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你爱上哪上哪。”
她笑了笑,慢条斯理地说:“王修平老师那儿我肯定是要去问的,不过我现在只想向你了解一些情况。村长啊,噢,不,应该叫你欧主任,我告诉你,欧少华是我们报纸树的典型,他的死,要是没有个合理说法,你说我回去交得脱差吗?你要是真的什么都不想说的话,我也不勉强难为你,回头,我只好跟乡政府和县里的领导说说我对你的个人看法,我觉得你这个村主任对村里的工作有些不负责任啊,村里出了这么大的命案,你竟然像个局外人一点儿不知情。还有,我刚才来你家时,半道上碰见一个疯子,这个疯子可是很特别呀,他一路走一路喊:本人死于红绿波。起初我不知道红绿波是什么意思,后来问村民,人家告诉我,说你们村赌码盛行,有人为此而自杀,还有人为此疯癫,六合彩是受到严厉打击的非法行为,你们村如此猖獗,你是不是也说不知情呀?由此看来,你这个村的治安管理显然不合格,你这个村委会主任只怕也不太适合继续做村民们的主心骨和带头人,你说呢?”
苏小鸥也毫不示弱,冷笑着说:“你吼什么?有理不在声高。”
“关子亮,你别跟我横,有本事你就严格遵守纪律,案子不破,什么也别告诉我。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苏小鸥冲动起来声音很大,她完全忘了刚才饿得浑身直冒虚汗,大声地冲他喊。
“苏小鸥,你——”苏小鸥的话将关子亮彻底激怒了,他定睛看了她很久之后吼叫了一声:“你才混蛋。”他的声音很大,吓了苏小鸥一跳。
“不,我要去柳云镇见王修平。”
苏小鸥不明白村长怎么把两u/u个男人的关系说成了“像情人一样”,心想可能是他情急之中的口误。
关子亮大步流星追上苏小鸥。苏小鸥不理他,径直往欧少华家走,被关子亮一把抓住,“苏小鸥,你今天必须跟我去村小呆着,欧家你不能再去了,那里我安排了兄弟蹲守,你去多有不便。要不我叫司机小肖送你回县城,明天一早你自己回市里。”
苏小鸥丢下这句话,转身走了。
苏小鸥的话不急不徐、不温不火,但却很有分量。
村长呜呜咽咽地说:“龚传宝下一个目标就要宰我……你们,你们就不能把我也像王修平那样保护起来?难道……我的命就没有他的命值钱?”
“苏小鸥,你在干什么?”突然,平地一个宏亮的声音响起,关子亮已经立在了苏小鸥背后,不等苏小鸥完全反过来,他一手将她拉到了一旁,把声音尽量憋在喉咙里,压缩得都变了调:“苏小鸥,谁给你权力在这里搞审讯逼供?你还有没有法制观念?我看你简直是疯了!”他这样做是不想让村长听到自己在教训苏小鸥。
苏小鸥打断他的话:“你受够了我也受够了。关子亮,你不就是想什么事都以你为中心吗,我不就是不愿意迁就你这点毛病吗,犯得着委屈成这样?告诉你,横人我见多了,就没见过你这样的无赖。”
苏小鸥说:“案子没破我不回去。”
关子亮的到来,使村长就像看到一根救命稻草,他动作迅速地爬起来,扑到关子亮身边,双手死死拽着他,泣不成声地说:“关队长,你们可要保护我呀,我可是无辜的啊……你们不能丢下我不管,要是让我像张老汉那样死,不值啊。不错,人都有一死,但死u/u的意义有不同,有的人死得重于泰山,有的人死得轻于鸿毛……张祖全,他,他那就叫死得轻于鸿毛啊。”
苏小鸥的话把关子亮噎个半死,他愣了半晌压低声音说:“苏小鸥,算你狠。行,你跟我去村小,我把我知道的什么都告诉你,完了你马上走人,回县城。”
关子亮说:“苏小鸥,你到底有多拗?你看我们这样辛苦,没日没夜地蹲坑搜捕,不就是为了尽快抓捕嫌犯归案,还案子一个真相大白?你何苦急在一时?在这里扰乱我们的工作?给我们添乱。就像刚才,你都私设公堂了,要不是我及时赶到,还不知道你闹出什么乱子来。”
苏小鸥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中更加有了底,她没有坐村长递过来的凳子,而是站在那里,单刀直入地向村长提出了憋在心里的问题。
这回关子亮实在忍不住笑了。他转过背,走到村长家的窗根下,打着官腔说:“苏记者,你也累了,赶紧休息去吧,明天一早,我派车送你回报社。”
假如欧少鹏所说的事实成立,那么这个案子背后的隐秘绝对与村长有关,这一点,从他看见老人拿钱给苏小鸥时躲闪的眼神就可以看出来。只是苏小鸥不明白,关子亮他们怎么不从这条线索查查村长的底细?
关子亮气咻咻地说:“哼哼,舆论监督,你以为我会怕你的舆论监督?你苏小鸥不是监督我快一年了吗?怎么样,我怕你了吗?”
