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罗衣还是坐在那里,丝毫不理会玉如妍。
“何姐姐……”过了一会儿,玉如妍终于开口叫道。
“你不用这么叫我。”何罗衣冷笑着说,“我是阶下囚,你可是大学士啊,我怎么敢当您一声姐姐呢。”
玉如妍深吸一口气,道:“何姐姐,你又何苦执迷不悟呢?灵蝉给了你什么好处,你竟然死心塌地为他卖命!现在何杨两家都下了天牢,你就算不顾何家,总也要想想杨家吧。杨大人他毕竟是你的丈夫……”
何罗衣突然高声笑道,笑声回响在天牢之内。笑够了,何罗衣冷冷地看着玉如妍,道:“丈夫?他何曾是我的丈夫?”
“怎么不是?”玉如妍道,“杨大人他……”
何罗衣高声打断玉如妍,道:“杨大人他心里想着的是你这个小贱人!”
玉如妍不解地看着何罗衣,问道:“你……你说什么?”
何罗衣干笑着说:“我说什么你不知道?杨大人,杨楚亭,心里何曾有我这个夫人,他心里只有你这个小贱人!”
“你神志不清了吧。”玉如妍有些生气。
何罗衣道:“你还不知道吧,三年前他就喜欢上你了,你辞官以后,他发疯似的找了你几天,结果回来大醉一场。小贱人,你现在清楚了吧?”
“你胡说!”玉如妍喊道。
何罗衣冷笑道:“我胡说?我有没有胡说,你去问问那个人就知道了。原本三年前,我就像利用他对你的私情大做文章,弄得他声名狼藉,可惜,你不争气地辞官不做了。”
玉如妍不可置信地看着何罗衣,问道:“为什么,杨将军和你有什么仇,你竟然要如此害他?”
何罗衣哼道:“反正我也是要死的人了,告诉你也无妨。我本是楚国人,陈文帝那个狗皇帝在位时,曾经和楚国交战,派了杨轩那个老不死的,攻占陈国颍城,结果害我全家死于战乱之中。杨楚亭是害死我满门的仇人之子,我怎么会不害他?”
玉如妍听得目瞪口呆,没想到何罗衣竟然会有这样的身世?
何罗衣接着说:“后来,我沿路乞讨到陈国,伺机找杨轩报仇,就在陈国遇上了主子。主子收留了我,并安排我复仇。巧就巧在,我和一个人长得很像,就是何方的女儿何罗衣。我原本名叫南宫蝶,因为何家的女儿在一次意外中走失,何家上下遍寻不果,我就被主子派到陈国,伪装成何家丢失的女儿。”
玉如妍问道:“所以,何家以为女儿失而复得,你这个假何罗衣便一直待在何家。”
“当然。”何罗衣说,“我也曾看过那个何罗衣的画像,真的和我有九分相似。我又甚少步出闺房,又让姓何的老头换掉了身边伺候的人,所以得以瞒天过海。”
玉如妍问:“后来,灵蝉又安排了鱼雅在你身边,掩护你的身份?”
何罗衣冷笑道:“没错。天随人愿,在主子的帮助下,陈文帝那个狗皇帝,把我指婚给了杨楚亭,我才能在仇人身边留下来。”
“那为何这么多年,你一直不杀他报仇?”玉如妍含着泪问。
何罗衣转过头来,瞪了她一眼,喊道:“你以为我不想杀他吗?我做梦都想!每天我都要在他面前演戏,和他装得琴瑟和谐。每一次晚上和他接触,我都恶心得想吐!恨不得一口咬死他!”
玉如妍轻轻拭掉眼角的泪水,问道:“你不杀他,是因为灵蝉不许吗?因为他是三代大将军之后,陈国将来手握兵马大权之人,你在他身边,陈楚战乱一起,才更对楚国有利,是吗?”
何罗衣冷笑着说:“小贱人,你果然聪明!”
“那孩子们呢?”玉如妍颤抖着声音问,“他们终归是你的孩子啊!”
何罗衣道:“孩子们,自然有主子帮我照看,不会有事的。”
玉如妍上前一步,咬着牙说:“你的孩子,已经被皇上接进宫中成为人质,你以为你的主子能照看得了吗?”
“主子一定有办法,不过是接进宫中而已,主子不会不管的!”何罗衣道。
玉如妍冷笑几声,说:“何罗衣,你现在在灵蝉面前,只是一枚弃子,你以为灵蝉还会顾及你的死活?还会顾及你孩子的死活吗?”
