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何九章的话,许三有突然笑道,“你这些年来没有领悟圣德真意,我倒是领悟了几分。”
“你领悟到了圣德真意?!”
何九章吃惊地询问道。
李长青刚忙起身,“请许先生赐教。”
许三有按了按手,摇了摇头,笑着说道,“圣德说大了是教导天下之民,以己身全大道,说小了不过是知行合一,以己身行大道,我虽然领悟了,但未必能够将我的圣德之道交给你,至少不是现在。”
李长青略微有些失望,不过对此早有预计,将云水观的事情亲自给两人解释了一遍之后,他起身告辞。
李长青离开之后,何九章神色有些忧心忡忡,“如今长青灾劫临身,虽然是以身作饵,但是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如今来询问我们关于圣德之道的事,恐怕是想要用圣德真意护住灵台,避免劫气入体,以至于神情大变。”
随后他转头看向许三有,神色凝重,“你真的领悟了圣德真意?我怎么不知道?”
许三有伸出干瘦的手掌,贴在湿润的海风之中,“有几分。”
他没有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缠,而是看向了东南方向晦暗的天空,乌压压的黑云如同城墙,从墨蓝色的海天一色处压向龙口渡,狂躁的海风中带着腥气和如同野兽般的咆哮声。
“大劫应该就在这十几日演化出来吧?”
何九章听到这话,将刚刚的疑惑暂时抛开,同样转头看向了海天一色处,随后他又看向了溟沧江的上游,“崔溟沧离开这条江了。”
“离开,为什么?难道他真的不管不顾龙口渡?”
许三有紧锁眉头,崔溟沧离开了溟沧江,所以海龙宫才敢动手,这个逻辑他自然是知晓的。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为什么崔溟沧会离开溟沧江。
难道这就是海龙宫的算计?
亦或者这是崔溟沧的算计?
就像李长青用自身劫气吸引那些暗中的敌人出手一般,在溟沧江上,崔溟沧就是天下第一人,但是离开这条江,没有了这条横跨亿万苍生命数的大江支撑,他也就仅仅只是一位巅峰的三灾真君罢了。
“看来他是想要豪赌一把了。”
何九章叹息着说道,“将无数苍生的命数连带着自身拉上赌桌,他难道不知道如果输了,海龙宫逆溟沧江而上,会给黎民百姓带来多大的灾难吗?”
“这恐怕不仅仅只是他的意思。”
许三有目光深邃,看向了京华之地,“天后啊,她总是那么高深莫测。”
何九章听到‘天后’两字,神情略微显得有些不自然,“当初你双十入第三重楼,被誉为儒家最有希望的后起之秀,但是却在燕南紫府破碎,你怨天后吗?”
许三有哂然一笑,“若我还记挂着当初的事情,如今哪能够摸到圣道的边缘。”
听到圣道,何九章再次感兴趣起来,“对了,你怎么领悟的圣德真意?”
许三有一手指向刚刚李长青离开的方向,“这就不是我一直在等的圣道吗?”
······
从鹤鸣书院离开,李长青回到了龙口渡捉妖司,阴醴泉不断喷涌着纯白的雾气,雾气之中莹莹蓝光绽放,两条初生的水脉,一条延伸向溟沧江,另外一条延伸向净月潭。
七彩琉璃龙珠旁,一株翠绿色的葫芦蜿蜒向上,矫捷如龙,葫芦藤之上,一枚金皮葫芦已经接近成熟。
李长青伸手抚摸向金皮葫芦,细细感受着内部孕育的力量。
这是一件天生法器,紫府内蕴,生机勃勃,善养万物。
自己原本是计划凝聚五德真意,从而孕养一件防御至宝,但是如今变数太多,圣德真意一时半会儿根本没有苗头,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抓紧每一分力量增强自身。
李长青瞬间就想明白了,一缕缕金色的功德之力和素白的阴德之力从灵台中飞出,和眼前的葫芦藤融合。
原本静止不动的葫芦突然摇晃起来,一阵阵乙木之气冲天而起,化作奇花异草之形,开满了整座捉妖司。
幸好捉妖司本身有着黄云莲的生死无常殿屏蔽内外,所以这异象没有直接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不过捉妖司内,一股股馥郁的草木香气充盈,普通人闻上一口,就如同服用了大药一般。
“老爷又在炼制什么灵香了?”
