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大步快走,转下山坡遥遥看到前面林木掩翳之中屋舍俨然鳞次栉比,约有一两百户之多。行到近前忽见靠外一间颇大砖宅,就着一棵老榆树撑出有两三间大小的一个茶棚,斜剌里挑出一杆酒望,凭中绣了一个斗大的酒字。靠路的墙上板板正正写有“黍米老酒,蒸羊烧鹅”几个字,墨迹斑驳颇有岁月。
两人施施然走进去,见掌柜的正趴在柜台上小寐,陈风笑喊道:“掌柜的!”
声音甚大吓得这人一激灵醒来,抬眼一看他二人登时恼火,摆手骂道:“滚,滚,滚!到别处要去,吓老子一跳!”
原来两人久在山野,身上衣袍早都脏破不堪,陈风笑上身赤着脊梁背了一挂油汪汪的皮囊,下身只穿了一件鼻犊短裤,山野荆棘勾划早就破烂的不成样子。秦献邦更甚,断腿残臂不说,衣衫破烂尽是血污,还瞎了一只眼睛,两人怎么看怎么像逃难要饭的爷俩。掌柜的美梦得扰,却如何不让他恼怒。
陈风笑自皮囊中摸出片金叶子“啪”的一声拍在桌上,大声骂道:“喂,怎么说话呢?睁眼看看这是什么!”
掌柜的盯着金子两眼放光,抓过来经手一摸,鞠躬告饶咧嘴赔笑:“对不住,对不住,方才睡觉睡糊涂了,你看看我这该打的破嘴,二位爷快里面请。”急忙引着两人入座。
陈风笑与秦献邦选了一个靠窗位置坐下,掌柜的笑道:“二位爷,吃点什么?”
秦献邦道:“有什好酒好肉尽管上来便是,另外你去帮我们两个淘置两身像样的衣服,再去买一辆马车来,办好了这叶金子便是你的了。”
掌柜的一听,登时喜得大嘴咧到耳根,满脸绽笑,点头哈腰忙不迭迟的应是。转身朝里间就走,边走边喊:“老婆子,快整一桌上好酒席。”
不一会儿酒肉上来,除去一坛老酒见有蒸羊肉、烧鹅、腊鱼、卤鸡、另有杂菜什锦,一案子摆的满满当当颇为丰盛。两人早就饿急,当下放开肚皮猛吃。陈风笑喝不惯酒水辛辣,秦献邦便拍开封泥独饮,一时酒肉香浓吃的热烈。
方吃到酣处,忽听梁椽震响地面隆隆,凝神一听知道是群马众骑。掌柜早就携了一个小厮抢出去,不一会儿就迎进来五个汉子,都是背负宽刀满面风尘,当衫鼻裤穿着粗狂,浑身汗水涔涔油腻腻的没一处干爽。这几人大步进来,领头的一个虬须汉子斜眼扫了一下,牛眸定在秦献邦身上打量片刻,转头喝道:“好酒好肉快点上来!”
五人正靠门口落座,当中一个红脸汉子夺过一壶凉茶“咕嘟咕嘟”饱灌一通,抹嘴嚷道:“他妈的,可把老子跑死了,什么鸟事儿这么紧急?”
旁边一个黑脸汉子撇嘴道:“鬼知道呢,反正听上头吩咐就是。哎,我说,王老大!到底是什么事儿这么急慌慌的,我这憋了一路,你给弟兄们透透底呗!”
领头的虬须汉子道:“就你好奇,实话跟你说,今趟我还真是稀里糊涂的不清楚。只知道前些日子帮里发现内鬼,上头出了乱子,闹得这些时日人心惶惶不得安宁。好在跟咱们无关,这些天你们最好把嘴巴管牢了,少说话多做事保准没错!”
黑脸汉子道:“这个我知道,听西北边来的兄弟说,不知怎么的单单银大人就战死四五位,连庞玉总管也失踪了。哎,我说,庞玉总管再怎么着也是后天圆满的大宗师,那真是睡觉都横着睡的主,你们说说,会不会是仙人出手了?”