何罗衣深吸一口气,道:“你不用在这里挑拨离间,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玉如妍见何罗衣冷漠的样子,知道她是铁了心,自己也不可能问出什么话来,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转身想要走。
“站住。”何罗衣叫道。
“什么事?”玉如妍没有回头。
何罗衣冷笑着说:“玉如妍,你我原本无冤无仇,只是各为其主罢了。”
玉如妍冷笑道:“那又怎样?”
何罗衣说:“三年前,我接近你,向你示好,也是主子的意思。我根本不喜欢你,也从没拿你当过妹妹。”
玉如妍身体不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何罗衣刺耳的笑声传来:“怎么,听到这句话,是不是有些难过啊?”
“啊!啊!”鱼雅的惨叫接二连三地传来,在阴暗的天牢中回荡,让人毛骨悚然。
“玉如妍,你别太得意了,我今天的下场,说不定就是你明日的下场。”何罗衣轻蔑地说,“等赵文政羽翼丰满了,你以为你会比我的结局好吗?不光是你,还有萧飞卿,杨楚亭,还有你们这些效忠他的人。”
玉如妍深吸一口气,冷冷地说:“不用你管。”
何罗衣讥讽地笑道:“赵文政为人多疑,处事阴狠,手段毒辣,你的下场说不定比我惨十倍!”
玉如妍没有再接话,转身刚要走,身后传来何罗衣哽咽的声音:“帮我谢谢唐云落,谢谢他……捂住了我孩子的眼睛。”
玉如妍顿了一下,关上门走了出去。
何罗衣,这个玉如妍曾以为最贴心的姐姐,刚才牢中的那番对话,让她觉得以前的种种好,突然变得那么讽刺。
只是,可怜了两个年幼的孩子。
东暖阁中,玉如妍跪在赵文政面前,苦苦哀求道:“皇上,刚才何罗衣已经将言因后果告诉臣了,何家和杨家都是无辜的,请皇上放了他们吧。”
听了玉如妍的描述,赵文政眉头深锁,萧飞卿也是不住地叹气。
赵文政道:“何罗衣是楚国的细作南宫蝶,她和鱼雅合谋,几次坏我陈国大事,这是毋庸置疑的。朕不可能姑息。”
玉如妍劝道:“皇上,何罗衣有错是何罗衣一人的,不关杨大人的事,不关孩子们的事,不关丢失女儿的何将军的事。请皇上恩服天下,效仿明君之举,放了无辜的人吧。”
“无辜?”赵文政冷笑道,“何方愚蠢,女儿换人了都察觉不出来,这分明是欺君之罪!杨楚亭三代忠良,就算没有和何罗衣合谋,也有失察之罪!你现在还以为他们是无辜的吗?”
玉如妍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赵文政,口中喃喃地说:“皇上,您……”
赵文政怒道:“大学士,楚国灵蝉屡次暗害我陈国,你都忘记了?朕未登基时,曾有刺客入宫行刺,你忘记了?陈国五个州府突然发了洪灾,大堤就是被别有居心的人炸掉的,死伤了多少百姓,十数万人流离失所,你忘记了?质子回国受阻,你递交国书遇刺,这桩桩件件,你全都忘记了吗?”
“臣……”玉如妍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赵文政深吸一口气,强压怒气道:“大学士,法度面前,朕绝不姑息!你退下吧!”
萧飞卿给玉如妍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赶紧离开,玉如妍哽咽了一下,道:“臣告退。”
回到家时,已经夜幕垂临。玉如妍抬头看着夜空,仿佛,那里才是最干净的地方。
一天之内,她失去了原以为最好的姐姐,失去了可笑的信任,还失去了什么,玉如妍也说不上来。
“如儿,你回来了!”唐云落的声音响起,“你怎么才回来?刚才皇上派人来,将两个孩子接走了,说是旨意。”
玉如妍点点头,道:“是,皇上是下旨,接两个孩子进宫。”
唐云落看玉如妍目光呆滞,满头虚汗,忙为她擦拭道:“如儿,你怎么了?”
玉如妍还是呆呆地没有说话,这可吓坏了唐云落。唐云落忙把他扶到屋里,倒了一杯水喂给她,为她切脉。
“云落……”玉如妍终于开口,唐云落喜不自胜。
“如儿……”
话音未落,玉如妍扑在唐云落怀中大哭起来,哭声凄厉,然唐云落的心也跟着揪着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