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夏言当天晚上就分别跟两个房东打了电话,小区这边的房东推说自己忙,把要拆迁的事儿给忘了,还说夏言可以先住着,等那边通知搬迁了再搬家也不迟,至于房租的问题也很大方表示该退多少退多少,基本上就是给明确了确实要拆迁的事情。
幼儿园那边的谷婆婆就多聊了一会儿,老人家还不知道玉林那边单独给夏言出了一个赔偿的款项,一个劲儿地说着好话哄着夏言,夏言几次张嘴想说不然就这样吧,差不多就行了没必要非要两栋楼,人家也不见得给,别到最后弄个两头不沾才麻烦。
这是市政项目,意思意思差不多就行了,又不可能真的耽误工程不让开工,不开工那最后耽误的不还是当地自己的经济发展吗?
但是老婆婆可不管这些。
“你就先照样开着,房子我是租给你了,你得给我看好,咱们合同可都签了,你要是让人给我拆迁,小夏可别怪婆婆跟你不讲道理。”
夏言一阵无语:“不是,婆婆这话不是这么说的,咱合同也不是这么签的,人家要拆迁,我怎么给你看着?这又不是……”
“我不管,反正房子要是出了事,我肯定得找你,是你没履行好责任!”强硬的话说完,又拐了一个弯,软着语气求着夏言:“小夏呀,婆婆年纪大了,不能让那些人骗,咱们是一家人,一条船上的,我现在人又不在容城,我能指望的人可不就是你了吗?小夏呀,婆婆我对你可是掏心掏肺的,当初你自己带着孩子不方便,那不都是我忙前忙后给你张罗?咱做人不就是个互相帮衬,你就帮婆婆这一次,我一把年纪了,也就遇上这最后一次事儿,以后还能怎么样呢?”
一硬又一软,再掉上两滴眼泪,夏言是真的没主意,谷婆婆当初确实帮了他很多,现在这个关键时候让他开口拒绝老人家,夏言做不出来。
“那您尽快跟那边商量吧,我暂时先不搬,等你们出结果我再说搬的事儿。”
“行行行,你在那儿就好,有人在守着点他们就不敢硬拆。”
夏言现在就是进退两难的状态,他完全可以拿钱走人,这也是他的本来目的,就是为了多要点赔偿,毕竟那个幼儿园几乎花光了他所有的积蓄,他想多少回来点本也行。
现在不仅本回来了,还多饶出来一大笔钱,对夏言来说,他确实该知足。
至于房东的房子拆不拆怎么拆,跟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但谷婆婆当初确实帮了他很多,他一个人带着个孩子诸多不便,甚至谷婆婆还在幼儿园刚开业生意不好的时候免了他一个月的房租。
俗话说得好,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夏言总能记住别人给他的雪中送炭,这个时候让他自己拿钱走人,不管谷婆婆他好像有点做不到。
夏言想的是就这么拖着吧,拖一天算一天。
却没想到,有人显然等不及了。
“那老太太联系我们了。”周成敲门进来,脸色很差:“条件是放低了,但显然是打听过消息的,就卡着拆迁补偿的最高限,我还得个人给她补上两万才行,虞总这个钱你得给我报销!”
虞之眠:“报销,那你安排夏言搬迁的事儿吧。”
“不急。”周成笑得很奸滑:“你知道那老太太怎么跟我说的吗?”
虞之眠头也没抬:“废话怎么那么多。”
“老太太不知道我们私下里给了夏言补贴,还试探地问了问租户补贴的事情,看样子是打算吞了夏言的那一份。”周成嗤笑一声:“夏言为了不让我们拆她的房子,现在都没搬,给的钱都没拿,她可好让把给租户的补贴一块儿给她打到账上,还说什么她的房子那补贴本来就是她的,至于租户什么的,他们签有合同退他租金就行了,还跟我保证绝对不会让租户再闹事。”
虞之眠放下手里的签字笔:“你怎么说的?”
“我当然说好呀。”周成得意极了:“有人帮我们处理麻烦能不好吗?”
