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年,孩子们陆陆续续开学,隔壁的喜璐学校转来了更多新同学,其中有很多都是别的乡甚至县城的,中午不回家吃饭,春花小卖部的生意更好了。
徐璐愈发不用出门,就在家里守着,带带孩子,卖卖东西,药田和鱼塘交给胡建安和进梅,她这位“全职妈妈”当得惬意得很。
这天,孩子们都放五一假了,徐璐难得落个清闲,帮几个孩子的衣服扔洗衣机里,顺便再把夫妻俩贴身穿的手洗了。
一周岁零三个月的三小只已经会跑了,虽然经常重心不稳跌倒,但徐璐也不心疼,满院子水泥地也有,泥巴地也有,放他们玩去。反正自从院里装了监控,每次大门一响,她在门后就能看到是谁来了,甚至大榕树下的场景也尽收眼底。
安全感大增。
五月份的天已经热了,孩子们只穿着短袖短裤,她稍微不注意,他们就要去玩水。
“不许玩了啊,病了可是要打针的。”
“痛痛。”平安敷衍一句,继续玩,手放水里,像鱼儿似的游来游去,周身凉凉的,别提多舒服了,而且,还有种奇异的洁净感,清爽干净,皮肤上什么也不沾的感觉太爽了。
突然,“啪啪啪”,门被拍响了。
徐璐擦擦手,将刘海捋到耳后,把三小只赶得离盆远远的,才去开门。显示屏里可以看见,门外站着一群人,三个男人,两个女人,还有三个半大孩子。
她可以确定,没见过。
但男人的眉目之间又隐隐有点熟悉。
脸型略长,像老太太,眉毛略长,像季云喜。
大概就是季家人了,年后去的电话,三个多月了才过来,他们对大妞儿这位大闺女可真是够“重视”的。徐璐不忙着开门,先给孩子爹打电话。
果然,季云喜沉声道:“别开门,乖乖和孩子进屋,我马上到家。”
松松听着越来越大的拍门声,不爽的叹口气,谁啊,一点儿眼力见都没有,他妈妈一点儿都不想开门,不知道麼?
“爸,咱们是不是来错了,咋没人?”
“就是,半天没人,说不定是真找错门了。”
有老者重重地“呸”了一口,骂道:“瞎了狗眼不会看看,满村里还有第二家小洋楼的吗?”
两个儿子讪讪的住了嘴,傻愣愣看着红漆大门,得有两米四五了吧?这么宽的大门,还是好钢做的,少说也好几千了……俩人艰难的咽了口口水。
他们村最宽的大门就是村长家的,也才一米二三,能放进手推车,尾巴都快飘上天了。老三家的可不得了,别说手推车,他的小轿车,大货车全都能开进去了!
有钱真是任性啊。
农村人对大门的执着,让他们也忘了打量四周环境,就围着大门,这儿摸摸,那儿扣扣。
“爸爸,这个把手可以拉的,快看!”一个半大小子叫起来。
大门分左右两扇,每一扇半人高的地方都有个大大的狮子头,像古代大户人家的大门似的,狮子嘴里套着个小碗大的圆环。
男孩子重重的拽了下,咦……手环居然还可以动!
季老头眼神闪了闪,心头的气简直快从红红的眼睛里冒出来了。
“爸你看看季路生,您老人家早让他帮家里安个大门,他推三阻四,给寡妇家倒是舍得,这么好的门,少说也得五六千了,真是……”
“够了!”老头子重重的在门上踢了一脚。
以为还是家里那摇摇欲坠的木门呢。
可惜,他不知道,季路生为了儿子们的安危,用的是顶级的热轧钢材,直接请设计师和工人上门焊接的。厚两厘米的热轧钢材是什么概念?做保险柜才用的。一层层锻上去,面上漆的是普通红木漆,看上去好像和普通钢差不多,但那机械硬度……老头子“哎哟”一声叫起来。
他的脚,踢踢老婆儿子还行,踢季云喜的大门?
