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摇头,起身去浴室洗漱,弄完时凌晔盘腿坐在床上,头微微垂著。
“伯父没事吧?”
“还好。”冷子琰钻进被窝,一边说,“右腿做了截肢手术,轻微脑震荡,预计明天中午就能醒。”
对冷承风那种骄傲的人,失去右腿,一定很痛苦,可冷子琰轻描淡写的口气,让人觉得这真是一件不值一提的事。
凌晔摸了摸他眉头,“明明伤心,却不哭出来,憋起不嫌难受?”
都已经哭过,还有什麽好哭的?
翻身背对凌晔,“车上三个人,死了两个,而我父亲只是少了条腿。”他闭著眼,缓缓说,“今後他去哪我都背他,他打我我再也不顶嘴,总要让他高高兴兴,想……想不起这事。”
凌晔偏过头,“那君痕呢?”
“你非要哪壶不开提那壶?”冷子琰捏紧拳,脸色煞白,“要睡就睡,不睡出去。”
“好好,我们不提他。”凌晔也跟著钻进被窝,从後面把人搂住。
冷子琰後背宽阔,双肩厚实。
突逢变故,临危不乱,将家族的一摊子烂事处理得井井有条,面上一点也看不出哀戚的成分。可凌晔还是觉得,他是在逞强──就像自己第一次侵占他时,怒到把他半边身子挂在窗外,扬言要全校都听到他淫荡的叫声,他却宁肯把下唇咬烂也不发出半点声音。
他难道不知道,他这副模样会让自己心里某团肉,搅痛起来?
半夜的时候,凌晔感觉怀里人在颤,伸手去摸他眼,手心里一片湿润。
凌晔什麽都没说,沈默地把手收回,将人搂得更紧了些。
等怀里人颤过,才低声道:“以後,我和你一起背冷伯父。”
其实他想了很久。
他可以安慰他,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
他可以凶他,一个大男人为另一个大男人哭,害臊不害臊。
他还可以哄他,别哭别哭,哭那麽难看,君痕做鬼也不要你。
可说这些又有什麽用呢。
难道能够让因为君痕的突然死亡而自责得肝肠寸断的家夥少些内疚少些伤心?
冷子琰扯过被子,把整个脑袋捂住,声音从被褥里含糊地发出,“我一个人背得起。”
“我在後面扶,免得你不慎把伯父摔了。”凌晔揉揉被里的一大团脑袋,“你在哪我都陪著,不让你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好不?”
被子里的人没吭声。
凌晔忽然掀掉被子,冷子琰怒得去扯,他又掀开,强硬地把人架了起来,跨坐在自己身上。
“你做什麽?”声音又沙又哑。
凌晔拍开他企图挡住眼的手,让那双又红又肿活像狗熊的眼睛暴露在自己面前,顺便从柜子里熟练地翻出手铐,把人铐在床头,让他半分也挣扎不得。
“看著我。”凌晔挑起他下巴,压迫感十足。
冷子琰英挺的眉头向上一撇。
“你上次,就是他把你丢出来那次,你们究竟为什麽吵架?”
为什麽吵架?冷子琰如被电住般颤了下。
他深深吸口气,喉咙上下滑动,像要发音,却半天没吐出半个字。凌晔很有耐心,安抚地拍拍再度激动起来的人,语气却不容置喙,甚至有些胁迫的味道,“快说。”
“他以为我怀了你孩子,”冷子琰脸颊抽动,好像难以承受,就要崩溃,“我连你孩子都有了,他还有什麽立场……和我一起?而且……我说了些话,让他伤透了心。他以为我喜新厌旧……凌晔……我……没有不喜欢他。”
凌晔叹气,“谁叫你嘴硬,喜欢也不说出来。”凑上去,浅浅啄他那两片干涩的唇瓣,胸膛贴过去,感受对方的跳动,“冷子琰……你喜欢我吗?”他看著他,目光深邃如海,“再不说,也许哪天我也……”
瞳孔骤然一缩,冷子琰绷紧身体,眼里的哀伤像要溢出来,他撕心裂肺地吼:“你若是,像君痕那样,我绝不饶你!”
凌晔忽然就笑了,唇边浅淡的笑意,瞬间让整张冰霜似的脸有了生气,“其实你也喜欢我吧?”他挑眉,有几分得意,“在你心里,我和君痕位置差不多,是不是?”
冷子琰静静看他半秒,疯了般挣动手铐,冰冷的铁制品在手腕上勒出一条条红痕,他回头怒目而视,“解开!”
半夜三更听到楼上砰砰砰的声音,谢管家披上衣服,著急地敲了敲门,“少爷,怎麽了?”