眼见着虞之眠脸色不佳,他又赶紧补充:“别急,我还有后续呢,那夏言我能坑他吗?到底帮咱养了这么大一个儿子,坑谁我也不能坑他。”
“我的意思是,咱就顺水推舟,夏言看咱俩都不顺眼,搞得我们要害他一样,反而把个小老太太当自己人亲得不行,对我一个好脸色都没有,对个外人那么掏心掏肺,给钱都不拿,反正这事儿已经这样了,我的意思是,咱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在夏言跟前刷刷好感度。”
“什么意思?”虞之眠可没有周成那么多的弯弯肠子,一时没琢磨出来周成到底要做什么。
“这样,老太太那边合同已经签了,我明天就安排人带着推土机上幼儿园那边去,不让他们动手,架势先搭起来,然后呢,我再过去处理这个事情,到时候夏言还能对我没有好脸色吗?”
周成越想越是这么回事,老太太把夏言卖了,拆迁现场他力挽狂澜给夏言把这事儿处理干净,那好感度还不是唰唰唰往上涨?
虞之眠听完周成的话,略一颔首:“不错,你明天飞l城替我开个会。”
周成:……
“那谁去工地呀?万一没控制住场子真给幼儿园拆了,那夏言还不得恼死我们,咱还怎么跟他套近乎?”
虞之眠继续签文件:“我去。”
“我艹,你怎么那么会捡漏呢?我费劲巴拉地好不容易想出这么个主意,你上来就给我捡了,虞之眠你脸皮怎么那么厚呢?你这就窃取我胜利的果实你知道不知道?”
“l城开完会再去非洲项目部视察一下工程进度。”
周成:“……你厉害,你去,活儿都是我干,好感度都让给你刷,谁让你是孩子爸呢,我让着你。”
能去夏言跟前刷好感度这么好的机会虞之眠当然不会让给周成,废话,到底谁才是主角?
之前他那是实在没法儿了,夏言看见他就跟看见苍蝇一样,就差直接对着他说恶心了,虞之眠去了几次都是自讨没趣,他不得已只能让周成代表他去跟夏言套近乎。
可惜,刷好感度这件事也是分人的。
这事儿要真是周成来办的,兴许还真能在夏言这里刷刷好感度,但换成虞之眠,那就另说了。
夏言正在给学生讲题,手机就震了几下,一般这种时候夏言是不接手机的,但电话一直响,像是有什么着急的事情,夏言看了一眼电话,是肖雅的来电,跟学生解释了一下才出来接电话。
肖雅不会随便给他打电话的,尤其是明知道他上课的时候,一般就是有事也就发个消息,他看见了会回复,像今天这样连打好几个电话的情况从来都没有过。
夏言心里一紧,还以为是星星出了什么事,连语速都急了起来。
“星星怎么了?”
“星星没事,园长是幼儿园,那些拆迁队的人开着挖掘机推土机已经过来了,说是房东那边已经同意拆迁,让我们赶紧离开他们要动工了。”小姑娘急得已经带着哭腔:“园长你快回来吧,这还有几个小孩儿呢,我自己实在照顾不来。”
电话里传来嘈杂的嚷嚷声,夏言还听见了孩子的哭声,也不知道星星有没有在哭。
听着肖雅的意思那边阵仗还是很大的,又是推土机又是挖掘机的,小孩子肯定受了惊吓,肖雅自己一个人在那儿确实应付不过来。
夏言到的时候,幼儿园门口站着几个彪形大汉,看着不像来拆迁的,像是来找麻烦的。
夏言直接挡在了几个大汉面前,他身形有些单薄,张开双臂往那儿一站跟几个大汉魁梧的身躯比起来就更显得弱势,但夏言没有怂。
“要拆迁为什么没有事先通知我们?幼儿园里还有小孩儿呢!”
