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见状,瞬间脸色铁青,抬起手下意识的捂住了胸口。好在此时并没有谁注意到了她的异样,她伸出食指颤颤巍巍的指了指二人,好半晌才压低了声音道:“致哥儿,你这是作甚?”
“无他,三妹风寒已经大好,母亲不用惧怕她会将病气过给别人。三妹怎么说都算是府中的小姐,母亲之后也大可不必搞这些来羞辱于她。”付嘉致硬生生的又把女人按坐回了自己的身侧,同样用不算大的声音回应道。
“还有,儿子也曾多番表示过,眼下并不是娶妻的好时机,如今看来母亲似乎没有把儿子的话放在心上。”男人把话说到这,随即便停了下来,顺势收回了那有些讥诮的目光,垂眸开始喝起酒来。
“……”王氏不受控制的粗喘着,一双手在桌子下几乎要将帕子给扯的稀碎,但是面上却仍然要维持那副稳重又大气的形象,别提多怄的慌了。
奈何她也并不能把付嘉致如何,一方面对方是她唯一的、自小宠爱到大的嫡子,另一方面对方也的确争气,年纪轻轻就已然是正五品的官职加身,只要未来再有机会去前线打胜仗,那分分钟超过付老爷的高度也不是没有可能。
许是因为年少成名加上常年厮混在军营之中,反倒造就了他说一不二的性格,前些年还好一些,这几年愈发的强横了,隐隐约约的这阖府上下竟无人敢忤逆于他。
就在这时,旁边的唐漪敏锐的察觉到了这母子二人之间的暗潮汹涌,不过她也没有多想,只当是王氏不想看到两个庶女现于人前才脸色这般的奇特。对于当家主母不喜家中庶女这种情况,她并不觉得有多么的不妥当,毕竟自小在郡公府里也没少见到唐夫人与下面的那些姨娘和庶子女置气。
思虑再三,她还是笑吟吟的开了口:“似乎付小将军和自家妹妹的感情极好,这般其乐融融的场面,在京中倒是不多见。”
付梓妍听到这话,呼吸顿时一窒,手脚僵硬的不知道该摆成什么姿势才好了,只能拿起面前桌子上的茶杯,凑到嘴边小口小口的抿着。
付嘉致本不想回应,但却在眼角余光注意到身侧之人的反应之后,饶有兴致的开口回道:“我和她之间的感情……的确很好。”
说完还扬起了一抹充满邪气的笑。
果不其然,他这边的话音刚落,付梓妍就被惊的一口茶水没吞好,整个人发出了细碎的咳嗽声,头几乎要低到了尘埃里,用帕子捂着嘴,一张脸涨的通红。
男人看见她这幅可怜兮兮的模样,嘴角的弧度愈发的愉悦了,甚至还抬起手在其后背上轻轻的拍了拍:“三妹,这么不小心?”
下一秒,付梓妍那原本逐渐沉寂下去的咳嗽声,又变得剧烈了许多。
付嘉致还算是有点良心,他也不想把人逼的太紧,只见他恢复了原本那副无甚表情的模样,然后视线不受控制的落在了对面正和一名小姐相谈甚欢的付绵绵身上。
对方不知道说了什么,将那家的夫人和小姐逗得咯咯直笑,紧接着那小姐竟还凑到了她的耳侧,用手掩着说了两句什么。瞧着二人那亲密无间的模样,男人忽而就眉头一跳,似乎自打上次他出手教训过后,对方就一直很安分,但……
好像安分的有些不合常理,难道说今天所发生的一切都是意外吗?若不是意外,对方费尽心机的攀上了王氏替他挑选的妻子,那又是为何?
他一双黑眸微闪,过了一会儿站起了身,草草的冲着王氏拱了拱手:“儿子忽然想起还有要事要和军中的同僚商议,这便要走了,还盼望着母亲和三妹……及各位夫人、小姐心情愉悦才是。”
言罢,也没等大家伙有什么反应,便大步流星的走掉了。
付嘉致一走,王氏这才稍稍的松了一口气,虽然仍旧在看向付梓妍的时候没有什么好脸色,但好歹不用时刻担忧着旁人瞧出什么猫腻来了。
她先是好声好气的回应了几家夫人针对付嘉致的问题,也察觉出了这些夫人的意动,不过她并没有继续往下接夫人们的话茬,意动又如何,那些人的身家背景又岂能和开国郡公府相提并论?