方老好奇地询问旁边的黄明。
黄明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他嗯了一声,思考了一下说道,“方秀才,我有一件事问你。”
“什么事?”
方老古怪地看了一眼旁边的黄明,最近一两天,自己这位同事似乎有什么心事,因此总是心不在焉的。
黄明将自己和小翠的故事讲了一遍。
方老轻笑道,“那妖魔既然都害了你,你怎么还放不下?”
“不是放不下。”
黄明一跺脚,“前几天我休沐,所以按照小翠以前说的住处去查了一遍,结果发现她的家人都还在世,而且和她介绍的情况一模一样,你说她当初是不是真的想要嫁给我?”
方老呵呵一笑,“就算当初想要嫁给你又如何?难道如今你还想要恳求老爷给你赐婚不成?”
黄明神色有些扭捏,“我听说老爷手中有一道‘入梦符’,只要知道对方生辰八字,就可以梦中一会,我想要当面问问她。”
入梦符?
方老自然听过,或者说李长青将十二种小雷符都放在了捉妖司的功勋栏中,部下可以凭借功勋兑换这些符咒。
“前段时间你我探查黄云山脉有功,若是你想,等会儿老爷练功完毕出来,你找老爷兑换就成。”
谷岺/span阴醴泉旁,蛟龙舍利绽放出七彩佛光,与已经如同实质的乙木之气相互碰撞,发出如同环佩敲击一般的脆响。
突然,一阵无形的大道之音响起,金皮葫芦从藤蔓之上降落未落,李长青手中飞出一道翠绿色的符箓,裹挟这浩然正气和铁血煞气,将葫芦蒂切下,顺着开口融了进去。
原本七星剑符是李长青手中的一道杀手锏,但是随着现在修为日深,七星剑符本身也需要再次升级,刚好如今葫芦成熟,李长青就有利用这枚天生紫府葫芦,升级七星剑符的想法。
首先七星剑符取的是北斗七星之意,注重杀伐,这本来没有任何错误,但是天地万物,最讲究的就是阴阳平衡。
这七星剑符杀伐有余,但是生机不足。
但这枚金皮葫芦刚好可以弥补这点,葫芦分属乙木,如同南斗主生,和七星剑符的北斗之意刚好一阴一阳,一生一死。
剑符落入葫芦之中,李长青手中九宝莲灯浮现,天地人三才之火映照出一方火焰世界,他的灵台之上,一缕缕生死真意,阴阳真意不断从黄云莲,五行灵君处抽取而来,化作柴薪,祭炼二者。
一股玄而又玄的大道之意扩散,原本葫芦内幽深的天生紫府在七星剑符的影响下开始转变,一缕缕乙木精气受到天河真意的影响,凝结成碧绿色的星辰。
这些星辰之中七颗斗大璀璨的银星照耀,如同一柄绝世利剑,将沉凝的乙木精气破开,配合天地人三才之火,演化出一方星辰紫府。
“轰隆。”
一声宏大到无音的震颤响彻捉妖司,金皮葫芦应声而落,李长青神色欣喜地接住葫芦,手掌不断抚摸着葫芦光滑的表面。
金色的表面之上,一缕缕或素白,或赤金的纹路浮现,就像是天然生长上去的一般,整个葫芦光华内敛,但是李长青能够清晰地感知到其中孕育的一道七星剑气,如同一条紫府天河一般。
“不知道能不能和那些灵宝一样杀人不沾因果。”
李长青将葫芦挂在了腰间,如今重新炼制的葫芦剑符,不仅威能完全达到了第三重楼的程度,同时还多了两项新的能力。
第一就是孕育剑符,剑符主死,葫芦主生,每一次剑符斩杀敌人之后,就会将敌人的精血,道行吞噬一部分,带回葫芦之中,而葫芦则将这些精血道行纯化,用来孕育剑符。
第二是五德云台,葫芦喷吐出五德云气,化作防御灵台,抵御诸般法术神通。
不过第二种能力本身还在孕育之中,在李长青没有注入完整的五德之力之前还无法动用,不过仅仅只是这两种能力的雏形就让他高兴不已了。
要知道这可都是成长性的能力,能够一直伴随着他成长。
初步祭炼好葫芦剑符,从阴醴泉走出来之时,黄明和方老凑了上来,恭贺道,“恭喜老爷神通大进。”
李长青笑着说道,“你们如今虽然是黄巾力士之身,但是也有法力可以驱使,可以用功勋换取十二道小雷法中的‘剑符’炼制之法,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黄明和方老因为是自己祭炼的黄巾力士,本身还在龙虎山得到了赦封,自然可以学习龙虎山的雷法。
“谢谢老爷。”
两人刚忙道谢。
黄明犹豫了一下,最终说道,“老爷,我想要换取一道‘入梦符’。”
“入梦符?你换它来干什么?”
