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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突袭(1 / 1)

()韩遂行至半路,得知烧当羌援兵五千已经就路,不日即可与本军会合,不由大大松了口气此前一路行来,韩遂心里存了两个隐忧;一则柯爰知健恼怒不肯兵,二则若烧当羌援兵不至,自己兵力不足与良吾部抗衡此乃一而二、二而一之事,如今柯爰知健援兵既出,自然无忧

大军行进迟缓,韩遂于援兵之前先见到自己派出的信使,一问之下,才知柯爰知健为自己北上兵力不足之事大雷霆,当时便心中冷笑从信使欲言又止的神色中韩遂看得出来,柯爰知健骂人的话定是难听,而自家信使所言已然做了修饰,极尽婉转

“柯爰知健不过草莽之辈,无知蛮夷耳,哪里知道允吾城的要紧之处”韩遂心中暗自不屑,“河湟之地使我足兵足食,可若是没有允吾城,如何能稳定人心,进而稳住金城全郡?失去当地人心支持,即便手中兵马再多,又能守住多少地盘?又焉能与王国相争?”

在心里极力鄙夷了柯爰知健一番,韩遂强压下不满之意,又派出军使,命烧当羌五千援兵往令居城南五十里处与本军会合;百里之地克日即到,会合之前不得擅自行动

从允街往令居城,只需沿着庄浪河逆流而上,沿途道路平坦,又是近乎一条直路,其实比允吾往令居的距离近;韩遂唯恐烧当羌援兵不听号令,擅自进兵故而严令之后,立时又命本军加快了脚步

让韩遂意料不到的是,他的一举一动,几乎都在良吾部落斥候的眼皮子底下越是靠近令居良吾部的监视就越是严密,靠近令居百里之内,接二连三有前方斥候相遇交战的消息传回来,让韩遂心头渐觉凝重让韩遂焦躁的是,此时他与烧当羌援兵的消息骤然中断,原先还能通过信使往来报信,等他靠近令居城约近五十里地面,半天不见一个信使韩遂顿觉事情有异

因为手中兵马不足,韩遂此时不免有些谨小慎微,失去援兵消息后,他立时传令大军止步择地驻扎此时再看四周地形,沟坎纵横,高高低低的丘陵山地,遮蔽了视线韩遂一看之下,只觉毛骨悚然仿佛四周林木之中,都隐藏着伏兵一般

“传令三军,小心戒备”韩遂几乎下意识地喊出来提心吊胆又走了半程,眼前豁然开朗却是一片丘陵中难得一处开阔地,问了军中向导官知道此地是罗家湾;只因山间一股溪流自此处山下流过,环出一个小小的河湾;其间有一处村落村中多姓罗,故有此名此地乃是允吾往令居官道上人烟最繁茂的一处所在,沿溪一派平地,背山面水韩遂大舒一口长气,不假思索命大军就地扎营,又派出百余人保护向导军使前往迎候烧当羌援兵

不料左等右等,等到日近黄昏,也不见援兵来到韩遂心焦,命探马往去路探查,不一时,却带回一个浑身浴血的汉子;周围兵卒认得,正是此前派去迎候援兵的士卒之一

那士卒遍体鳞伤,见了韩遂只来得及说一句“烧当羌兵马被围庄浪河畔”,便即晕死过去

韩遂大惊失色,心中暗自思酌道:“烧当羌援兵是我不顾颜面去找柯爰知健求来的,此前已然惹得对方不满,若是再有疏失,只怕柯爰知健面上就过不去;而今援兵被困,不得不救”心里有了计较,韩遂当即下令,全军披挂,循路前往救应

军令既下,片刻不得迟误,八千人马纷扰间整队上路,扬起一路烟尘可是韩遂没有注意到的是,就在他大军启程之时,东北方一处高山上,正有一小簇人马驻足于山顶,将他的行动一一看在眼里

“岑於菟说得不错,韩遂果然不会打仗”吾诃子扬鞭笑道,“不过简简单单一个围魏救赵之计,他居然都看不出来,急匆匆就出兵救援去了”

吾诃子身旁,宕渠肃容道:“他与柯爰知健本来就有心结,又把那五千烧当羌兵看得太重,唯恐出了事不好看,哪里还顾得上是否有诈?”