其他佣人也都被惊醒,纷纷披上衣服探了个头出来。
没人应声,谢管家敲得更急,忽然想起凌晔是兽人,莫非是兽性发作?“少爷,少爷,发生了什麽事,快开门啊。”
“没事!”冷子琰的声音虽然模糊,却中气十足。
“啊……”紧接著的是凌晔一声有几分痛苦又有几分欢愉的惊喘。
莫非是……少爷前面行了?正在那个凌少爷?
谢管家顿感欣慰,先生虽然少了条腿,但如果少爷能正常,却也是件值得庆贺的事。他回头把探头的佣人赶回去,心里琢磨明天先生一醒,要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讲给他听。
“啊……你给我……咬轻点!”
冷子琰的脑袋伏在凌晔肩膀上,像红了眼的野兽般拼命撕咬上面的皮。
两人从床上打到床下,又打回床。
冷子琰肚里有孩子,凌晔不敢下真功夫,只象征性地应付。冷子琰却是憋著一肚子的怨气,找到了突破口似的,逮住他又揍又踢,直弄得半分力气也无。凌晔本以为如此他该消停了,谁知道一个翻身压过来,对准他肩膀就咬。
虽然人身比兽身脆弱一些,但也不是一两颗牙齿就能咬破的,从左肩咬到右肩,冷子琰越咬眼越红,凌晔都想说我来帮你咬吧,他突然一个用力,咬住皮死命地往外扯。
不过是逼他把心里话说了出来,不过是承认喜欢他,至於如此报复?
还是说,其实这家夥内心深处,无法接受这样三心二意的自己?
如果不是自己脸皮厚如果不是自己锲而不舍如果不是他本来对自己也许可能大概也有那麽点意思,他绝对不会在已经满是君痕的心里给自己腾一个位置。
这个位置让君痕暴怒,也让冷子琰更加羞愧。
他原本就是个骄傲到极致又自卑到极致的人,走起路来目不斜视,眼高於顶,好像谁也瞧不起,可实际上,恨自己病态的身体恨到不惜自残。君痕和秦轩骂他,他就真以为自己水性杨花不思悔改。
呸!
也不看看,与他以前的战绩相比,现在是多麽可观的进步。
自从有了自己和君痕──凌晔始终认为这不仅仅是君痕的功劳,自己也功不可没──这人有多久没出去乱找过男人?
至少半年了吧。
以前和野鸡同住一个屋里,野鸡逮他乱发情也没见这人就范,要麽憋著去找君痕实在忍不住了就来找他。
明明已经勉强能控制住身体的淫乱,君痕还骂他,活该被一枪崩了眉心。
“还难受?”凌晔揉揉他乱糟糟的脑袋,“你总是为君痕伤心,难道不知道,这样我会伤心?”
冷子琰抬起头,牙齿边红红的,“你……活该!”
凌晔唇一抿,“到我就活该?”
他装作生气的样子,煞有介事地把冷子琰翻过去,剥下他睡衣,在看到肩膀处的绷带时眸子眯了下,却没问,他知道这人好打架斗殴,如果自己总是管他的伤,非得被他厌烦不可。
冰凉的手沿著背脊优雅地一划,停到臀部的位置,冷子琰转过头看他,凌晔一巴掌拍在赤裸裸的翘臀上,“这一巴掌,是我替君痕打的,谁让你喜欢他又不好好说。”
他打得不重,还是让蜜色的臀部泛起红晕。
冷子琰寻了个枕头抱住,双膝跪在床上,形成个挺起臀部的姿势。
凌晔哭笑不得,声音却严厉,“那我再打五十下,就当他罚了你?”
“那边那个柜子里有鞭子,你去取来。”
“不行!”凌晔骑他身上,啪啪啪打了几下,“鞭子打伤身,还要养几天才好,君痕可不会同意。”
“放……放屁。”冷子琰埋著头,“都死了,哪还……同意不同意。”
“我和他一样,喜欢你啊,所以我懂他。”凌晔低笑,“重了,他会心痛,保不定……哪天回来埋怨我……”
冷子琰闭著眼,默默地在心里数著数。
一,二,三……
十四……
二十六……
他想起君痕的眼,清润的眼,看过来,仿佛你就是他的全世界。君痕的唇总是水润水润的,你把嘴凑过去,他会轻笑著张开,唇齿里的津液水蜜桃一样甜。他的手也是极漂亮的,会弹钢琴的手,修长而优雅,指端圆润,晶莹剔透,总像抹著淡淡的光晕。
三十八……
“你好,我是君痕。”小男孩微笑著弯腰,伸出手来,斑驳的阳光透过树叶射在他身上,让人不由自已地恍惚,觉得面前漂亮的家夥是从天上飞下来的。
他赶紧把脏手在屁股後面擦了擦,顺便用袖子背面抹了把鼻子,依葫芦画瓢,像模像样地弯腰,把对方伸出来的手握住,“你好,我叫冷子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