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青竹连忙转移话题:“祝老爷来了。”
燕山月和祝连山一看,果然祝有财和郑三龙一起走进正堂。
他们之间的交谈已经正式结束了。
没有了杨家在中间作梗,洞庭商会很快就和郑三龙达成交易。
不过他们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郑三龙走到燕山月面前对他拱手:“燕大人,洞庭商会的东西太多,我的商队实在吃不下了。”
燕山月点头。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因为海禁的原因,海商毕竟比较少和岸上商人直接见面,船队不可能维持多大的规模。
洞庭商会位于江南繁华之地,其中有太多大商人,货物太多,郑三龙一家怎么可能吃得下。
所以这种时候,只能靠杨家船队补上缺口。
幸好燕山月刚刚在杨家这边取得进展。
然而燕山月却告诉祝有财:“哪怕是杨家船队加上,也远远不够。”
祝有财顿时一脸失望:“大人,这可太……”
燕山月看着祝有财,脸上不变,心里却忍不住想笑。
商人的胃口可真是永无止境。
洞庭商会难道真想从此无视海禁,堂而皇之开始和海外做生意吗?
这根本不可能。
祝有财想要的,是燕山月给他更多份额。
这位祝老爷,不可能不知道,之前杨家船队只卖松江棉布。
其他一切货物都不收。
因为光是这一项,就足够整个船队一天没有休息,杨家日进斗金。
要是燕山月想要恢复原本的杨家船队,完全可以一切照旧。
那样的话,洞庭商会就赚不到什么了。
不过正好,燕山月有一个办法,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洞庭商会有兴趣,帮松江重建造船厂吗?”
这句话说出来,祝有财愣住了。
哪怕是他这种白手起家,在苏州拼搏半生,富甲一方的豪商,也没有燕山月这样的胆大妄为。
松江船厂,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叫的。
当年三宝太监下西洋的宝船,就是松江船厂建造。
要是不能修建宝船,那就不能叫松江船厂。
燕山月笑着对祝有财开口:“我手里有三宝太监当年留下的图籍记录。”
这句话说出来,祝有财目瞪口呆。
他这才明白,燕山月是认真的。
有那么一瞬间,祝有财感觉自己眼前出现一座金山。
但是马上,他就冷静下来。
这可能是天底下风险最大的生意。
船队为什么不怕海禁?
因为他们可以跑。
就算被发现,有人追杀,只要逃走就好。
但船厂就在松江。
谁敢保证,燕山月离开之后,船厂不会被毁。
甚至说,就算燕山月在这里,他就能保住船厂吗?
要知道,松江府衙里面还有个松江知府,他才是松江府真正的“父母”。
就连这位胡知府,燕山月都不一定能对付。
但是想到这里,祝有财反而毫不犹豫地决定,一定要站在燕山月一边。
因为一句话。
富贵险中求。
祝有财对燕山月拱手:“我可以想办法劝胡知府帮大人一把。”
燕山月忍不住笑了。
这就是苏州大商人的聪明程度,果然敏锐。
“如此正好。”
两人就这么说好,然后祝有财和郑三龙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不过祝连山留了下来。
一时间,祝连山都有点茫然:“这我是可以回苏州了?”
燕山月忍不住笑了:“你想回去?”