“哎哟痛死老子了,快扶着我。”两个儿媳妇赶紧往后退,儿子们搀住他,一屁股坐台阶上,“爸还痛不痛?我帮你揉揉。”
“痛……痛死了!”心里把季路生恨得更惨了。
季老二忍着恶心,把他鞋子脱了,大脚趾已经紫了,脚趾甲都踹歪了,连着黑漆漆的脚趾,有点骇人。
“把那只也脱了,这鞋子捂脚得很,你妈做的好事儿,不回家我连穿的鞋都没了……”这双还是冬天的,太过厚实了。
儿媳妇们捂住口鼻,翻了两个白眼,这也太臭了。而且还在人大门前,就是在村里也不能这样啊,又不是仇人……不过,想到这崭新漂亮的三层楼是老三家的,又有点幸灾乐祸起来。
就像自己捡不到的钱,那就巴不得它掉屎上——活该他有钱!活该他不顾家里!
突然,“滴滴滴——”一声,好像是身后的门“叫”起来了,里头藏了个怪物似的,老头子吓得一哆嗦,对危险总是有惊人的躲避能力,猛地跳起来,颠着伤脚一蹦三米远。
好巧不巧的,刚才鸭蛋几个在门口玩,打碎了个吃饭碗,怕家里大人知道,三下五除二扫扫“毁尸灭迹”,有个碎碎的尖角没看见,要穿着鞋子踩上去也没事。偏偏季老头是光着臭脚的……
嗯,那酸爽。
“啊!天杀的!哪个短命鬼撒瓦渣?啊!”
脚底板马上冒出鲜血来,愈发骇人。
把指纹锁按响的男孩子,吓得赶紧躲爹妈身后去,打死也不能说是他弄出来的声音。
“爷爷不怕,待会儿三叔回来让他带你住院去,好多营养品吃呢……都怪他家这门,好端端的怪叫起来,吓到爷爷了。”绝口不提是自己乱按引发的。
徐璐在门后听得冷笑,她在显示屏上看得一清二楚呢。这种熊孩子做错事了不敢承认,还赖给长辈,简直是不遗余力的挑拨季云喜跟老头的关系啊。
再看两个大伯子也是连连附和,估计小时候就没少干这事,上梁不正下梁歪。
自己家这三个,要是敢这么不负责任,她非得打断他们手不可!
可能是感觉到妈妈的怒气,松松抱住她大腿,“妈妈,怕怕,家家。”指指屋子,知道是老爷子来了,母子几个肯定不是他们对手,别让这傻妈妈受伤,他倒是有的办法戏弄他们,可还有两个傻弟弟呢。
徐璐拍拍他肩膀,“好,咱们回屋,爸爸马上就到家了啊。”
另两个只知道玩水的傻儿子,直到被妈妈叫回屋了,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醒醒一看见茶几就会找东西吃,下头有红彤彤香甜的大苹果,还有香香的大香蕉,他可喜欢吃了。一进屋就低头找,找到的时候就指着“嘿嘿”笑,“妈妈,果果。”
像今天,找不到就皱着眉头,“妈妈,果果?”
徐璐担心着外头,随意帮他看了眼,果然没有。“先等等啊,待会儿爸爸回来让他买,好不好?”
小家伙乖乖点点头,“好。”然后就蹲下去玩玩具了,特别好打发,只要大人好好跟他说,基本都是很懂事的不再纠缠。
门口,季老头脚底板的血倒是止住了,可走不了路了。左脚自己踢门上,乌黑肿胀,右脚被划破了,两个儿子像拐杖似的搀住他,一左一右。
“爸痛不痛?要不要揉揉?”
“揉,揉你妈皮,血才止住呢!”
“哎哟,痛死我了,怎么养了几个废物,有钱的狼心狗肺不管我,知道关心我的又是挣不来钱的废物!”像个骂街泼妇似的,扯着嗓子,巴不得多几个人听见,好败坏败坏路生的名声。
这么长时间,村里人已经知道季老板是什么人了,听不下去,劝道:“别这么说松松爸,他人还是很好的,给咱们村的路扩得这么宽,你看,两辆车一起开都没问题……”
“我呸!他架桥,他铺路,知道做好事,是不是亏心事做多了,缺德了?”
