“是有点累了。”
几日之后,林梵清收到了来自京城的回复。
开头是一句‘朕安。’
然后便是很公式化的勉励和赞扬,对于他提出在此战中表现突出的几人也进行了嘉奖。
比较特别的一点就是,在这封批复当中给了他极大的自主权,之前反乱的襄、梓二州暂时一起并入云州之下,由他掌管。
这几个州府可不是什么贫瘠之所,可以说是一下子解决了林梵清的军费问题,甚至让他可以供养更多的士兵。
林梵清知道,这是陛下对自己的信任。
他这几年上过不少次奏折,他自然看得出,这次批阅的字迹明显和之前的那些都不一样。
这应该是,陛下亲自批复的。
毕竟这样大的事情,要是放在朝会上,估计得吵不少天才能有个结果,也只有陛下才有权利独断专行。
林梵清只觉得一瞬间,自己内心既有苦涩也有甜蜜。
一时间又开始想很多其他的事情。
他想,陛下的字比起当年长进不少。
听说朝中的大臣们已经开始催促陛下大婚的事情了,只是最近时局紊乱,才不得不暂时搁置下来。
说实话,林梵清的心中竟然是有一丝庆幸的。
他知道自己不该有这种念头,可是他控制不住。
三年的时间并没有将原本的情感变淡磨灭,反而让林梵清在云州这一千多个日夜中,反复想起和殿下相处的那段时光。
他在自己的房间内画了很多的画,只是从来不敢展示出来。
每每有人问他为什么还未娶亲,他总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随着他在云州待得时间变长,问这个问题的人也越来越多。
后来实在避不过去,他便回答:“我已经有心上人了。”
他的心上人,是大魏最为尊贵之人。
是他,求而不得,难以舍弃的殿下。
这天的宣政室里,几个年龄加起来有几百岁的老头吵得不可开交。
赵时泽这些天攻势凶猛,大魏节节败退,如今又有一城已陷入敌军之手。
一派主站,认为绝不可放任赵时泽继续南下。
一派求和,认为可以派使臣前去商讨,若是有必要,划地而治也不是不行。
隰华被他们吵得脑壳疼。
老丞相更是被主和派气的拍桌子,大骂他们心存异心,还不如早早辞了官,跑去效忠赵时泽的好。
几位大臣被骂的面红耳赤,却依然坚持己见,不肯退让。
隰华看着挂在墙上的布防图。
这些天他耳濡目染,多少也看懂了一些。
他拿着玉尺在图上点了点,突然道:“赵时泽已经攻下汾州了是吧?”
隰华的声音并不大,然而殿中争吵的众人却是瞬间安静下来。
这时候不管是主站的还是主和的,全都跪了下来,请罪的声音此起彼伏,
“臣无能!”
隰华默默看着墙上的布防图,“诸卿觉得,赵时泽下一步会攻往何处?”
几人互相看了看,都道:“济城。”
隰华又问,“盛博将军所领大军现在到哪儿了?”
老丞相回道:“已经到了济城边上的巳河北岸,屯兵数万,只等赵军到来了。”
隰华笑了笑,问道:“老丞相觉得,赵军有没有可能绕过济城......”
他拿玉尺在图上示意了一下,“赵军若是取道安阳,到时候便可直下京城,再无阻碍了。”
碧色的玉尺在墙上重重敲了一下,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众人皆是忍不住浑身一抖。
老丞相沉稳一些,“有巳河天险阻隔,赵军又多不善水性,他们若是想要绕过济城,怕是没那么容易。”
“可是如今已经快要入冬了。”隰华平静的彷佛在陈述一个事实,“往年巳河在十一月下旬,就会结冰。”
现在已经是九月末了。
众人一想到这个可能,全都讷讷无言。
隰华叹了口气,“朝中还有可用的将领吗?”
大魏垂平已久,当年的将军不是老了就是死了,就是如今领兵在外的盛博还算有点将才。
隰华看了眼低着头的众位大臣,突然问老丞相道:“丞相觉得,如今的云州太守,林梵清如何?”
老丞相心中一跳,他这些年刻意将林梵清与陛下隔开,就是怕两人之间还过不去那道坎儿。
但是如今这个情形也不是考虑这些儿女私情的时候了。
云州的战报老丞相自然也是看到了,在各地一路战败的情况下,云州的成绩简直就是独树一帜。
他自己都没想到,林梵清在领兵上竟然还有这样的天赋。
老丞相沉思半晌,终于还是道:“可堪一用。”
于是此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同年十一月,云州太守林梵清带兵秘密进京勤王。
而赵时泽虽然没有绕过济城,但是盛博所率大军在与之交锋,两战一胜一败。
双方在巳河以北胶着起来。
这年的大雪下的要比往常更早一些。
隰华看着外面白茫茫的天地,心里的担忧更多了一分。
这天夜中,城外突然响起兵戈之声。
双方交战的冲锋声大的内城都能听得见。
隰华最近的睡眠本就比较浅,这下更是彻底清醒了。
“怎么回事?”
老丞相匆匆赶了过来,“不出陛下所料,赵军虽然明面上仍和我军在巳河之北交战,那赵明泽却是暗中带了一队精锐,趁着巳河结冰,秘密北下,想要直取京城。”
隰华听着外面略有些嘈杂的声响,也有点心惊肉跳的感觉,
“现在外面怎么样了?”
老丞相摇了摇头,“暂时还不太清楚,老臣此番进宫就是告诉陛下,千万守在宫内,不要随意走动。”
皇宫之中虽然守卫森严,但是外城战乱之下,难保不混入几个有心人。
老丞相又叮嘱了几句便匆匆离开,他还要去查看一下各处的城门布局。
此时已是深夜,隰华坐在床上,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他有些焦灼的在殿中走来走去,一会儿担心战况,一会儿又担心林梵清的安全。
轮值的宫人换了一批进来,脚步轻微,几乎没发出一点动静。
隰华觉得有些口渴,让宫人端了一杯茶来。
只是他的嘴唇还没沾到茶水,系统就在脑海中疯狂叫了起来,“警报警报!”
隰华手一抖,差点没把茶杯扔出去。
他问系统,“水里有毒?”
系统:“有迷药。”
隰华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疯狂想着接下来的对策。
既然能在他的茶水中下药,说明这里的宫人也不安全了。
或许说,这个宫人就是赵时泽的人。
可能是隰华突然僵住的动作有些明显,宫人问道:“陛下?”
隰华将茶杯放了回去,“有些烫,朕待会儿再喝。”
他拿不准殿内到底有多少赵时泽的人,自己这手无缚鸡之力的,也不敢声张。
他现在,必须要找一个绝对可靠的人。
“朕去殿外看看。”
隰华抬腿想走,只是这句话说完,就觉得眼前一黑,瞬间没了意识。
这一切几乎是在一瞬间突然发生,那个宫人迅速扶住隰华,看上去好像只是隰华有些疲惫而靠着她一样。
她轻声道:“奴婢扶陛下去歇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