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星遥含含糊糊地说:“……没胃口。”
吴辙站起来出了教室,十分钟后再回来,手里拎的塑料袋装着两罐八宝粥,一个甜面包。他把袋子放到夏星遥桌上,随口说:“饿了吃。”
夏星遥把自己的帽子拉上去点儿,整个脑袋完全挡住了,是完全不想说话的状态。吴辙看他桌上放了个杯子,就又去给他接了瓶热水,但他还是在睡觉,很不舒服的样子。
早自习他这么睡过去了,台上领读的英语课代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第一节课是许淑芬女生的语文课,不能一直睡了,但吴辙还是没叫醒夏星遥——也不是没叫醒,就是根本没叫。
许淑芬女士这节课讲《梦游天姥吟留别》。
她夹着教案从教室外翩翩进门,一袭长裙优雅温柔,在讲台上站定,先环视一圈,目光锁定在了把自己完全裹住趴在桌上的夏星遥,柔声问:“夏星遥他怎么了?”
吴辙压低了声音回答:“感冒了。”
“哦……”许淑芬女士问,“还醒着呢吗?”
吴辙试探着说:“不然我叫一下?”
说是这么说,完全没有尝试的意愿。
“算了,不舒服的话趴着休息一会儿吧。”许淑芬女士很耿直地来了一句“多喝点儿热水”。
夏星遥在上课二十分钟左右的时候清醒了过来,缓缓从桌子上抬起头来,帽子从头顶滑落,露出一张睡得满布红痕的脸来。
他转头,沙哑着声音问:“放学了?”
睡懵了,还没彻底醒过来,眼睛显得湿润懵懂,吴辙心忽然一跳。
夏星遥小声嘀咕:“天怎么这么黑……”
吴辙问:“现在是公元2335年,你是地球上最后一个人类,你还记得吗?”
夏星遥大力摆了一下头,费力地揉了揉太阳穴,终于彻底清醒了。
讲台上许淑芬女士正在解释“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夏星遥听了一耳朵,头实在是很晕,低头开始在书上鬼画符。
吴辙给他推过去一张小纸条。
上面惟妙惟肖地画着一个穿着卫衣外套的夏星遥,是那种少女漫的画风,脸有些红,眼睛微微张着,表情有些可怜。
吴辙写:像不像你?
夏星遥用左手撑着脑袋,右手在那张纸条上写字:
更像你
吴辙:
?
你是指夫妻相吗?
第19章共振
夏星遥:“……”
吴辙这个人说话真的,不管是谁,张口就撩。夏星遥干脆不理他,垂眼仔细观赏着纸上画的漫画。
这真的是数学考试练出来的技术吗?那这数学考试时间可能确实挺长的。
夏星遥在吴辙那行“夫妻相”上涂了一笔,把字涂掉,随后写:
-画得是挺像我的
过了半晌,补充:
-本人确实有这么帅,谢了
-兄弟
吴辙一哂:
-……你还挺会自夸的
感冒是感冒,头疼是头疼,丝毫没有影响夏总对自己美貌的欣赏能力。
大课间因为下雨不用去操场跳广播体操,不过景中有一个特别弱智的室内操来让同学们在教室里跳,还会有检查扣分的同学。
夏星遥趴在桌上不愿意起来,体育委员刘路在讲台上询问:“夏总?夏总?您老人家能站起来稍微与民同乐那么一会儿吗?”
夏星遥闷着声音:“不能。我老人家今天比较想昏庸无道。”
吴辙适时插话:“不舒服,让他趴着吧。”
刘路表示挺无奈的。
不过一班也没指望着大课间做得好不扣分什么的。
教室里群魔乱舞,检查的同学可能根本没注意角落里有个睡觉的。
夏星遥睡了半觉,半梦半醒之间,吴辙忽然推了推他:“夏星遥同学。”
“……?”他脑袋侧过来对着吴辙,睁开一只眼睛,以示自己在听,有屁快放。
吴辙给他晃了晃自己手上的纸杯:“你最喜欢的小吴老师为你泡了一杯你最喜欢的999感冒灵,暖暖的,很贴心,怎么样。别的小朋友都感动得快哭了。快起来喝了吧?”