村里人咋舌,这他妈也是亲爹能说的话?比仇人还不如吧。
所以,大家也懒得劝了,他不嫌丢脸就继续骂着去,反正他们是要回家吃饭咯!
上午十一点多,炊烟袅袅,饭菜香味飘荡在村子里,季家一群肚子“咕噜”叫,愈发恨得不行,想要再踹门,又怕伤到脚,只能坐着骂,过过嘴瘾。
“我妈也是,来享了一年多的福,也不回去看看咱们,儿几个都快饿死了。”
“奶奶!”
“叫什么叫,死老太婆在哪儿?我今儿非揍死她不可!”
半大小子指着村里小路,有个瘦瘦小小的老妇人正往这头来,身上穿着红黑底撒金牡丹的绸缎衣服,一条同样材质的黑裤子,长短合适,刚好露出一截儿脚下的纯白色棉袜,发亮的黑皮鞋……头上戴着米白色的洋帽,那绸缎衣服可能是真的绸缎,在阳光下仿佛会流动,会发光一样。
这……这个……这个像城里老太太似的人,还是那任打任骂的死老太婆吗?
季老头揉揉眼睛,这一身打扮,他们在村子里还没见过。但那张熟悉的沟壑纵横的老脸,黝黑的皮肤,矮小的个子……又真是她。
“嚯!”他大叫一声。
老太太被吓一跳,眼睛不好使,但刚才听村里人说自称路生爸的人在门口骂街呢,原来真是他……们啊。她抚抚胸口,小声道:“他爸来了,啥时候的事儿?”也不敢与他对视。
见孙子孙女也在,又慈祥道:“二妞儿你们也来啦,肚子饿了没?是学校放假了吗?作业带来没?”她想的很简单,来三叔这儿玩几天。既然是来玩的,那就要像进荷小茹一样带作业。
“带啥作业,放假不兴做作业!奶奶我好饿呀!我妈说来了就有大鸡腿啃,是真的吗?那我多要几个,不吃饭了,全啃鸡腿儿!”
老太太心疼他们,赶紧答应:“好好好!奶奶给你们做!要吃多少都有!你三叔……”及时打住,路生不喜欢两个哥哥,连他们的孩子也不喜欢。
又看向老头子,见他恶狠狠的盯着自己,下意识的就缩了缩身子,小声道:“他爸饿了吧?我这就给你做饭,想吃啥都有。”
“这逆子!老子不吃!”
老太太却知道,他不过是逞强罢了,赶紧用手指在门上按了下,“滴”一声,左边大门慢慢滑开,“赶紧进来,这锁会自动感应,一会儿见没人了就会自个儿锁上。”
几个孩子一听,“嗖”一声就窜进去。
“哇!好大的院子!地板也好干净!”
“嘿,还有花儿,好漂亮啊,我要戴头上,还有那个光秃秃只有叶子的是啥啊奶奶?怎么有点像韭菜?”
老太太骄傲的挺挺胸膛,“是小茹的兰草,说是很稀有的品种呢,她爬了几座山淘……诶二妞儿等等,你别拔呀!”
女孩子嘟着嘴,不就两棵野草嘛,把她奶奶稀奇得……再说了,小茹她知道,不就是三叔家的丫头片子嘛?她才不怕呢!
