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手伸出被褥试探边上?人的体温,一?切正常,没有发?烧。
昨夜夫郎坚持留着体内的东西,他在人睡着后撤去了枕头?,但未给他清理,他有些担心,怕人因此生病。
幸好无?碍。
被注视的人眼球微微滚动?,缓缓张开双眼,下意识往边上?看去,一?张大脸出现在眼前?,他微微往后仰了仰头?。
看清人后,他又用蜗牛般的速度向陆一?鸣缓缓靠近,抬起白皙的手勾住他的脖子,闭着眼熟稔地用头?顶蹭了蹭。
陆一?鸣被他树懒似的动?作逗笑,伸手摸了摸对方的脑袋,估摸着这人还没彻底清醒。
果不其然,怀中的人晃脑的动?作一?顿,陆一?鸣在他猛地抬起头?之前?习惯性后仰,避免下巴被撞。
刚睡醒之人眼中泛着晶光,陆一?鸣忍不住在这双朦胧的鹿眼上?落下一?吻。
这一?吻倒是彻底让某个?还有些迷茫的人清醒过来,朝着他声音沙哑地叫唤道:“夫君。”
只叫了一?声便停下口,这张小脸深陷自我怀疑中,他的声音……
今日小年?休息,昨夜确实不知?节制了些,陆一?鸣摸摸鼻子,熟练地替人揉腰,虽说有些心疼但他心中却无?悔改之意。
某个?舒服地眯起眼的人没有一?点危机感,典型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心里念叨着夫君真好,每次都会坚持给他揉腰。
“夫君,我们还剩下三十六两散银。”
昨夜他打扫时将剩余的银两重新点数,除去存储在钱庄的五百两外?,他们零散的钱还剩下三十六两外?加九十八个?铜板。
主?要是之前?建房时做饭的开销、上?梁酒席的开销和夫君送给他的生辰开销,用了不少银两。
近几日又支出十两学费和三两年?杂费,只能眼睁睁看着好不容易丰厚的家低一?点点在减少。
曾经从没接手过这么多银两的裴星,现在觉得这钱真的是如流水一?样,不经花。
从俭入奢易,从奢入俭难。
他现在深深苦恼,以前?没钱时总想着怎么把?一?文钱掰成两文来用,现在却觉得这些钱根本不够夫君用到这次武科考结束。
夫君实在太能花钱了!
“练武场的开销可以省下来,但马场还得再去一?月,约七两,纸张的开销可以省一?点,再买一?刀即可,过年?我打算再买两匹布,给家里每人添一?件新衣。”
“这样算下来,我的小管家在我去武科前?给我十两,如何??”
马场和纸张的开销不能省,这是夫君要科考的,但新衣的二两银子实属有些浪费,家里剩余的布料其实还能给夫君做一?件的。
“夫君,我不用新衣,夫君的旧衣服我改一?改也能穿。”
那些旧衣服打了好些补丁,布料又硬,夫郎近期被养得白白嫩嫩的,一?点粗糙的摩擦,他的肌肤便会泛红,他舍不得。
他用对方无?法拒绝的理由将事情定下来:“我想元宵时能同夫郎一?起去镇上?赏花灯,夫郎愿意吗?”