“若非如此,咱们又何来的机会呢?”吾诃子淡淡一笑,拨马就要下山

宕渠却伸手一拦,凝声道:“主人,此战还是我去,主人不要轻身涉险”

吾诃子从容笑道:“宕渠,莫要小心过甚了你看看韩遂那些兵马,看旗号出自湟中七八个部落,繁杂不一;行进时各部之间或近或远,离得近的几乎搅做一团,离得远的又尾不能相顾,在官道上拖出七八里长的队伍,这样一支七零八落的兵马,不足当我之一击”

吾诃子说着又指了指山下的谷地,其中精骑云集,虽然偃旗息鼓,但是人人肃穆,严阵以待;吾诃子笑道:“我虽只带了三千精骑来此,但是对付一个韩文约,绰绰有余了”

宕渠不肯罢休,沉声道:“不论如何,此战请主人允准,命宕渠为前锋”即便吾诃子说得轻松,宕渠依然不肯退让;此战毕竟良吾部落兵马不足,分兵围困烧当羌援兵之后,能带出来的只有区区三千骑,虽说敌明我暗,又占了先手,足有七八分胜算,但是宕渠仍不敢稍有大意就如成公英告诫小老虎要为部下善保自身一样,吾诃子于良吾部落而言,亦是部落之脊梁一般,万不可有失山间的突袭混战,白刃相接,宕渠可不敢让吾诃子冒险

吾诃子无奈苦笑,温言道:“那好,烦请宕渠叔叔为前锋,我随后跟进叔叔须得注意我军中旗号,进退之间不可犹豫——叔叔小心”

宕渠心头一动,鼻子上就有些酸宕渠是老领迷钳最信任的部下当初迷钳还在时,吾诃子兄妹无一例外对他都是以“叔叔”相称,后来吾诃子继位,威严日重在人前已经很少再有“叔叔”的称呼,倒是吾麻、吾习姐弟还是旧日习惯今日吾诃子突然又以“叔叔”称之,语出真挚,宕渠知道,这是吾诃子关切他安危,才会真情流露;却不免叫宕渠回想起当初老领还在的日子,心中一时感慨万千

话分两头,再看韩遂一边随着他一声令下,八千人马就路,不一时就变得乱糟糟一团这些兵马尽皆出自湟中,分属七八个部落各自不相统属;韩遂虽有善于练兵之名,但是对这支湟中兵马而言,他治军时日尚浅,兼与湟中部落不过是因利苟合,一时还不能心协整军之事就被拖了下来

眼看着七零八落的各部兵马,韩遂心急如焚,却无计可施眼下韩遂能够指挥得力的,不过是身边不足千人的亲兵对其余各部暂且能让他们看懂自己军中旗号,熟悉将令传达就很不错了所幸的是,湟中兵马素来以悍勇敢战著称虽然暂时军纪不严,但是只要上了战场,其战斗力依然足可信任

“等这一仗打完,老夫定要好生整治湟中兵马,如此精兵种子,若不加整饬,成了散兵游勇,着实暴殄天物”韩遂心中暗暗念道

韩遂正自思酌,不免越想越深,甚至想到日后整饬大军时该以何法何策,如何恩威并施,刚柔并济,却不提防山中突然一声如雷巨震,震得他耳鼓欲裂,眼冒金星,胯下战马是受惊暴跳,几乎将他掀下地来

