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莫将床头的小灯打开,玖安的脸在橘黄色的灯光下玲珑剔透。“真无聊,真可恶。”玖安说着眼里又沁出了泪花,浸湿了长长的睫毛。见她抹眼泪,邹莫的内心开放了许多柔软的花朵,他的脸现在又红又热了,轻柔地用手给玖安揩去眼泪。玖安半睁着眼看着他,邹莫低着头,他短短的头发长长了些,茂密乌黑,脖子刚劲傲慢地挺直,而一些暗蓝的血管在她的目光里微妙地颤动着。邹莫抚摸玖安粉红的微微发烫的肌肤,摸到无数欲望的小兔在她皮肤下面跳跃。他的手渐渐地就狂乱起来,嘴也俯到玖安的身上。玖安的眼神迷离起来,她的嘴唇无力地启开,蠕动着。她听见空气中有一种物质碎裂的声音,或者这声音仅仅来自她的身体深处。心里仿佛突然潮湿了起来,一种陌生的欲望像风一样灌进身体,她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她心想着“就这一次。”抬手摸上了邹莫的脸,邹莫笑了起来,玖安觉得他的微笑唇笑起来很好看,她面色绯红地拱起了腰。到了凌晨三点多的时候,邹莫沉沉地睡着了。玖安拿开了邹莫搭在自己小腹上的手,彻夜未眠,心如乱麻。她时刻谛听着窗外的动静,心里想的都是自己的事情。每每想到自己,一切却又是一片空白,正好像窗外的雪,似有似无,有一半真实,另外一半却是融化的虚幻。天亮了,快到七点的时候,邹莫醒了,他艰难地睁开了眼睛,看见玖安光着肩膀拥着被子懒懒地靠在床头,手指上夹着一技烟,虚着眼睛慢慢地吸。邹莫的头和肩部从被窝里慢慢升起来,伸手揉上了她那露在外面一半的圆,又觉得不满足,将被子拉开,凑上去像玖安吸烟一样,慢慢地吸食了起来。玖安等手上的烟抽完了,就推开了邹莫,很快地将内衣穿好,邹莫坐在床上看着她把衣服穿好了,又听见她在卫生间用水洗漱哗哗的流水声,走到卫生间门口问道“是有起床气吗?一大早都不想和我说话。”玖安上了一层薄薄的底妆后就出来了,她说“说话多无聊,还不是你诓我我骗你的,人一说起话来就变得虚情假意的了。”邹莫见她拉着箱子准备出门立刻拦住了她的路,“你说这些话什么意思?”“快到时间了,张兴兴肯定在等我们。”玖安拨开了他,将门打开了。邹莫被气到了,想抓住她的手,但她敏捷地躲开了。“你是预备着当作昨晚什么都没发生?”“嗯。以前什么样,回安海后,就还是什么样。”王于颖没有和他们一起回安海。飞机起飞了,玖安坐在中间,张兴兴和邹莫一左一右地夹着她。三人都没有说话,气氛有点怪异,张兴兴是很明显地不开心,他时不时偷瞄玖安两眼,看见邹莫去牵玖安的手被玖安一把甩开,他心里又好过了一点,安慰自己他们昨晚可能什么都没发生。下飞机后,张兴兴去停车场把车开了过来,玖安像来的时候一样坐上了副驾驶,邹莫坐在了后座,张兴兴于是心里更舒坦了一些。结果玖安突兀地开口道“你下车。”张兴兴还没反应过来,邹莫就道“我不。”“你不走那我走。”张兴兴急忙给车门上了锁,“闹什么呀!他坐后面也没碍着你呀,我先送你回去,别闹了。”车上一直放着音乐,乐声糜糜的,有点像黄昏的河岸风吹柳条的,气氛微微松懈了下来。窗外的天色阴晦,起风了,路上有些行人都穿上了外套。快到兰桂元了,即使隔得很远玖安还是一眼就看见了谭瑞的车停在她楼下,他靠在自己的车上。她的心被高高地提了起来,小声对张兴兴说“快点在右边转弯的地方停下,我箱子你先帮我带回去。”张兴兴也看见了谭瑞,“要不要我送送你?他会不会打你?”他有些担心玖安会挨打。“不行,你们都不许下车,我下车后你立刻掉头走。”