元宵灯会往年?都十分热闹,不过他只有小时候被带着去过一?次,记忆有些模糊。
大了些自然不允许在外?面抛头?露面,嫁了人夫君不在,他自然不能去,如今这么一?说他还真的有些期待。
穿着旧衣服同夫君出去,说不得会落了夫君的面子,而且他也不想、不想夫君看其他穿着光鲜亮丽衣服的人。
不用思忖多久,裴星便同意了此事。
按摩并未持续多久,陆母难得在外?头?敲他们的门:“该起了。”
腊月廿四,小年?。
今日十分忙碌,购置年?货、扫尘、打年?糕、祭灶神,安排得满满当当。
房间内昨日裴星已经打扫过一?遍,只剩下大堂和灶房还未清扫,这交给陆一?鸣和裴星来做。
至于陆父陆母在两人起床后,前?往镇上?购买年?货,像这些传统习俗的东西还是得长辈的人出马,才不容易出错。
“我来,你去那边坐着折一?些灶锭吧。”
陆一?鸣见裴星弯腰时眉头?皱起,将人拉到矮竹椅上?坐着,递给他一?些折元宝的纸,交给他轻松的任务。
自己则弯下腰接手刚才裴星的活,将大堂里的桌椅都擦干净,扫去边角落的蜘蛛网丝,把?灶房里的锅碗瓢盆也冲洗一?遍,动?作有条不紊,速度极快。
这不比练骑射轻松。
陆一?鸣看着干净整洁的大堂和灶房,虽然腰身有点酸,但成就感十足。
“夫君喝口茶,休息一?下吧。”
裴星放下手中的折纸,将之前?放在一?旁纳凉的热水端给陆一?鸣,这会儿水温正合适,不会觉得烫嘴。
陆一?鸣接过,咕噜咕噜一?下子把?这水灌下去,确实有些渴了。
这打扫卫生也不容易,伤腰不说还冻手,大冬天的,热水很容易就凉了,太烫又洗不了碗,只能见它一?点点凉下去,连他都觉得冷,更何?况是怕冷的夫郎。
他的目光停留在对方的手上?,这手最近干得活少,一?直擦着软膏,现在手上?的茧基本消下去,原本干燥蜕皮的手光滑了不少,顽固的冻疮今年?也没冒头?。
特别是晚上?,摸上?去手感不错。
陆一?鸣将嘴里的水吞下去,眼睛却赤丨裸丨裸地盯着对方的手,引得对方将手偷偷背到身后,不给他瞧。
小家伙只留给他一?个?气鼓鼓的侧脸,浑然不知?这模样在陆一?鸣眼中更是可爱的紧。
“等爹和娘将红纸买来,小星来写福字,我来写对联,如何??”
对方动?了动?耳朵,转过头?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可是我是哥儿,而且我的字一?点儿都没夫君的好看。”
过年?期间的福字和对联大多会请村里或者镇上?的读书?人来写,不少书?生还能为此小赚一?笔,裴星从没听过哥儿也能写福字的,这会儿属实惊讶夫君的提议。
陆一?鸣靠近对方,噙着些许笑:“哥儿又如何?,夫郎难不成不相信我教人的本事?”
两个?多月的学习,夫郎喜欢模仿他的行?楷字,又带着自己独有的特色,不似他的张狂,小星星的字体清秀端庄,和他的人一?样,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印象。
虽说比不上?书?法大家,但写一?写福字还是绰绰有余。
最主?要的是,他想打破裴星思想的牢笼,至少在他面前?,他希望这人能够将自己放到同他相对平等的位置上?来,不因哥儿身份而觉得低他一?等。
裴星连忙摆摆手,他知?道夫君没有生气,但还是不想让对方误会:“夫君教得当然很好,只是我、我不敢,万一?要是写得不好怎么办?浪费了一?张红纸,红纸好贵的!”