徐璐听见门响,还以为是季云喜回来了,谁知一开门却看见老太太正跟个小姑娘争执,第一反应是回房锁门,但想到老太太的性子,不知要吃多少亏……只得回房交代松松,看好弟弟,不许出门。
她锁了门出来。
季家人眼睛瞪得铜铃大。
几个男人没想到屋里居然有人,妯娌俩是没想到他三叔的新老婆这么漂亮。尤其是天气热,徐璐穿了条刚到手肘的淡黄色连衣裙,材质好,垂坠感极好,收腰做得好,把纤腰收得盈盈不足一握,腰越细,胸脯就显得愈发高挺……皮肤白里透红,脚下凉鞋也是她们从没见过的款式。
就这副打扮,洋气又漂亮,说是二十岁的大姑娘也有人信。再配上她艳若桃李的脸蛋,妯娌俩心情微妙起来。
呵,原来是个小妖精啊。
肯定不是好人!
对,这副模样能是好人麼?
徐璐虽感觉出她们眼神里的不怀好意,但绝对想不到自己已经被打上“坏女人”“狐狸精”的标签了。
“这个花草看看可以,不能动。”她也不发怒,就一字一句的交代。
二妞儿眼睛一瞪,嘟着嘴道:“你是谁啊,我三叔都没说话呢,哪里轮……”
“这是我家,未经主人同意损毁个人财产,你们应该是读过书的,这叫啥罪名?”其实,她就是吓吓他们而已。
但几个孩子终究嫩了点,见她义正言辞,言之凿凿,还真被吓到了,赶紧缩回手去。就连正在门上乱按“找机关”的男孩子也住了手,傻傻的看着她。
“妈不是要做饭吗?要不我去找大妞儿?”
“哦哦,好好。”
徐璐出门,也没走多远就遇见大妞儿背着快赶上她个子那么大的一捆柴火。
“你这丫头,都说出点钱买就行,非得自个儿上山砍。”家里的灶具,用电用气用煤的都有,但季云喜和他妈都喜欢吃柴火做的饭,大妞儿每个星期都会上山砍一捆,天长日久的,家里已经累起来好大一垛柴火了。
“没事儿三婶,我有使不完的力气呢!”小姑娘脸蛋红彤彤的,鼻子旁的小小雀斑显得更可爱了。
徐璐笑笑,小声道:“你爸和你爷他们来了,现就在家里呢。”做好准备吧。
小姑娘脚步踉跄了一下,徐璐眼疾手快扶住她,看来季云喜没夸张,她在家里不是一般受罪。
“别怕,有三叔三婶在呢,给你做主。”小姑娘一年来的付出,他们都看在眼里,想要再把她绑回去受罪,她第一个不同意。
*****
“大妞儿可终于回来了,瞧瞧那么大一捆柴,在家使她干点活,不是头疼就是肚子疼的,在人家里,比吃了十全大补丸还卖力!”
大妞儿把柴火放好,才叫了声“妈”,低着头,把一圈季家人全喊完了,又赶紧跑进厨房帮着做饭,竟然是一秒钟也不敢多待似的。
徐璐对他们本就没好感,又想到他们可能是祸害孩子的“嫌疑犯”,时刻提防着。也不请他们进屋坐,就在院里站着,东打量西打量,尤其看着她们房子的眼神简直就是羡慕嫉妒恨了。
“他三婶,这么好的房子,盖了不少钱吧?”有个妯娌来打探。
徐璐点点头,“不多,也就十来万吧。”眼红死你。
果然,一票季家人,眼睛都红了。十万块是什么概念?他们在家,一年的主要收入来源就是卖粮食。以季家几个男人的勤快和力气,一年也只能毛收入三千多,再刨去成本,顶多两千块顶破天了。十万块……他们得卖五十年粮食!
他妈的,季路生这狼心狗肺的,他爹老子在家穷死,他补贴起外人来倒是毫不手软!季老头气得胸口一鼓一鼓的,有什么正在翻滚,马上就要吐出口老血来。
也不管脚疼不疼了,靠墙捡起一把棕榈扎的扫帚,跳着进厨房,一扫把打在老太太背上。
徐璐好手好脚的居然还追不上他,眼睁睁看着婆婆被他打得晃了晃。她眼睛红了,老王八蛋,去你妈的,婆婆满心热忱的给你做饭,话都没插过一句,你疯了打她?
“你做什么打我妈?”