祝连山毫不犹豫地点头。
他两手一摊:“我这个人,就愿意呆在苏州家里面,怎么样都好。”
“外面多好的地方,都不如我那一亩三分地。”
燕山月笑着点头:“如果事情顺利的话,过不了多久,我们可以一起回去。”
而事实也正如燕山月所料,确实顺利得不可思议。
两天之后,一行人一起离开松江府城。
这是一个庞大的队伍,人多势众,引来路人不断好奇围观。
队伍中间,是燕山月傅青竹墨鬼风三壬,祝有财父子,苏州织造府太监鲁吉,还有手下锦衣卫。
相送的人,是松江府织造太监李寿,松江知府,还有杨家船队的管事,还有猴仙侯静山。
众人出了北城门,在城外告别。
其实这一次燕山月在松江的安排,远远没有结束,甚至连开始都没有。
但事情都有人负责,燕山月乐得做个甩手掌柜。
如今众人各自分开,还真是人人有事要做,只有燕山月一身轻松。
墨鬼风三壬最先离开,他们要北上京城,安排好繁杂事务之后,就要回到松江。
然后是祝有财,他要去洞庭商会联络众人,一起为松江船厂出力。
祝连山都被拉着跟去帮忙。
剩下松江这边一切事情,自然有李寿,侯静山,杨家刘氏掌管。
他们多半有自己的小心思,但现在前途光明,自然会努力在燕山月面前表现。
只有胡知府,对燕山月在松江的行动不是完全支持。
但他心里清楚,如今燕山月背后的力量太过庞大,已经不是一个将要告老的五品知府可以反抗了。
所以胡知府只是在心里抱怨两句,行动的时候完全按照燕山月的意思来。
最后只剩下燕山月和傅青竹两人,骑着马慢悠悠往北边苏州走。
鲁吉和钱千户连忙紧紧跟上,这一路一定要小心伺候,保证舒适。
然而燕山月完全不喜欢这太监和锦衣卫,他笑着对傅青竹伸手。
傅青竹一笑,抓着燕山月的手,从自己的马上跳过来,坐在燕山月身后。
然后燕山月打马冲了出去。
画中黑马神骏,如风一样冲了出去。
在后面的鲁吉和锦衣卫马上就被甩开。
他们连忙打马跟上去。
但是冲出去之后,鲁吉却突然愣住了。
他犹豫着对钱千户开口:“等一下!”
钱千户连忙拉住马,看着鲁吉开口:“公公,这?”
鲁吉无奈地叹了口气:“还是别跟上去了。”
……
回到苏州之后,燕山月度过一段平静的时光。
虽然四面消息不断传来,但燕山月只是在上面写个“可”字,就寄回去。
事实证明,被利益驱使的人们,总是能爆发出强大的力量。
燕山月老老实实呆在家里,直到春节过去。
这个年,文昌街的燕家前所未有地热闹。
燕山月根本没想到,三个织造太监,居然就能营造一种贵客盈门,络绎不绝的景象。
当然了,家里长辈喜欢,燕山月也就没有阻止。
苏州的故旧都在,傅青竹也难得从织造厂里搬出来,住在青岩观。
元宵的时候,唐辰照旧办了文会,去年刚刚考上的新举人们都来参加,燕山月却还是和以前一样,只是喝酒看着,绝不自己动笔。
就这样,一直到元宵之后,燕山月才终于收起闲散,赶往松江。
在松江府城城外的海岸上,多出了一大片空地。
在这里,一个庞大的建筑,将要打下地基。
燕山月就是来见证这件事。
他身边聚集着不少人。
三位织造太监,风三壬和杨家刘氏,还有祝有财。
他们看着燕山月,都十分感慨。
这样一个胆大妄为的计划,居然就要开始变成现实了。
无论怎么想,他们都不明白,燕山月的脑子里,怎么能想出这么恐怖的计划。
不过现在,这个问题也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们已经成功了。
仪式之后,燕山月转身离开。
众人连忙跟上,他们一边走,一边给燕山月说着这段时间里发生的重要事情。
比如三府织造上交京城的丝绸布匹,已经运到京城了。
其实船队从松江出发,已经几个月了。
只不过出发的时候,燕山月人在苏州,对什么事情都不太关心,鲁吉上门找他都找不到人。
现在京城还在清点,不过内廷的嘉奖已经送过来了。
三府这次上交的丝绸布匹缺额不大,而且没有水火痕迹,是大亨各地最好的。
鲁吉李寿吴祥三个太监当然不敢把嘉奖留在自己手里,争着抢着要交给燕山月。
但是燕山月根本没兴趣。
他有兴趣的事情,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