最后还是关子亮作了让步。虽然让步了,但关子亮却对自己的妥协深恶痛绝。他因此暗暗在心里发狠:苏小鸥,你他妈是一个偏执而又危险的女人,算我怕了你,我惹不起你还不信躲不了你。你记着,从现在起我不会跟你再说一句关于案子的话。
看到村长惊魂未定的模样,关子亮心里突然萌生了些许同情,从窗根下走到村长的身边,双手扶起村长说:“你不会死的,放心,我向你保证。”
一直没有开口的苏小鸥“哼”了一声,“我干吗坐你的车回报社?你是什么人,有权力指挥我?我明天还要去找王修平老师了解情况,我就不信,你们这些人封锁消息,还能难倒我苏小鸥!”
本来关子亮还一肚子火气,看到村长这副熊样,不禁忍不住好笑。他使劲忍着,瞪眼看着苏小鸥:“看看,你把他吓成什么样子了?都说起胡话来了,小心他控告你!”
村长一听她的话,急了,慌忙地摇着双手跟苏小鸥解释:“苏记者,你可能听到谣言了。有些情况,不是像你说的那样,真的,不信你可以问村小的王老师,他跟欧少华关系很好,两人像……那个情人一样,说不定他知道真实情况,你去问他吧。”
村长看了第一个血淋林的镜头就吓了一跳。接着是张老汉下身的根被切除的照片,血肉模糊的镜头让村长头皮发凉,浑身直起鸡皮疙瘩,最后一张是写在岩石上的血字:“狗日的村长,你的下场跟他一个样!”苏小鸥将每个字都调到最大限度,并且做成幻灯播放,一个字一个字跳动着闪现出来,村长看着看着头就晕了,双手死死捂着眼睛,身子摇摇晃晃地软了下去。
关子亮不吱声了,过了一会儿,他阴沉着脸说:“苏小鸥,你到底要怎么样?”
职业的直觉告诉苏小鸥,村长身上有许多可疑之处。
关子亮着实火了,冲着她的背影大声喊:“苏小鸥,你不在这里瞎搅和你会死啊?”var/var他气得浑身发抖,回头对村长说:“我的那帮弟兄们漫山遍野跑了一整天了,都累了,我得去看看,今天晚上就不给你这儿安排蹲哨了,你自己小心点。”说着,他伸手拍了拍村长的肩膀,“一个大男人,又是一村之长,上下两脑袋,别这样没完没了地哭鼻子滴猫尿了,让村民看笑话。好了,好了,你呀,都干巴精瘦成这样了,还不节约点水分,你再哭,水榨干就变成木乃伊了。”
关子亮说:“好好,我不跟你吵。苏小鸥,你回想一下,咱们认识以来,时间不长,可除了争吵,我们都干了些什么?这,这里面有个什么问题你知道吗?这说明咱俩性格不和,不不,是命相犯冲。我承认,我是一粗人,一个正如你说的:自私专横,没有舆论意识的狂徒。那么你呢,你是一个拥有话语权的记者,舆论监督的优越感让你自觉高高在上,专横跋扈,自以为是,受不了一点委屈。所以,你是一个完全彻底被惯坏了的女人……总之,我受够你了。”
关子亮想的没错。苏小鸥身上的确有很多令关子亮感到害怕的东西,他私下里暗自恐惧,心想总有一天自己要跟着这个女人信马由缰地走到悬崖边,粉身碎骨也是迟早的事。
看样子他已经吃过晚饭了,正坐在门槛上剔牙,看见苏小鸥时想躲,但是来不及了,只好赶紧站起身相迎。对于苏小鸥来的目的,村长猜到八九分,但也就是愣了一刹工夫,神态便很快恢复了正常,脸上堆满笑容地热情招呼着,趁转身搬凳子的机会,给老婆递了个眼色,把她打发走了。
关子亮呛白她:“我见的人也多了,也没见过你这样的混蛋。”
苏小鸥来到村/acronym长家,村长很意外,吃惊的程度不亚于看到门神。
苏小鸥说:“我一定要搞清楚杀人动机。”
苏小鸥说:“欧主任,刚才你都看到了。这张祖全也死了,王修平又不在村里,下一个,是不是就该轮到你了?”
村长听了这话赶紧摇摇头,说:“不不,苏记者没有吓唬我,是我自己胆小,害怕……我,我,你就是借我两胆,我也不敢告记者呀。她,她可是党报记者,代表的是党的声音……”
在村长说话的时候,苏小鸥拨弄着手里的照相机,把杜斌拍的张老汉死亡的现场照片调到最亮度,拿给村长看。
苏小鸥是个有想法就要付出行动的人,她干脆直接上村长家找他探底细去了。
苏小鸥话里有话:“你当然不怕,因为你心里没有舆论这两个字,你根本就是一混蛋。”
苏小鸥一听这话就来气:“我怎么私设公堂了?我又闹出什么乱子了?说我扰乱你们的工作,那我没来之前,你们怎么也没把人抓到?反而让人从眼皮底下逃走了。我告诉你,关子亮,我的工作还有一项职能,说得明白点就是舆论监督,你懂吗?我还就在这里呆着,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村长说:“你是说欧春花欧会计?她呀,不光抄单吃黑,自己也拼命买,输光了家产不说,还挪用贪污了村里的公款和扶贫款,听说上面要来查账,情急之下把五岁的儿子给卖了,老公听说之后没心思打工,就在工地上跳了楼,人倒是没死,瘫了,跟死人没两样,送了回来,家里房子也被债主拆卖了,两口子寄住在村委会的会议室,没几天工夫,欧会计就喝农药死了。两人一死一瘫,几天都没人发现,等发现尸体都臭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