“哪里来的声音,什么声音?”韩遂死死拉住缰绳,安抚着坐骑,口中一叠声追问,惊惶不已

“家主,是鼓声山谷中传来,是战鼓声”韩遂的亲卫在旁惊声叫道与老边一样,韩遂身边的亲卫,其将佐武官都是家中仆役担任,一则信得过,二则是韩遂自己一手调教出来,使得顺手此刻那些亲卫也不愧于韩遂自来的教导,众人惶惑之时,唯有他们能定下心神,听出鼓声,甚至透过山间层层回音,依稀分辨出鼓声的来源

“山岭东侧,鼓声出自东面,山中必有埋伏”有人大呼道韩遂定神去听时,却又是一连串的鼓声响起,充斥于耳间

几乎转眼之间,鼓声大振,间杂无数鸣金之音,回荡在丘陵山谷之间,回音激荡,一层叠着一层回声与原声交相呼应,声如巨浪,滔天而起,声声敲打在韩遂心头——却不见伏兵一兵一卒出现

正自疑惑间,一道浓烟自前方山头腾空而起,不一时,就听大军身后声浪阵阵,传来连片的喊杀声,震耳欲聋一支精骑自罗家湾西南山谷间杀出,毫不迟疑地撞进韩遂后军

正如吾诃子所评价的,湟中兵马一盘散沙,实不足以当其一击后路伏兵一现,殿后的两个湟中部落人马立时大乱;官道上大军转圜不易,不能回身迎敌,慌乱之间又不辨人数,根本不知伏兵人马其实不足千人;惊惶失措之下,殿后的两个部落一窝蜂地向前逃窜,却被伏兵衔尾追杀,一路撵向韩遂中军

韩遂又气又急,连声下令中军列阵备战,可是此际众军被突如其来的金鼓声震得头晕脑胀,加之鼓声震耳欲聋,根本听不见自家的鼓号、军令一开始许多人尚左右四顾,只想寻找鼓声来援,等韩遂手忙脚乱以旗号令时,后路良吾部落伏兵已经撵到面前了,中军各部立时就麻了爪,这个时候,哪里还顾得上去看韩遂的旗号?

这种时候,就看出一支军队纪律散乱的坏处韩遂所部骤逢大乱,各部不能协同如一,韩遂指挥又不灵便,一时间,各营主官纷纷自作主张起来有胆气粗豪的将佐便要回头迎战伏兵,有的却想要脱离战场,到远处整兵再战;各营之间,各行其是,官道上的混乱进一步蔓延开来,迅波及尚未卷入战场的前军和中军

不过山中官道虽然平坦,可是毕竟不甚开阔,随着混乱的湟中兵马越来越多,死人、活人挤做一处堆积于路,竟而因此阻滞了伏兵前进的道路,攻势渐渐迟钝下来

韩遂大喜,正要下令中军、前军趁机整兵可是眼角余光突见远处又升起第二道烽火来,不由心下又是一突

果然,随着第二道烽火腾空,官道东侧骤起杀声,声浪如潮才入耳中,紧随其后就见成片的人潮自谷中用来,目中所见,无不是杀气腾腾的良吾部精锐骑兵;这支骑兵正是宕渠所率似一柄出鞘的利刃,刺入韩遂所部大军的腰肋之间,霎时将湟中兵马冲做两段

韩遂大惊,失声道:“怎么还有伏兵?哪来的伏兵?”韩遂自认为亦是知兵之人适才驻军罗家湾时,已然派出斥候探马将周围二三十里地面探查清楚,那时未见一兵一卒,可是眼下却接二连三冒出无数伏兵;一道狼烟就杀出一支伏兵,而且须臾即至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好似这些伏兵一直就掩藏在自己鼻子底下