“老子打的就是她,教的好儿子!”说着,抬起扫帚又要打。
徐璐赶紧一把拽开婆婆,挨了这么重的打居然头都不敢回,更别说还躲……徐璐有个可怕的推测,莫非是已经习惯了?
老头的扫帚打在灶台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不敢想象,若是落在人身上,或是脑袋上,还不得头破血流?这他妈是什么狗屁男人!
徐璐把婆婆护在自己身后,恶狠狠的盯着老头,“我警告你,要是再敢碰我妈一下,今儿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季老头威风了一辈子,除了“不孝子”季云喜,还从没人敢这么对他说话,顿时挑着眉:“你算哪根葱?老子……”看着她从大妞儿手里抢过来的菜刀,他愣了愣,但也没放眼里。
因为他压根就不信她敢动真格。
在村里打女人的男人不少,他刚开始也不打的,对老婆虽算不上好,但马马虎虎也还过得去。要不是那年……他也不会在村里抬不起头来。男人们茶余饭后就拿她在路边生孩子的事调侃,绘声绘色,恨不得连根汗毛都描述清楚。
他觉着丢了脸,看着他们母子俩就气不打一处来,只有让他们受罪,他内心才能好过。
但对不起,他今天碰到的是徐璐。
他斜着眼看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儿媳妇”,就差在脸上写“不屑”两个字了。
徐璐也不将他放眼里,给他尊重?不配!
老太太瑟瑟发抖,小声道:“春花你先回屋,我……我没事。”省得待会儿连你也挨打。
儿媳妇这副梗着脖子的样子,跟路生可真像啊。
她抹抹眼睛,这一年多的日子,是她一辈子过得最快活的了。她的路生是个好的,路生媳妇儿也是好的,只要他们过得好,她就算……就算今天被打死,也值了。
徐璐不搭话,恶狠狠的盯着老头,仿佛在看一个怪物,随时有可能吃人的怪物。
“我可警告你,再拦着连你一起打。”他眼里的不屑都快溢出来了。
徐璐正想要如何冷笑,笑得比他还不屑,用她的不屑将他按在地上碾压,摩擦……就听见熟悉的男声。
“你敢?”
季云喜西装外套披撒着,里头的白衬衣最上头那两颗扣子也没扣……是跑着回来的。
刚挂掉电话就往村里赶了,可好巧不巧的,糖厂正在扩建,进村的路口堆了小山样的水泥沙子和碎石,他不顾工人阻拦,开着车子冲上去,心想这么贵的车肯定能冲过去吧……谁知还真没上去,车子也坏了。
当然,这都不重要,还好他回来得及时。
徐璐一看见他,顿时找到了主心骨,护着婆婆躲到他身后,想想这么站着也不是事儿,儿子回来了让他父子俩折腾去,女人还是躲一躲,别拖后腿的好。
赶紧又把婆婆送到他们房间。
迫不及待打开门,三小只正在地上爬着呢。松松有点担忧的看了她们一眼,“妈妈,奶奶,怕怕。”
徐璐拍拍他的背,感受到他的关心,软着声音道:“好,怕怕咱们就不出去了,爸爸回来了。”
“爸爸,打打,坏!”
“好好好,坏人不听话,让爸爸打去。”徐璐笑了,这小子,心思不是一般的通透。
平安听见“打”字,终于把头从玩具堆里抬起来,“打打,爸爸。”
“好好好,都打,以后等你们大了,能帮妈妈奶奶撑腰了,也让你们打,好不好?”
“好!”
徐璐绝对想不到,这简简单单一个字,三个儿子却用一生在践行了,以后他们无数次闯祸的事实证明,小孩子千万别教他们打架。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徐璐现在还是担心季云喜,把孩子交给婆婆看着:“妈你看好他们,松松可能要尿尿,平安要睡觉,醒醒要吃水果,你先看好他们,别忙着出来。”顺便把门给锁了。
院子里已经空无一人,徐璐觉着奇怪,刚才那些人呢?头一抬,忽然听见二楼客厅里叽叽喳喳的说话声,挑挑眉头,还自来熟跑客厅去了?