还真是小财奴,舍得给他花大把?的钱买笔墨纸砚,但对自己却抠门的很。
陆一?鸣抿住嘴花了很大力气忍住不笑,假装思索:“啊,那怎么办呢?要是夫郎把?写错一?张,那就罚你……”
认真听他说话的人竖起耳朵,眉毛拧在一?起,一?脸焦急。
他捏了捏小兔子的鼻子,把?话补完:“罚你亲我一?下。”
接机撩人,见人红着脸没有反驳,陆一?鸣心情愉快地端起磨好的糯米粉打算去灶房做年?糕,从他身旁走?过时耳边传来几不可闻的软糯声:“夫君这哪是惩罚,这分明是奖励啊。”
打年?糕是五河村这一?带的传统习俗,寓意着生活与工作“年?年?高”,是春节走?亲访友时所带的传统礼物,搏一?个?好彩头?。
陆一?鸣在糯米中和上?适宜比例的水,这水的多少有讲究,多了少了都会影响年?糕的黏度和口感。
和水后的糯米结块需要进行?过筛处理,将糯米结块变小。
灶口裴星生火将水烧开,陆一?鸣将过筛后的糯米粉放入蒸笼蒸熟。
洁净干燥的石臼放在一?旁,待糯米蒸熟后,他将之导入石臼中,用木锤大力捶打。
裴星原本打算等夫君累了,轮换给他,结果夫君愣是一?个?人打了一?百多下,也没让他来做。
“呼——”
呼出一?口浊气,陆一?鸣甩了甩有些酸痛的手臂,放下手里的木锤凑近石臼,用手戳一?戳这白白的糯米团,软硬适中,差不多可以做年?糕了。
他取准备好的油蜡水涂抹手掌,起到不沾糯米的效果。
用手擀年?糕时手不能停,一?直不停地揉,才能将糯米更好地融在一?起,口感也会更糯。
“夫君,清水来了。”
裴星将一?碗清水放在陆一?鸣的右手边,后者揉一?会儿便会洒上?一?些水,既能让糯米粘合度提升,也能让糯米减少粘板,做到不浪费。
陆一?鸣捏起一?小块糯米团,沾上?红糖,凑到裴星嘴边:“张嘴。”
“好吃!”热乎乎的糯米团子很有嚼劲,加了红糖之后味道更佳。
裴星学着陆一?鸣的法子将糯米团滚上?红糖,一?手拿着一?手在底下托着给陆一?鸣送过去:“夫君尝尝。”
好吃是好吃,就是有些粘牙。
陆一?鸣见裴星的耳朵有些红润,仿佛在暗自窃喜什么,他低头?看了一?眼刚才咬糯米团子的位置,反应过来对方的小心思,没戳穿他。
揉成形的糯米团用包着热纱布的竹条碾成条状,年?糕基本成型。
他将事先准备好的红心火龙果捣成红色的汁,用稻草根蘸取后在大块年?糕面上?写上?“招财进宝”字样的红色花纹。
至于裴星拿着只剩下根部的大白菜,蘸取红汁,在小块年?糕上?印下花纹。
“这纹路,还挺像玫瑰。”
大白菜根部被拦腰截断,那横断面蘸上?颜料印出来,看着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点缀完花纹的年?糕晾在竹编上?,放置在阴凉通风处阴干,明日可将其放入清水中保存,不过得每天换水,以防发?酸发?霉。
几乎与两人将年?糕放置在阴凉处同时,陆父陆母从镇上?采购年?货回来。
陆母惊讶地看着成型的年?糕:“你们倒是迅速。”
六个?大块年?糕和六个?小块年?糕排排站,供他们过年?吃食绰绰有余,年?糕久放得起,三个?大块就够他们吃一?个?冬季。
陆一?鸣和裴星帮着陆父陆母将背篓取下,将里头?的水果、蜡烛、红纸等东西取出,准备好一?会儿要祭拜灶神的物品。
“这是你之前?吩咐我们买的红纸,往年?我们都是找里正家的童生写的,今年?倒是省了这个?钱。”
陆母晚上?偶尔会做一?些点心给两个?人,虽然她不识字,但眼光还是有的,字迹是好是坏她还是有分辨能力。
去年?的对联还在门上?贴着,与一?鸣相比,她还是更喜欢一?鸣写的,专业的说辞她不会,她就觉得儿子的字上?看去更赏心悦目。
一?鸣有些练习用纸当做废纸烧掉,她觉得可惜便拿回去偷偷藏着,顺便给陆父看,得了三个?“好”字。
陆家并不算穷,陆父也曾上?过蒙学,自然知?道这字好坏与否,欣赏自家儿子字体的时候别提有多欣慰。
不过这些一?鸣都不知?道,他们并不想给儿子制造压力,能考上?最好,不能考上?也无?事,他们田多,当个?庄稼汉也不错。
