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走在人群当中流连颇久,又零零碎碎买了一些所需杂物,才在一处酒楼近前停下脚步。陈风笑举目一瞧,当先笑道:“三位师兄,咱们歇一歇吧!小弟正好借此机会给你们践行送别。”
杜明山见这酒楼虽非极致豪奢,亦有几分华丽,便道:“街上昂贵,咱们不如去它处小店凑合凑合得了!”
陈风笑忙笑道:“唉,杜师兄犹豫什么,不过是一顿酒席罢了。”
“就是嘛,陈师弟有手艺傍身来钱快当,他既然有这心思,咱们正好跟着沾沾光彩见见市面……。”旁边雷大富出口打趣。
杜明山斥道:“陈师弟那也是赚的辛苦钱,咱们可别昧良心!”
“是,是,我也没说什么呀!”
几人说笑着就进到酒楼之内,这会儿虽是早晨,店内堂中食客却并不少,打眼一瞧零零散散早坐了五六席的人。众人心说:“真是好买卖!”便上到二楼寻了一处风景雅致靠窗的雅位坐定,随便就点了些酒菜茶水。
待小厮退下去,陈风笑笑说道:“三位师兄,小子欲想在这儿多待一些日子赚点辛劳,接下来怕是不能与你们同行共事啦!”
雷大富嚷嚷道:“我要是有你这本事,早就来这儿发财了,哪还能墨迹到现在!”
杜明山点头笑道:“确实早该来的。”话方说完忽然面色一凝,不无忧虑的又道:“不过你可要当心了!幽市里面人物混杂,即便是有执法巡护之人,明面上看似平和安定波澜不兴,其实暗地里杀戮劫掠的龌龊事儿依旧层出不穷比比皆是。特别是你这个买卖,时下火热非常可谓暴利,交易的时候稍有不慎便会被人盯上。你孤身一人境界又低,到最后躲也没个地方躲去。如此以来,就必须得要有个强横势力罩护着才行。这样吧,陈师弟若是相信我,师兄这里倒是可以给你引见一个前辈认识认识,不知你意下如何?”
陈风忙笑道:“我正愁着这事儿呢!既然是能被杜师兄提起的前辈,小子无论无何都得认识认识。”他心思慎微,话语中间只说“认识,认识”并不敢承诺其它。
杜明山笑道:“这位前辈乃是本门青冥殿中弟子,都是自己人。论起来,还是杜某族内的族叔。先前我曾拜访过他,也不知道如今还在不在这儿停驻。杜某权且先修书一封,至于事情最终成与不成是好是孬,就只能全看你们的了。”言罢自囊中拿出一方玉简,屈指点了一道讯息进去,凌空就推到陈风笑近前。
陈风笑知道他为人谨慎不善谎言,断不会胡乱瞎说,料想这人定是能为不俗之辈,如此以来倒是又欠了杜明山一重人情。想及此,恭敬稽首一礼,道:“小子多谢杜师兄厚爱!”
杜明山忙摆手道:“唉,本是自家兄弟,这有什么好言谢的!”当下又把这人姓名、驻地等讯息尽说了一遍。
原来此人姓杜名松岳,是位十一层上境的大修,在擎天殿中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几年因事羁留幽泽,暂居在“朴物轩”当中,至于他如今还在不在那里,就只能看陈风笑自己的运气了。
说话时候,有两个婀娜小娘各捧着一方漆棜案款步过来,案上缶、盏、勺、盒尽有。行到近前,两个小娘鞠躬行礼跪坐在侧,领头的柔声细语道:“仙师,茶汤到了!”
待她们分好茶汤,屏退下去,陈风笑又恭敬道:“趁此机会,小子还有一事相问不知师兄们可否解惑?”
“但说就是!”
陈风笑道:“我还想再问问师兄们先前所说得隐雾谷里面的那个怪人前辈,有没有什么奇怪癖好或是喜溺之物?”
杜明山思忖稍许,凝眉摇头道:“这个真是不知道,当初我们被留在庐外,并未获准进去。不过想必勿用我说你也明白。但凡这等人物性格多是乖张奇僻,闻名不如见面,时候到了自然就知道了。”
雷大富道:“你也别急躁,这个人结庐在那儿并不难寻,闲暇无事的时候在幽市里头打听打听或许就有收获!”
陈风笑默叹一声,颔首道:“只能这样了,但愿此人别太难缠!”