果然,本来整洁干净的客厅,才几分钟就乱得不成样子了。两个男人大喇喇躺沙发上,还脱了鞋,把脚支茶几上。季云喜是很自律和爱干净的人,他从没这么做过。建安和战文更加不敢……徐璐这是第一次见人这么干。
脸都绿了。
这茶几刚好比三个孩子矮一点点,他们每天都会扶着边缘玩耍,或是找吃的,或是跟着看电视,小手手就没有一天不碰到的。她每天早中晚各抹一次,就怕有成年人的细菌带上面。
一想到孩子们很有可能接触到他们的……尤其平安还是个洁癖,徐璐就觉着脑壳痛。
三个半大孩子里,男孩子们围着电视机捣腾,徐璐赶紧提醒:“这个是通电的,你们小心些。”东西坏了是小事,触电可是要人命的。
可惜,熊孩子要能听懂人话,就不叫熊孩子了。
不止熊孩子不听,家长也扯着嗓子叫唤:“哟,有电视机了不起了,还不是他三叔买的,不然……”
“不然怎样?”徐璐似笑非笑看着她们,她觉着,一天都不想跟她们相处,不然她一定会疯的。季云喜那样动不动就不爽的性子,是怎么跟他们相处这么多年的。
妯娌俩算是看出来了,这个新弟媳不是以前那个没头脑的,聪明的不再说话,这儿看看那儿瞅瞅,装死。
在二妞儿又第n次试图去拧小茹房门的时候,徐璐的忍耐终于到了边缘,一把按住她的手:“这门没钥匙开不了,别把锁拧坏了。”
“不信,骗什么人呢,我家的……”她双手用力,“卡擦”一声,果然被她拧开了。
看见里头宽敞的公主床,粉红色的从未见过的蚊帐,还有快摆满一面墙的书架,小仙女一样的淡黄色窗帘……二妞儿眼里闪过满满的羡慕和嫉妒。
如果,她是三叔的女儿就好了。
徐璐叹口气,“来客厅玩吧。”不想成为种田文里的极品城市亲戚,她告诉自己,对季云喜怎样那是上一辈的事了,自己别先入为主对孩子有偏见。毕竟,少女有好奇心也是正常的。
二妞儿眼神一闪,“好,谢谢三婶。三婶不仅人长得漂亮,心地也这么好,比以前那个好多了,真喜欢三婶!”要不是徐璐闪得快,估摸着就要被她一把抱住了。
徐璐满脑袋问号——这又是演的哪一出?上一秒还不把自己放眼里呢,下一秒立马亲热成这样?请问,这丫头还缺小金人不?
心里挂念季云喜,徐璐也懒得敷衍他们,直接下楼找男人。
厨房里,季老头刚被儿子落了面子,抬起扫帚就要打季云喜,被他一把抓住了。
“放开,不孝子。”
季云喜面上无悲无喜,微微用力,就将东西夺过来,猛地摔地上,溅起一片灰尘。
“你……你……”真是脚也疼,心也疼,脸更疼。
大妞儿缩在门后,她三叔胆子可真大,居然敢跟爷爷对着干。不过,她爷爷也奇怪,以前在家的时候,对她爸爸和二叔也挺好的呀,虽然会骂人,但绝不会动不动打他们。
在家里,她爷最常打的就是奶奶和她。
老头子手扬起,想要给儿子一个大耳刮子,季云喜一把捏住,不留情面,狠狠的甩出去,让他遭了个狗啃屎。大妞儿将口里的惊呼忍下去,眼里却流露出开心,可终于出了口气了。
“上次就是我给你的最后机会,又让我知道你打我妈……哼。”想到去年进荷说的,他妈两个肋下全是青紫,大夫说了,左肋还骨折过。
到底是多大的仇恨,能让一个男人把自己的妻子打至骨折?说他的心不是肉长的,倒还冤枉他了。毕竟,对两个哥哥,他可是疼爱得很……呵呵,用所爱之人要挟对方,谁还不会?