他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次性纸杯,感冒灵估计也是现去医务室拿的。
夏星遥睁开眼睛,艰难地坐起来,接过吴辙手里的杯子。纸杯捂在手里是温热的,感冒灵特有的焦甜味萦绕在鼻尖。
他偏头看了看吴辙,哑声说:“谢谢。”
一饮而尽,趴下继续睡。
吴辙抬手摸了摸他细软的黑发,又帮他把卫衣帽子妥帖地盖上,感叹自己简直发挥了这辈子不会有第二次的同情心。
雨一直在下,临近放学的时候下得非常大。
放学已经快到十点了,夏星遥和吴辙在楼道里分开,吴辙交代他:“特别不舒服的话就叫我。洗完澡早点睡,别看书了。”
夏星遥呆呆地答应了,脑袋又被吴辙一顿乱揉,懵懵地自己进了家门。
他先吃了一捧药,洗完澡之后就爬上了床。
窗外雨越下越大,雨声打在窗户上,发出噗噗的声响。
高中英语课文说“rainydaysmakemesad”,夏星遥头又晕,身边又没有父母,还不好意思跟他们说自己感冒生病,心里油然生出一种sad的感觉来。
还有些委屈。
他窝在被子里看手机,看完微博看知乎,绕了一圈绕回微信,给吴辙发过去一条没有任何意义的微信。
-。
吴辙回复得很快,看起来不像是在学习的样子。
-?
-。。
-??
-。。。
吴辙:
-你到底想说什么?
夏星遥按下语音键,手一滑,发了条语音过去:“辙哥,我头好疼啊……”他窝在被子里,有点儿困,吐字含糊,那种含糊劲儿在吴辙听起来很有撒娇的感觉。
两分钟后,1103门口传来敲门声。
夏星遥抱着病体,一步三挪跑去开了门,让吴辙进来。
吴辙看着他病歪歪的样子,都提不起斗嘴的兴趣了,问:“还是很难受啊?量过体温吗?”
夏星遥愣愣地看着他摇头。
“别是发烧烧傻了吧。”吴辙把夏星遥按在沙发上坐好,俯下身子用手背试了下他额头的温度。两个人一时间距离非常近,吴辙甚至能感受到夏星遥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自己的脸上。而且闻到刚洗澡的人身上沐浴露的清香,是一种薄荷与海盐的气味。
他复用手背试了试自己额头的温度,严密对比之后判断:“夏星遥,你发烧了。”
夏星遥有气无力地歪在原地:“哦。”
“有没有体温计?”
夏星遥指使他:“在电视柜第二个抽屉里。”
吴辙找来体温计让夏星遥量体温,吩咐他:“不要动。”又问,“饿不饿?不然我给你做点夜宵吧。”
“你会?”
“我会煮白粥。一般人我不给他喝。”
“厨房米在米桶里,冰箱里好像还有一点肉。去吧,辙哥。”
吴辙哭笑不得:“不是,你都不推辞一下?”
夏星遥歪倒在沙发上,说话倒是理直气壮:“我们俩……谁跟谁啊。你说是吧。”
吴辙进了厨房熬粥。
没有时间用砂锅慢慢熬,只能用高压锅,他洗好米,放在高压锅里开始煮。守在厨房看了几分钟,他回头再来把夏星遥的体温计抽出来,对着灯光看了看上面显示的温度。
“39度,算是高烧。”他垂眼看着夏星遥,发现他嘴唇干裂苍白,眼皮垂着,眼尾粉红,看起来一脸病气,迟疑问:“去医院吗?”
夏星遥很抗拒:“不去。睡一觉就好了。”
“真不去啊?那吃药吧。感冒灵我是不是给你了,你吃了没?……布洛芬也吃两颗,发汗的。”
夏星遥:“吃了。都吃了。”
吴辙回头把厨房熬的粥给他端了碗过来:“再喝点热的发汗。”
夏星遥闷头喝了两口,在升腾的热气之间,抬眼看吴辙:“辙哥,你真是个好人。”
“……”
“你人太好了,我真的对你误会太大了。”
“你再说我翻脸了啊。”
“别。”夏星遥给他比了比自己的碗,问,“你不喝吗?”
“没事,我又不饿。”
吴辙看他喝完,摸了摸他脑袋:“赶紧睡一觉,醒来就好了,啊。”
进卧室前,夏星遥回头看向吴辙:“辙哥,你好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