想到这,她便转过头去,讨好的和唐夫人说了两句什么。起先,唐夫人还因为她没有安排好一干事宜,害的自己女儿险些被人讽刺而板着一张脸,后来经过她的刻意讨好,当然也是因为亲眼看见了付嘉致的风姿俊朗,于是态度便缓和了下来,一时间倒也算的上是其乐融融。
待到小花园里彻底看不到了付嘉致的身影之后,这些贵女们才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小声的议论了起来,有几个明显是春心萌动的模样,被旁人打趣还要装模作样的啐上几口,接着便‘咯咯’的娇笑出声,气氛显得十分的热闹。
又过了不久,付梓妍身边忽然多了几道人影,能够前来参加今天这场宴席的贵女,大多都是京中正经人家的嫡女。可就是这些嫡女,说起讨好人的话来竟也毫无痕迹,要么就是称赞她的裙子,要么就是称赞她的长相,每一个都显得和蔼可亲极了。
付梓妍这辈子何曾遭遇过这种场面,更是没享受过众星捧月般的待遇,是以表面上依旧是那副手足无措的模样,惶惶不安。谁问到她的头上,她便唯唯诺诺的答上两句,让一边的王氏狠狠地翻了两个白眼。
也不知是付嘉致的余威尚存还是怎么的,王氏竟然破天荒的没有搭理她,只是自顾自的和唐夫人姿态亲近。
不过这一幕倒是让唐漪尽收眼底了,她却没有选择去卑微的讨好付嘉致庶妹这条吃相难看的路,只是一直维持着完美的笑容,时不时的还会就王氏及唐夫人所说的话题发表上两句自己的见解。
待到看到王氏脸上那愈发满意的神情后,她就知道自己的选择没有错,去讨好一个不受宠又惹主母厌烦的庶女能有什么用?除却能够打听到男人一些私下里的喜好,便再无其他,怎么?难道这几个小姐还指望着靠庶女帮着自己说好话甚至传信件吗?事情一旦暴露,也不怕丢人!
婚姻大事,什么时候不都是父母之命,她的身份摆在这里,就算什么都不做,王氏也要高看三分。
这么想着,她便将视线从付梓妍那边移了开,之后落在了不远处的付绵绵身上。同样都是庶女,这个四小姐瞧着落落大方又不怯场,并且脑子反应还很快,在她看来可比那个上不得台面的三小姐好的多了。
付绵绵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抬头与她对视了一眼后,扬起了一抹明媚的微笑。
虽然方才出了点小状况,但是今天的付府之行还算是顺利的,是以唐漪心情颇好,也回了一个淡淡的笑。之后目光再次扫过那几个围在付梓妍身边的小姐,笑容冷了下来,跳梁小丑而已,不足为惧。
在傍晚的时候,宴席总算开始散去,王氏十分妥帖的将每个人都送上了马车,之后伴随着一阵又一阵轮子倾轧石板路的声响,付府所在的这条巷弄逐渐恢复了原本该有的平静。
等到人走了个干净,王氏冲着门边站着的管家使了个眼色,管家便会意的上前凑在她的耳边轻声说了几个字:“大爷下晌便骑马走了,现在还没回来。”
王氏闻言,勾起了一抹残酷的笑,缓缓地转过身看着此时因为她的注视而全身止不住颤抖的付梓妍:“三丫头,你且随我到雪松院来。”
付梓妍面露绝望之色,但也不敢反抗,只能双腿打摆的跟在了王氏的身后。
付绵绵见状,无声的叹了一口气,随即就带着钟妈妈回到了茱萸院去。那一晚的付府尤为的安静,许是因为白日里折腾了一整天,府内的各个院落都早早的熄了灯、落了锁,只雪松院院子里的烛火燃了一整夜。
路过的巡逻的家丁偶尔经过墙外之时还隐约听到了阵阵抽噎之声,但他们也不敢好奇随便张望,事后更是闭紧了嘴巴,是以那夜雪松院到底发生了什么,竟没能传出半点风声。
等到第二日一早付绵绵前去请安的时候,惊讶的发现付梓妍早就等在了廊下,看起来精神有些萎靡,一副没有休息好的模样。
二人在得到允许之后,先后走进了主屋,王氏面上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在她们问安之后便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将人给打发走了。
出了雪松院,付绵绵有些担忧的看着走一步晃三晃的付梓妍,好在对方身边有丫鬟伺候,在问了两句没能得到什么正面的回应之后,她就无所谓的耸了耸肩离开了,毕竟眼下有更重要的事儿需要她去做。
接下来的好几天,她日日都要寻了借口出去逛上一圈,每次回来都是笑得牙不见眼的。那间脂粉铺子算是彻底盘活了,起先是只有前来参加宴席的那几家派了下人前去采购了一批,后来没过多久,便有了零星的几个小姐上门亲自挑选。虽然远远不如粉胭阁这种屹立京城多年的大商户,但她也是倍感满足了。
毕竟饭得一口一口吃。
某天的一个午后,付绵绵带着钟妈妈从府外归来,却在到了茱萸院门外后,神情警觉。她回过头冲着钟妈妈扬了扬下巴,钟妈妈就会意的轻手轻脚上前推开了那扇原本应该落了锁的门。
紧接着,付绵绵也踏上了阶梯,略微歪了头向院子里看去。
作者有话要说:有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