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止澜冷漠的看了他一眼,别过脸去。
他记得自己分明已经死了,死在逃出大月国之后的三年后,丹核尽毁修为全失,甚至连尸骨都没留下,为什么一睁开眼却又活了过来?还是活在祁璟刚登基的时候?
而且他方才听到祁璟的话,下意识的运转灵力,丹核还在,修为虽然微弱,但只要有丹核在,早晚能修回来。
巨大的喜悦瞬间淹没了晏止澜,以至于直到无双圣手前来,他才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
像是冥冥中有只看不见的手,在背后操纵着所有人的命运。
原本视祁璟为眼中钉肉中刺、很不得处之而后快的骆先生,竟然对着祁璟和颜悦色起来。
这一世的祁璟,也跟上一世的不太一样。
原本以他对祁璟的了解,祁璟把他弄到这里来,很大可能是为了折磨他羞辱他,没想到不仅没有那么做,反倒只是简单的关心他的伤势?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晏止澜绝不相信,祁璟会突然改了性子,做起好人来。
只是他如今手脚不能动,修为又没恢复,只能受制于人,先暗中观察,暂且走一步算一步,待到时机成熟,便找机会逃出大月国,再……
他毕竟伤势沉重,身体还很虚弱,乍惊乍喜乍怒乍悲之后,便耗尽了好不容易聚起来的那点精儿气神,尚没想到后面该怎么做,就昏沉沉的睡着了。
均匀绵长的呼吸声传入祁璟耳中,祁璟快速扒完碗里的饭菜,轻手轻脚的叫人进来收拾完之后,静下心来开始琢磨,该怎么刷晏止澜好感度。
若是他没记错的话,原书中晏止澜被暴君祁璟囚禁了八年,终于用最后两年的时间,趁着祁璟一时松懈,逃出了大月国。然而他的身体在祁璟的折磨下已经千疮百孔医药枉然,逃出去没过几年就病逝了,因为没有丹核,死后连尸身都没留下,几乎是等于灰飞烟灭。
这个世界的设定,丹核相当于修真之人的第二条性命。在这个人人修真,个个有丹核的世界,没有丹核空有修为的人,就像是武侠剧里空有一身好身手却没有内力的人,身手再好碰到内力高手也是枉然,仿佛大象群里扔进一只小小的蚂蚁,随便一个人一根手指头就能碾压,弱小卑微又可怜。
毁人丹核,无异于灭人满门害人全家,除非血海深仇,不然没人会做这种遭人诟病又不利己的事情。除了暴君祁璟,那个脑子有坑精神有病,明明拿着顶级装备号却将一手好牌打的稀巴烂的煞笔!
祁璟在心里暗骂了几句,之前他犹豫了很久才救晏止澜,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而促使他真正下定决心放手一搏的是,反正他就是个普通人,只要他救活晏止澜,再抱抱原书主角靳黎的大腿,改变被主角杀死的命运,以他的身份地位,就算没有丹核,只要自己不作死,再不济退位之后也能混个富贵闲人当当,一辈子吃喝不愁衣食无忧。人生终极目标达到,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想通此间环节的祁璟对自己很是满意,觉得自己真是再机智不过。
吃饱喝足,他嘴里哼着小曲,爬上床,躺进晏止澜里侧。这短短的一天经历了穿书、惊吓、救人、安抚等一系列事情,他早就疲惫不堪,几乎是一躺进去,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陷入了香甜的梦乡。因为心头大患解除,身心舒畅,甚至还打起了愉快的小呼噜。
……
晏止澜是被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喧闹的人声吵醒的。
他一向浅眠,性子又警觉,几乎是人进来的一瞬间就醒过来了。
醒过来之后又觉察哪里不对,清浅温热的气息扑在耳侧,他蓦地意识到了什么,身体一僵,缓缓转头,祁璟正八爪鱼似的手脚缠在他身上,将他紧紧捆住。
晏止澜的脸上立时一阵青一阵白,倍感屈辱。若不是身体极其虚弱,他绝不会睡的这么沉,沉到连祁璟睡到他身边都不知道。
他就知道,这个祁璟不会那么容易改邪归正!居然趁着自己睡着了之后做出这等事来!怪不得他费心费力的医治自己,原来竟存的是这个心思!
晏止澜心神恍惚,不过这么一晃神的时间,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已经走到了距离床榻不足五步远的地方。
一个苍老威严的声音自帷帐外面响起:“把人给我拉出来!孤倒要看看,是哪个狐媚子有如此手段,竟引得新君荒废国事不上早朝!”