无怪乎韩遂莫名惊诧,其实是吾诃子早就做了安排良吾部落斥候始终监视着韩遂所部,一举一动,丝毫不落地送到吾诃子手里吾诃子事先只将兵马藏在三十里外偏僻深谷之中避过韩遂探马,直到探马悉数过去韩遂放心地驻军罗家湾时,才悄然将伏兵带到道旁的山谷埋伏令居一带本就是良吾部落故地周围山中地形、道路再熟悉不过,此番伏兵事先又是分散而行,直到临近动之前才蚁聚一处,自然将韩遂瞒得死死的

不说韩遂惊诧,只说第二路伏兵一出,韩遂所部被一分为二,一时位不能相应但是与此同时,宕渠所部也处在韩部前后夹击之下所幸官道狭窄,摆不开兵力,韩遂兵马虽多,但失了先机,却是有力难使两家人马在官道上搅做一团,互不相让

正在此时,第三道狼烟如期而至,吓得韩遂魂飞魄散此前一道狼烟一支伏兵,已成定数,此刻再看第三道烟起,韩遂当时就是一个激灵:“难道还有?”

几乎就是韩遂失声惊问的时候,第三路伏兵应时而出,却是从前头官道远处杀来这一路兵马比之前面两路又有不同,排前数百骑盔饰白羽、身披白氅,尽皆铁矛利刃,横枪跃马而来;其间有一员年轻小将,不过二十出头年纪,虽在万军从中,却是从容优雅,似乎眼前千万人的厮杀,在他眼中不过如风中烟云,不足挂心

韩遂惊疑间,却不防良吾部前头两路伏兵连声大呼,不知为何突然精神大振,添三分斗志,转眼间杀得韩遂各部人马节节败退就在良吾各部人马齐声欢呼声中,第三路伏兵如风而至,恰似一柄千钧重锤,猛然砸到韩遂所部的前军

这一记重锤,正是最后、最致命的一击在这一击之下,韩遂前军霎时被砸得四分五裂,于官道上再立足不住,纷纷向两边山中溃逃良吾部这第三路伏兵摧枯拉朽般杀透前军阵地,直扑中军而来

前军既散,中军哪里还能够抵敌?原本骤逢突袭,军心大乱之余,便只能勉强维持而已,后来围着宕渠所部厮杀多时却不得寸进,是成了强弩之末;第三路伏兵一到,恰如水入油锅,顷刻间沸反盈天,一叠声喊叫之余,四下溃散而逃

韩遂又惊又怒,看着如没头苍蝇般四处乱撞的溃兵,气得手足冰冷,几乎说不出话来此刻他身边的护卫们却是齐心,其中一干将官到底是家中仆役出身,对家主最忠心不过,一见势头不好,也不等韩遂下令,拉起他的马就跑

韩遂惊醒过来,惊叫道:“干什么,谁说要跑了,回头,回头,再与敌军厮杀,未见得会输良吾部伏兵不过二三千人,跑什么?”

护卫们护着韩遂往山中小路逃命,有人留下断后,身边还有人开口劝道:“家主,打不得了,大军乱了,前军、中军都散,哪里还能回头,只凭后军,被良吾部落围住,自身难保此战败了,家主,留得青山在啊,允吾城中尚有数千精锐,不怕不能卷土重来”

其实哪里用得着人劝,韩遂早就明白这一仗一败涂地了,没见他嘴里骂得激动,其实手中却没有丝毫阻止自家护卫的举动,老老实实拉着缰绳,唯恐山路颠簸把自己颠下马去

山中道路狭小崎岖难行,不时有人坠马受伤,再也跟不上来;加之身后追兵不断,韩遂身边人马越走越少;所幸护卫们紧紧护持,保住韩遂本人不失,到天色全然黑下来时,或许看韩遂逃入深山已远,亦或者是韩遂丢了仪仗旗号,叫人不知其所在,良吾部落的追兵渐渐退去

“吾诃子,吾诃子我与你势不两立”山道中韩遂嘶声大吼,伴随着的,却是远处官道上仍未止歇的厮杀声和欢呼声,显得苍白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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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州虎兕的卷二烽火凉州第九十章突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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