旁边一人晒道:“净扯淡,那些仙人可不会管这些劳什子事。老子以前在总舵还真的见过一次,我等凡俗他们看都不想看一眼,当真是神气十足。”
领头的虬须汉子笑道:“提起仙人来,我还真想起来一些。先前陆管事命我们来的时候,曾提起这么一嘴,好像帮内‘试仙会’近来要开了。你想呀,西北边又生了这档子事,铁定是调我们来守卫的!”
先前那个红脸汉子笑道:“这我最知道,当年我也曾去选过。有个小镜子拿你一照,就算完事,你说是不是糊弄人?”
说话间店家陆续上来酒菜,几人各自要了一坛老酒,放开肚皮只顾闷头吃喝。一番狼吞虎咽片刻饱食,领头的虬须汉子丢下一块银子打马往前走了。
陈风笑人小饭量轻又不饮酒,早就饱足。几人闲聊尽都听在耳内,待他们走远,不禁小声问道:“五爷,海沙帮内真有仙人?”
秦献邦道:“这倒没有,不过我们的上宗叫清越门,白沙帮明面上是统管九城一海,但实际上真正的主人却是由仙人把持。清越门内有一个外院,我们白沙邦国与另外几个邦国就归这个下院统管。”
陈风笑激动道:“清越门里面真的有仙人?”
秦五爷愕然:“你竟不知?也是,你层次太低以前定没听说过。清越门自称仙门,当然有仙人。据说大成的仙人可以飞天入地化风幻火,千里之外取人首级,当真是威风霸气叫人眼羡。”
陈风笑道:“那日黑衣人吐火杀庞总管的手段就是仙术吧?”
秦五爷晒道:“此是卑鄙小道,用火焚符去杀一个垂死之人他可真是舍得,不过按说这符也是仙人制作,只是经他手使出来而已。”
陈风笑转着眼笑道:“那些人确实卑鄙无耻,五打二当真不要脸。五爷,那个……您说清越门不知道还招不招徒?”他明知故问。
秦五爷笑道:“清越门外院下设七个邦国,我们白沙邦国在里面差一位就是老末,仅比营山邦国要好一点点。分到我们的名额三年仅仅有二十人,你想想什么时候能轮到你去?这二十人也不过是在清越宗外院里面做杂役罢了,真正入门的还需要有灵根!唉,可惜仙缘难就,非是一般凡俗所能企及的,光是灵根之体就是万中无一,自古及今不知多少才俊饮恨在此。”
陈风笑道:“这么麻烦,还需要劳什子灵根?”
秦五爷白眼道:“废话,没灵根修什么仙。”
陈风笑笑道:“也不知道我有没有灵根!”
秦五爷叹道:“我当初也如你想的一般,总以为自己神姿不凡,可惜到头来多是事与愿违天不作美。”旋即又道:“合着也是你运气,这次你立了如此大功。虽进不到那二十人当中,却可以去试仙会上撞撞仙缘,到时候我豁上这张老脸,也要给你讨个名额来。”
陈风笑大喜过望道:“小子多谢五爷厚恩!”
秦五爷摆手道:“我也是看你的年龄刚刚好,万一天道眷顾有此根骨,岂不美哉?”
陈风笑听了暗生感动,擦眼抹泪哭道:“五爷的大恩大德,小子结草衔环没齿难忘”
正说间,有个小厮抱着囊囊包裹进来,掌柜的接过去,走近来笑道:“客官这是你们要的衣衫,时间匆忙只淘换到这几件,还请过目。”
秦献邦摆手道:“无妨,能穿就行,马车备好没?”他早听见车辕响动,故意发问罢了。
掌柜的急忙点头道:“好了,好了,正好顺子家有一架跑生活的。旧是旧了一些,不过胜在结实顺当,您瞧瞧吧!”
说话中引着两人走到店外,就见马桩边上停了一架乌棚輧车,膘马高辕非是糟粕。秦献邦点头应好,接过衣衫包裹丢到车里,解下缰绳与陈风笑跃上去,调转马头扬鞭震响,倏然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