肖雅在里面守着门第一时间就听见了夏言的声音,赶紧把门开开让夏言进来,夏言深呼一口气:“要动也得先等我把孩子们安排好。”
现在幼儿园里面还有五个孩子,包括星星在内,都是家长实在没空看着拜托肖雅一块儿带着,原本是打算等先缓个两天再说,等房东的赔偿商量好,结果冷不丁忽然闹出来这么一出,肖雅人都慌了。
挖掘机推土车都是大家伙,机器轰隆隆一响孩子们都很害怕,这会儿个个缩着,小脸上还挂着泪痕,星星跑过来抱住夏言的腿:“爸爸,大车车,害怕。”
“星星不怕,都不怕,来小朋友先去里面看动画片,一会儿等家长来接你们回家。”夏言耐着性子哄着小朋友们先进去看动画片,然后才给房东打了电话。
电话那边房东一改之前要求人帮忙的态度,变得敷衍不耐烦了很多:“他们要拆我有什么办法?那人家要开工的,小夏你也是的,早就说了要拆迁,你怎么还不赶快收拾,怎么还能让小孩儿在哪儿呢?太危险了。”
“谷婆婆,那不是您说……”
“什么我说,你赶紧搬家吧,别耽误人家工程。”那边房东不耐烦应付两句:“行了我还有事呢,先这样。”
夏言脸色更加不好看:“那我的房租你什么时候退给我?”
“不就那么点房租,我还能贪你的,到时候就给你了。”房东更加不耐烦:“我有急事,先这样。”
就把夏言的电话给挂断了。
“园长,房东是不是坑我们了?”肖雅在旁边听完了夏言打电话的过程,也很气恼:“这老太婆怎么这样,当初不是她让我们先这样的吗?现在跟人家商量好了都不通知我们一声,太过分了!”
夏言其实也有点感觉的,就是他做不出来那种背信弃义的事情,既然答应了就总觉得背着责任,再说,谷婆婆当初帮他也真的给夏言解决了很多麻烦,就冲这一点,他都不可能拒绝,就是没想到,人家能做得这么不留情面。
“再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你联系一下家长看好孩子,我出去看看。”
“园长你小心一点,别跟他们起冲突。”
那些人人高马大又凶又狠的,万一园长跟他们起冲突挨打了可怎么办?
夏言出来交涉,就是希望对方能多给几天时间,他这里都没收拾,还有很多小朋友的玩具,小床之类还能用的东西,夏言已经找好了买家,转手卖掉也能给自己省一笔钱。
他这儿好说好商量争取时间,那边工人十分不耐烦:“不行,老板交代了,今天就得把你这儿搞定,明天俺们还去别的地方呢,都跟你这样的东拖拖西拖拖,俺们还咋干活?”
“就两天,就宽限两天就行。”
“那不行。”
夏言想起来他们老板应该是周成,拆迁项目好像都是周成负责的,就赶紧说:“那你跟你们老板打个电话,我认识他,我自己跟他说行吗?”
“老板电话是你想打就能打的吗?”大汉很不乐意,然后被同伴捣了一下胳膊,马上开口:“行吧。”
装模作样打了个电话才跟夏言说:“我们老板说他一会儿就过来,你有啥事跟老板说吧。”
夏言怎么也没有想到等来的老板会是虞之眠,在看见虞之眠的那一刻,他整个火气就上来了,一个健步上前,上手就揪住了虞之眠的领带:“你tmd下作不下作,知道那里面都是些什么人吗?一个小姑娘带着几个五六岁的孩子!”
他指着身后幼儿园的大门:“你弄这些彪形大汉过来,拖拉机推土机连个招呼都不打就堆到门口,孩子们害怕不害怕?虞之眠我告诉你,我儿子今天要是吓出来个好歹,我跟你没完。”
虞之眠:“……不是,你不要激动,先松手。”
怎么回事?为什么每次夏言跟他动手都能成功?虞之眠自己都开始怀疑了,他的拳脚难道都是白练的?怎么就对夏言一点都不管用,夏言想揍他就揍他,想扯他领带就扯他领带,他的身体好像遇见夏言就慢半拍,连最基本的防备都没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忽然一阵头疼袭来,虞之眠按住夏言拽着他领带的手,他脑海里面忽然闪现了一个非常模糊的画面,昏暗的环境里,一个面目不清的人也是这样勾着他的领带,非常近的距离,两个人的呼吸都快黏在一起的那种。
一把推开夏言,虞之眠单手按着头半蹲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额头有硕大的汗珠滴下来。
夏言:……我是差点把他勒死吗?怎么几年没见就变成纸糊的,碰一碰就要出毛病,他不会又讹我吧?
夏言:“喂,要死就死远点,别在这儿恶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