季云喜突然低头,跟老头低声的说了句什么,就见他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季云喜又跟他说了句什么,他的脸突然就苍白起来,咬牙切齿咒骂了一句,别的却一个字也不敢说了。
于是,徐璐进屋,看见的就是父子俩“相安无事”的场面?她以为自个儿看错了,揉揉眼,老头真的没把季云喜怎么着。
“那个……怎么现在才来?”
“车子坏了。”季云喜见她担心,用眼神安抚后,“你看孩子去。”
*****
屋里,老太太正在平安胸脯上一下一下的轻拍着。
徐璐小声问:“睡着了?”
“嗯,乖着呢,刚才忙乱着把他们中午饭给忘了,妈老了……”
徐璐握住她干瘦的手,微微用力捏了捏,“妈别这么说,有你在孩子爸不知多开心,我们没经验,要不是妈看着,哪能这么顺利?你看他们长得多好,虽没奶吃,却比人家吃奶的还长得好呢。”
老太太挺挺胸膛,孙子长得好,就是她最大的成就。
“而且,松松爸说了,以后还得麻烦妈给咱们带孩子呢,我也要出……”
“诶,不行不行,以后上学了就有老师管了,我也不识字,管不了那么多……再说,我原先也想着,等孩子会走路了就回去,家里活计多,离不了人……”
以前的徐璐不清楚,但今天亲眼见过老头子的残暴后,徐璐是绝对不可能再让她回去受罪的。
“妈可不能丢下咱们,你回去了松松几个找奶奶怎么办?晚上谁带他们睡觉?你知道的,松松爸脾气不好,孩子哭了闹了万一他脾气一上来……”
老太太果然担忧起来。
“这……这可怎么办啊……”
“妈就安心的留下来,帮着带孩子吧,等他们大了再说。”到时候又有别的理由留下老人家了。
徐璐见她有点动摇,也知道她顾虑着许多不足为外人道的事,心想只要不是一口拒绝就好,慢慢的再磨两天,总能成的。
三个孩子果然是没吃饭睡不好,平时午觉一个半小时,今天才睡了四十多分钟就哼唧起来。
醒醒在梦里蠕动小嘴巴,叫“妈妈”。
徐璐在他胸口轻轻拍着,隔着被子,“妈妈在这儿呢,怎么啦?”
小家伙又动动嘴巴,咀嚼了两口空气,”nienie”,闭着眼就是要吃的。
睡着了都饿醒,真是小可怜啊。徐璐心都化成一滩水了,“好,妈妈给你们蒸蛋,咱们伴着酱油吃,好不好啊?还是要喝奶奶?”
老太太不让喂奶粉了,觉着把他们胃口败坏了,立马出去蒸蛋,很快的,也就二十分钟的样子,就端着一大碗淡黄色香喷喷的蛋羹进来。
孩子们已经醒了,就是没吃的有点不爽快,哼唧着不起床。一闻见熟悉的香味儿,松松立马带头翻身坐起来,“蛋蛋。”
看着他们大口大口咀嚼的样子,徐璐觉着,周身都是说不出的舒服,和满足,比自己吃进嘴还满足。
平安特会哄人,俗称的拍马屁。自己歪歪扭扭舀一小勺,“呼呼”两下,送到徐璐嘴边,“妈妈,蛋蛋。”奶声奶气,嘴边还残留着两颗小米粒,伴着鸡蛋液,徐璐一点儿也不嫌他脏,“嗷呜”吃进去,在他小脸上亲了又亲。
还是儿子会疼人。
松松心内轻哼,暗骂一声“小马屁精”,却也有样学样,舀了一勺喂给奶奶,醒醒刚要学着喂,徐璐赶紧拦下了小祖宗们,地上全是你们吃掉的米粒,太浪费了。
“妈你看见没,还好他们爸爸没看见,不然又不许他们在屋里吃饭了……”顺便告上一状。
老太□□慰她:“别怕,我会说路生的,孩子饿了哪管得了是不是在饭桌上。”
“所以啊,妈你一定得留下来,不然,他们仨不知还能不能吃上饱饭,路生只怕你……”徐璐偷笑,把老太太也惹笑起来,真是拿这儿媳妇没办法。
肚子吃饱了,三小只终于有力气玩耍了,不愿再被关屋里,出去院里玩小车车,四个轮子还带方向盘的,松松很有天赋,坐上去就会转方向盘,大人在后面推一把,他能一直“开”到睡觉。
轮子滚在地板上,发出“咕噜噜”的声音,没一会儿就把季家三个半大孩子吸引过来了。
“这是什么车?还真能动!”