又说了几句,茶方饮尽,酒菜一齐陈列上来。四人摒弃诸事开怀畅饮,一直吃到近午这才阑珊。
陈风笑结了账,四人拥簇下楼来,临到街上又惺惺几句。既然诸事已定,杜雷两人心中切切,趁着天光熹微,当即不做丝毫停留稽首辞别陈风笑,携着乔振通径直往市外来路转身回走。街市之上摩肩擦踵熙攘热闹,不过片刻功夫三人就汇入人流当中淹没不见踪迹。
一时间再无它事,陈风笑怅叹一声,转身循着杜明山所说的地址位置探寻而去。
穿街过巷,费了一些路程陈风笑才在一条小街之上遥遥望见一个小店,檐椽精巧装饰朴素,正当口上悬着一块老木匾额,上面凭中墨书“朴物”两字,料想应该就是杜明山口中所说的“朴物轩”。
此地不在主街之上稍显偏僻,这会儿里里外外并无多少客人。陈风笑稍一探瞧,径直就迈脚进去。还未站定就有一伙计迎了上来,笑盈盈的道:“贵客,想来点什么?”
陈风笑稽首道:“我欲寻访杜松岳前辈,劳烦通禀一声。”
伙计一听不是来此货买的,不觉有些意兴阑珊,道:“贵客怎么称呼,可有约言、信物?”
陈风笑把玉简从袖中置出来递到他手中,肃容道:“小子姓陈!”
伙计捉住玉简,道一声“稍候!”转身就进到内堂去了。
过不一会儿,那伙计就匆匆出来,行到陈风笑近前躬身道:“贵客,您里面请!”
陈风笑默然点头,随着他步到内堂。沿着锦廊走到尽头,伙计忽然在一道浮朱小门前面停住身子,稽首道:“贵客,杜前辈正在里面,请自去!”
陈风笑稽首道:“多谢道友。”言罢拾步而进,转过玉屏,忽然就来到一处幽静庭院。里面松筠藓石气韵雅致,正堂之上门户洞开,隐有所见。陈风笑正自踌躇时候,堂内倏有声音传来:“是陈师弟么?快进来吧!”声色沉肃铿锵有力。
陈风笑依言趋步进去,见堂中明间席坐着一位三四十岁许的长须中年修士,生得剑眉虎目容貌威严。见陈风笑进来,指着身对前一个蒲团道:“坐!”
陈风笑依言坐定身子,欠身稽首道:“玄黄殿座下陈风笑见过杜前辈!”
杜松岳道:“无须多礼,未入筑基怎敢妄称‘前辈’,叫我杜师兄就行。明山小子信中对你禁阵之术推崇之至,但言语匆匆并未详说。这样吧,你把炼制的东西先拿出来瞧瞧!”
“唯!”陈风笑探手自囊中摸出一套上好的双手举头奉上,道:“小子粗陋拙作,请师兄指教。”
杜松岳招手摄在掌中,探目一瞧,当即眉眼一震,惊问:“这是你亲手炼制的么?”
陈风笑正色道:“小子不敢假人之手蒙骗师兄!”
杜松岳颔首连连一时无言,细细观瞧数遍才抬手把禁阵掷到堂中空处,道:“点开来看看。”
陈风笑稽首一礼,弹指一挥,便有一道无形灵气撞入到禁阵当中,倏然之间但见堂中禁阵瞬息一震,即刻化作一团粘稠浓雾铺展开来,周遭空间艰涩深沉如坠泥沼。其势虽憾人,通体气息却圆融贯通浑自一体,物虽有形却甚难感应琢磨。此中之玄秘,言语难说其状貌。
杜松岳见了虎目微眯,抚须笑道:“果然是后进高才,无怪乎你能在法会之上独得两筹,撤了去吧!”
陈风笑翻掌把禁阵招在手中收入囊内,放置在面前席上,笑道:“小子境界低微没有凭靠,全赖它混口饭吃罢了,称不上‘高才’二字。”
杜松岳摆手道:“唉,何以妄自菲薄!术数一道不同它法,自古以来都是自成门径,你能在这个年龄领悟至斯,足见天资高迈智慧超群。”言罢又道:“只可惜的是你如今境界太低,人所谓‘德不配位,必有殃灾’。现在若不经遮掩直接抛头露面去市上货卖,分分钟就能让那些家伙给生吞活剥了。这样吧,正好这些日子我在坊市,你若信任杜某,便由我给代为售卖吧!”
陈风笑闻言不由心内一愣,他千思万想确实没料到杜松岳竟答应的如斯顺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