“天还亮着,我们先去房间里写对联,明儿开始就能贴上?。”
陆一?鸣拉着裴星上?楼,原本陆母还想叫裴星同她一?块儿准备准备祭灶,结果儿子下手快,愣是没给她开口的机会。
她笑着摇头?:“这黏着夫郎的劲儿,也不知?像谁。”
书?案小,只容得下一?个?人,陆一?鸣当然让夫郎优先。
咳,他很正经的,只是想在边上?检验夫郎近期的功课如何?,倒也不是想看能得到几个?吻。
裴星蘸了墨,先在废纸上?练习几遍“福”字的写法,找到最佳状态,再腾到红纸上?。
第一?次写福字,夫君又在一?旁“虎视眈眈”,他有些紧张。
正方形的红纸旋转四十五度,他深吸一?口气,开始下笔,一?笔一?画连在一?起写得非常顺畅,并未有出错的地方。
他暗自松了一?口气,将因紧张而微微抬起的耳朵松懈下来,开始认真书?写。
好久没在一?旁看夫郎认真写字了。
自从他去镇上?学习以来,晚上?的书?案成为他复习武经七书?的地方,夫郎也将温习功课的时间挪到白天,为的就是不和他撞上?。
除去有些小星星不认识或者写不好的字,他会抽空教人之外?,其余时间基本看不见他专注的模样。
天色渐暗,轻摇曼舞的灯光落在他的脸上?,为他平添了一?份光彩。
那初见时略有粗糙的肌肤如今光滑白嫩,如凝脂般细腻,与那些大家闺秀相比不逞多让。
陆一?鸣这么想着,手上?的动?作也不停,在人反应过来前?捏了一?把?这肉嘟嘟的脸,惹得某人急了眼。
他低头?一?看,原本该是收进去的“田”字右下角的笔画突然往下拉伸,硬生生将这一?帖字毁掉。
夫君一?定是故意的!
陆一?鸣能从他的脸上?读出他现在的想法,这次真没想着捣乱,不过他没解释,白得一?个?吻,为什么不要。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夫郎面前?晃了晃,提醒道:“一?张。”
裴星微噘着嘴没看陆一?鸣,但他了解自己的夫郎,这是表示默认了。
被欺负了还这么乖。
他的手指蠢蠢欲动?,假捣乱有向真捣乱进发?的趋势。
正当他想着怎么偷袭时,裴星往远离他的地方挪动?一?步,清澈见底的眼睛看着他说道:“夫君,写完了。”
陆一?鸣伸出的手改为拿对方的毛笔,手上?不动?声色地将对联纸铺开,心里却想着其他事。
哎,有些可惜,居然只得到了一?个?惩罚机会。
裴星可不知?道陆一?鸣在想什么,他将晾干的福字红纸一?点点收起来,放进箱笼里叠放整齐。
见天色暗堂,默默走?到油灯边上?,像往常一?样替他轻挑灯芯,让光线更亮一?些。
陆父陆母只买了两副对联纸,打算贴在大堂门和院外?的大门口。
陆一?鸣没写多复杂的对联,村里识字的没几个?,通俗易懂些的,反倒能引人驻足和一?声道贺。
一?年?到头?,既然是春联那必定有一?副得是“喜迎新春”,另一?副陆一?鸣在“吉星高照”和“万事如意”之间思量一?会儿,最终决定还是写“万事如意”的对联。
既是图一?个?心里安慰,陆一?鸣希望一?家人能够平平安安。
将风干的春联收整在箱笼里,两人起身下楼,未到灶房,已经能闻到从中飘散出来的淡淡的佛香味。
灶上?的灶神爷像已经换新,原本陈旧褪色的纸正被陆母拿在手里准备烧掉。
灶神像前?摆放着蜡烛和烛香,上?头?还有切段的甘蔗、糕糖和酒肉,皆是祭祀灶神的贡品。
“你们来得巧,我正打算去叫你们呢。”
陆母见两人下来,让人在灶神像前?站着礼拜三下,心中默念祝福词,她则在一?旁烧之前?裴星折给灶神的灶锭。
末了还在一?旁添上?一?句:“灶神爷保佑,心想事成。”
作者有话要说:过小年、扫尘、祭灶神的日子不同地区有些出入,可能会有一两天的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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