李长青好奇地询问道。
见黄明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方老在一旁发出戏谑的笑声,随后帮黄明说道,“启禀老爷,黄武司想要问一问当初那个刨他心肝的小翠姑娘如今的情况。”
小翠姑娘······
李长青扯了扯嘴角,他瞬间想起了黄明妖魔猎手的身份,没想到对方居然死性不改。
他犹豫了一下说道,“入梦符想要使用,必须要知道对方准确的生辰八字。”
黄明赶忙说道,“老爷,当初小翠给我的生辰八字应该是真的,我趁着休沐去她家看了一次,和她说的情况一样,只不过她家人不知道她已经成了妖魔,这其中或许还有什么隐情。”
不知道她成为了妖魔?
李长青顿时来了些许兴趣。
还有那小翠居然留下的生辰八字是真的,当初李长青虽然也拿到了小翠的生辰八字,但是下意识认为这是对方用来欺骗黄明的。
没想到这个生辰八字居然是真的,他的目光反复在黄明身上看了看,要么是这位妖魔猎手黄明魅力十足,要么就是这个时代的妖魔太实诚了。
他也没有多想,索性今日顺利祭炼成功法器,就多帮一把,从黄明那里重新要来了小翠的生辰八字,凌空画出一道入梦符,一扇缠绕着琉璃光焰的虚幻门扉和入梦符融合,将小翠的生辰八字吸纳进去。
门扉仿佛贯穿了一重重梦境,瞬间和一座漆黑扭曲的黑色梦境相连。
龙口渡,县衙大院,小翠猛然从床上惊醒,她发出的巨大声响惊动了外屋的下人。
下人赶忙走了进来,恭敬地问道,“二夫人,可是有什么药吩咐的吗?”
这位是县府楚大人新纳的妾,县府大人对其宠爱有加,甚至不愿意其随意抛头露面。
小翠挥了挥手,“没什么,做了一个噩梦而已。”
下人退下之后,小翠披好薄衫,点亮烛台,用纸糊的灯笼将烛台笼起来,温润的橘黄色灯火照耀下,小翠的神色显得有些阴晴不定。
按理来说,她如今已经成为了妖魔,而且在老爷的帮助下,成为了第二重楼的妖魔,本身应该不会再出现噩梦,但她刚刚假寐之中,确实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虽然她极力想要回想起自己究竟梦到了什么,但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就像是自己儿时做得那些噩梦一般。
小翠还在思考的时候,突然外面传出下人问好的声音,不一会儿,楚当河疲惫地穿着官服走了进来,冷眼看了一下小翠,“帮我按按背。”
小翠听到这话,立马起身,用熟练的手法替楚当河按摩,一点都没有第二重楼妖魔的模样。
另外一边,龙口渡捉妖司,虚幻的门扉关闭,李长青目光凝重,抬头看向了县衙的方向,低声说道,“楚当河,他为什么会和妖魔混在一起?”
小翠如今虽然已经是第二重楼的妖魔,本身还擅长画皮之法,但是县尊本来就是儒家弟子,又有王朝气运守护,按理来说,不应该被小翠迷惑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