玖安说完后回头看着邹莫,邹莫心里的气恨像一块铁坠在那里,咬牙切齿道“你以为你是谁?你就算请老子下车老子都不会下车!”谭瑞彻夜未眠在这里等待,在这种无谓的等待中,他的心情变得很恶劣,伴随着难以抑制的焦躁和沮丧。玖安每走一步都是飘着的,没有脚踏实地的感觉。她的裙摆在冷风中飘来飘去,就像一只白色蝴蝶。慢慢走近了,她看见谭瑞眼睛布满血丝,他眼里一种冰冷的陌生的光芒使玖安感到很心慌。玖安走到了谭瑞面前,沉歇了一会儿,眼圈就红了。谭瑞的眼睛此刻闪烁着冷静的光芒,很快地那种光芒变得犀利而残酷,他伸手将玖安拂到了一旁,指着她大声喝问“昨晚是不是邹莫打的电话!你昨晚和他整夜都在一起!”“没有的,没有的,你知道我爱你!我没有背叛你。”玖安紧紧地抱着谭瑞,反驳的声音有气无力的,头轻叩着他的胸脯。谭瑞声音低沉而嘶哑地对玖安说“我等了你一夜。”谭瑞猛地推开了她,一口气终于冲出来:“你滚!你滚!你滚得远远的……”玖安没站稳,跌坐在了地上,她一尘不染的白裙沾上了许多灰。玖安木然地坐在地上,听见谭瑞车子发动的声音后爆发出一声裂帛般的哭泣,她边哭边说,“昨晚什么都没发生,我没有背叛你的。你以前不也一样背叛过我吗?我也原谅了你啊。”谭瑞开着车子飞快地离开了兰桂元,之后速度越来越慢。他突然想到应玖安第一次在餐厅请他吃饭,她穿了一件肉色丝绸睡衣款式的吊带裙,她的容貌神态无一不美,发亮的双眸牢牢地盯着他,他似乎在初次心动的时候就看见了销魂种种,以后果然被证实了。她想要的猎物总是很轻易的就上钩,他也想过后退的,只是她每次都能轻易地看透他的心思,会纠缠会服软会掉眼泪,占了上风后就开始兴风作浪,新鲜感过后她就抽身而退,从秦盛到丁维,现在轮到了自己。他记起了秦盛知道他们在一起之后给他发的信息,“你别对玖安太苛责,她其实挺可怜的,没家人没朋友的,有时候她故意做错事,也是在试探你。怕你不疼她不爱她,脾气就坏了。”谭瑞想,还是秦盛最了解她,最包容她。车里收听的电台突然放出了一首绵绵的情歌,他看见马路边有一对情侣,他们站在风中,男孩把他的风衣像伞一样撑起来,笼住那个女孩。听着听着有点感动,他觉着腮边冰凉,一滴泪水不知什么时候滚落出来,溅到了手背上。玖安开门后第一件事便是把自己泡进了浴缸里。她一遍一遍地洗着自己。一瓶新开的洗浴液一次被她用光。洁白无暇的泡沫堆得老高老高,玖安漆黑的头□□浮其上,如一丛草。清香的气息饱满得仿佛使卫生间膨胀。即使是白天,这个出租屋也依然幽暗,总也见不到太阳。她只能日复一日地生活在幽暗和阴冷之中,自作自受的人怨不得命运。第二天张兴兴拎来了一份外卖和她的行李箱,玖安穿着家居服给他开了门,张兴兴把她长发拨开看她脸上没伤,就放心了一些问“昨天没事吧?”“我能有什么事。”张兴兴迟疑了一下又说“我听说邹莫和谭瑞昨晚在酒吧打了起来。”玖安刚打开外卖的盒子,闻言愣了一下,又接着把盖子打开了,“没出事吧?”“开始他们俩打,一群人拉,后来劝架的人不知道怎么也打了起来,闹的警察都去了,但是好像都没进医院,应该没大事。”“没事就好。”玖安吃了一口土豆觉得太咸了,又喝了口水。张兴兴帮她把行李箱打开,把东西捡出来收拾,玖安自顾自地吃饭,没说话。张兴兴又忍不住问她“你到底怎么想的?”“我能怎么想,得过且过。”“应玖安,我真看不透你,真的。”“我没有什么值得看透的。”玖安心想,自己是个没有心的人,光是顾着自己就已经很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