“比自行车好玩多了吧?”
“爸爸,我也要!我要小车车!”
徐璐看着两个牛高马大的男孩子,都上初中了还“小车车”,违和感简直不要太强。
“叫什么叫,不会自己去玩啊,真是的这么大的人了还……”巴拉巴拉,数落个不停。
两个男孩子冲过去,拽住孩子的车,“下去,我们玩会儿。”
平安眨巴眨巴大眼睛,说实话,他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种委屈,玩得好好的自己的东西,别人来了就要……他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醒醒也不懂,自己的车子动不了了,就向妈妈求救:“妈妈,车车,啊啊!”指指轮子,又指指两个明显比自己大几个倍的不速之客。
徐璐从小是独生子女,这种被熊孩子抢玩具的糟心事没少遇到,但徐爸徐妈都是息事宁人的老好人,每次都得委屈她拱手相让,搞得她好像天生欠这些熊孩子似的。
但在自己孩子身上,她不同意!
“这个车子是小孩儿玩的,你们玩不了。”不由分说,手上暗暗用劲,推开他们。
小车车重获自由,三个小家伙龇牙咧嘴,继续横冲直撞,颇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季云喜看得直摇头,真是三个得意忘形的家伙,这么沉不住气,以后能有什么出息?
果然,季老二家儿子没捞到好处不干了,在徐璐没反应过来之前猛地追上去,从后头拉住醒醒的车,惯性之下他的身子往前撞过去,撞在小方向盘上,抵到胸脯,“哇”一声就哭了。
徐璐心口一痛,刚迈出脚步,季云喜已经冲过去“捞”出醒醒,紧紧抱在怀里。谁也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正午两点多的太阳正烈,从空中飞来一片黑影,抢车的熊孩子就被扑倒在地,“哇”一声嚎出来。
所有人吓得噤若寒蝉。
原来,熊孩子背上站着只花斑动物,四肢有小孩儿高,身体站直了至少有成年女子高,尾巴高高卷翘着,一口锋利的牙又白又亮,在阳光下闪着摄人的光。
这……这分明是一只豹子!
徐璐放心的叫了声“梨花”,豹子眯缝着眼回头,伸舌舔了舔唇周,一副饿极了的模样,四个有力的爪子仍紧紧的按在熊孩子背上。
平安眼睛亮得不像话,奶声奶气道:“李发!”
梨花舔舔舌头走过去,蹲下.身让他抚摸,大家都没想到这大家伙居然还是个脾气温和的,刚放下心,突然就见对面墙角窸窸窣窣爬着只灰耗子……梨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过去,“嗷呜”一嘴,只来得及听见“吱吱”声,空气里就只剩一片灰色的耗子毛了。
咀嚼几下,梨花又跳回去按住熊孩子,仿佛在等着主人发话。
“豹……豹子!会……会吃人的!”先前一直装死的父母终于“醒”过来了。
他们不叫还好,一叫起来,那被扑得莫名其妙的孩子没忍住好奇回头一看,正好看见梨花尖利的牙齿和拖得长长的红艳艳的舌头,以及唇边染了血的耗子毛……“啊”一声叫起来。
很快的,水泥地就晕出了一滩淡黄色的液体。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