他话音一落,立时就有人上前两步,欲要拉开帷帐。
晏止澜的目光落在越来越近的两个黑色人影身上,遮在衣袖里的双手不由握紧了拳头,几乎咬碎一口银牙,若是被人当众发现他躺在龙床上……
不管出于什么缘由,对他,对晏家来说,都是致命的打击。
宫中一向人多口杂是非多,一旦流言四起,他几乎能想得到,这件事传出去之后……晏家的百年清誉,怕是要毁在他手里了。
怎奈他现在手脚皆使不上力气,浑身动弹不得,只得眼睁睁看着近在咫尺的两个人影,就要拉开帷帐——
晏止澜脸色一白,狠狠闭上了双眼。
千钧一发之际,耳边传来一道狂妄不羁的声音。
“本座的床也是你们能随便摸的吗?”祁璟不知何时醒了,坐在床的里侧,在內侍的手触上帷帐的刹那,怒声喝道,“谁给你们的胆子!”
那两个內侍明显听出来了是谁的声音,伸着的手顿在半空中,随即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君上饶命!君上饶命!”
祁璟冷哼一声,却在床上对着晏止澜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示意他不要吱声,自己则越过晏止澜下床,反手又将帷帐遮的严严实实的,从外面看里面,只能看到隐隐约约看到一个躺在床上的人影。
“怎么?孤的命令,也做不得数了?”充满怒气的声音突然响起,吓了祁璟一跳,险险没站稳滑倒在地。
祁璟抬眼,自己正前方,一个白发苍苍满脸威严的老人,正怒视着他。
祁璟一哽,顿觉脖子一凉,连连倒吸两口气:这个架势……这个气质……还有这个语气,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对方怕是祁璟的父君,如今的老君上祁望山。
祁望山本身资历平平,修为在大月国算不上高,然而靠着父辈荫护,拥护者众多,在位期间也算得上是无功无过。
只是美中不足的是,祁望山膝下子嗣单薄,大多数幼年夭折,长到成年的皇子仅有两位,一个是在北疆染病身亡的大皇子祁尧,另一个便是祁璟。
随着他年纪渐大,身体每况愈下,眼见着日暮西山,随时都有可能撒手人缘,不得不退位择立新君。这才由祁璟捡了漏,否则若是那位大皇子祁尧在世,论品性论人脉论资历,是无论如何也轮不到祁璟上位的。
眼看对方面色阴沉,祁璟脸上忙堆起讨好的笑,磕磕巴巴问好:“父……父君,您怎么来了?”
祁望山重重哼了一声,瞪着祁璟,冷声道:“孤要是不来,又怎会看到这出好戏?”
原书中祁望山在祁璟登基不久后就病逝了,只在围观群众的谈话中潦草提了一句,说若不是祁望山死的早,还能多管教祁璟几年。暴君祁璟肆意妄为,天不怕地不怕,却能乖乖听祁望山的话,由此可见,祁望山在祁璟心中,具有多大的威慑力。
祁璟被训得灰头土脸,不敢抬头,委委屈屈的为自己辩解:“不是父君想的那样。”同时在心里盘算,他之前已经命人封口,消息是怎么传出去的?又快速琢磨了一下,祁望山到底知道了多少?
“不是孤想的那样?”祁望山厉声喝道,“祁璟,孤素来知道你自小跟晏止澜不对付,拿他入狱,孤也只当你是小孩子心性,闹过便罢。”他因为老迈而略显浑浊的眼睛盯着祁璟,喝道,“你却不该对他用刑折辱,生生断了人性命!”
祁璟闻言,愕然抬头:“啊?”
祁望山气的手都在发抖:“晏止澜是世家子弟,晏家也算得上是名门,你一即位便做出这等事情,岂不让世家众人寒心?祁璟啊祁璟,枉费孤一番苦心,你真是……真是……”
兴许是年纪大了,他不过说了这么几句话便气喘吁吁,旁边的內侍忙有眼色的搬来座椅,扶着他小心坐下。
祁望山缓了缓气,乌黑的檀木拐杖重重点在地上,说出一句评语:“你真是,朽木不可雕!”
祁璟的瞳孔猛地紧缩,心脏遽然被一只无形的手抓住了一般,连带着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这句话……
为什么会对他有这么大的影响?
祁望山再说什么,他一句话也没听进去,模模糊糊中,他仿佛出现了幻听,听到一个小孩子的声音兴奋道:“父君,阿璟做的怎么样?”是年少的祁璟的声音。
另外一个声音响起,是尚显年轻的祁望山的声音。
“祁璟!你真是朽木不可雕也!”祁望山的声音饱含着怒气,“你这辈子都别想越过你大皇兄!”
……
祁璟头疼欲裂,他跪坐在地上,缓缓抬头,眼里满是猩红的血丝,冲着祁望山,一字一顿道:“父君,是不是在你心里,我永远比不上大皇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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