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长生连忙点头:“请讲。”
墨鬼叹了口气,他要林长生将墨经整理,收录进大典之中,留下墨家最后一点香火。
林长生有些意外,连忙解释。
其实他读的这本墨经,已经在子部之中了。
墨鬼却摇头。
其实现存的墨经一书,并不完整,其中残缺的篇章很多,而且有不少,因为时代久远,现在人根本看不懂。
墨鬼要修补墨经,留在子部中。
他是天鬼,墨家知道的一切,墨鬼都知道。
林长生连忙点头。
就算在翰林院中,几百年间,修补百家中失传一家的绝学,也是绝无仅有的机缘。
这不是林长生帮墨鬼,而是墨鬼帮林长生。
坐在旁边的燕山月和傅青竹面面相觑,虽然诧异,但也替墨鬼高兴。
一年前那个从驱鬼符令里跑出来的木匠鬼,终于找回了真实身份,变成墨鬼,也算是了结一件旧事。
更何况,墨鬼还是傅青竹的老师。
现在想起来,也许傅青竹跟着墨鬼,当初学的那些什么土断之类,多半是墨家的想法。
燕山月心里忍不住有点不好意思。
要是他多读书,说不定早就知道墨鬼本来身份了。
三人一“鬼”坐在桌边,脸上都带着感慨。
过了片刻,燕山月站起来:“做饭。”
他今天来的路上买了不少东西。
一只鸡,一个猪肘,招待木匠鬼,这顿饭要丰盛些才行。
燕山月先在一个大锅里面烧水,一边烧着,一边在案板上动刀。
猪肘剔骨,冷水下锅,放两片葱姜焯水。
鸡斩下双爪双翅尖,头,尾,然后开始剔骨。
一整个骨架子剥下来,肉分成双腿,胸背几大块,斩成指头大的碎块。
内脏只留鸡胗鸡肝鸡心,切成薄薄的片。
这时候猪肘好了,从锅里捞出来,放进开水锅里,葱姜大料香叶放上,小火慢慢炖。
另一边的大锅洗干净,烧到冒烟,下菜籽油,烧热放葱姜片,香味飘上来了,就把鸡肉扔进去。
大火翻炒,炒到肉块表面棕红色,然后倒进去酱油,黄酒,盐,花椒面,炒匀出锅。
另一边猪肘子还没软烂,这边急匆匆赶出来一道醋溜白菜。
北方初春,蔬菜最难找,燕山月吃不起别的,只好硬抗地窖里那一大堆大白菜了。
白菜出锅,然后烧水煮米饭。
最终,米饭和肘子一起出锅。
在厨房里大吼一声开饭,自然有傅青竹和林长生过来端盘子。
燕山月大摇大摆去了正房,不过到了门口却停下脚步,对着后院大吼一声。
“桃花姑娘,来吃饭!”
话音刚落,就有一道清风带着花香来到燕山月身边,落下变成桃花妖的美艳身形。
她对着燕山月低头行礼,开口却说没必要带上她。
燕山月却还是坚持。
他这里不管是妖还是鬼,只要不作恶,就是客人,做了饭怎么能站在旁边只给看不给吃。
此时傅青竹已经端着大肘子过来,想都不想就让桃花妖进门。
桃花妖好像不太敢违背傅青竹的意思,不太情愿地进门坐在桌边。
然后燕山月又拿出金蝉和画笔,让徐青藤现身。
画鬼一出现,燕山月就笑着嘲讽他:“你说你,天鬼这样的大人物在面前都看不出来,连读书人都比不上。”
徐青藤倒是脸皮厚,一点都不在意,大摇大摆坐在桌子边,指指林长生:“文曲星下凡,是普通读书人?”
燕山月无言以对。
很快,饭菜摆上桌,每个人:还有一妖两鬼,面前都摆上一碗大米饭,然后开吃。
金蝉了知虽然羡慕,但它是喝风饮露的,就只能看着了。
画鬼一边吃一边评头论足,什么肘子里面缺点蔬菜味道了,白菜太甜了之类。
燕山月不但不生气,反而连连点头。
反正饭是他自己做的,燕山月没说不行,别人就只是听着。
林长生傅青竹都是从小受苦,吃饭的时候干脆利落,绝不开口,桃花妖懂很多礼数,食不言寝不语,墨鬼需不需要吃饭也不知道,但总之墨家也是讲珍惜粮食的。
一顿风卷残云,最后只剩下盘子里几根鸡骨头,一根大猪骨,也被燕山月拿起来,毫无形象地啃个干净。
最后把骨头扔在桌上,长出一口气。
徐青藤长叹一声:“此时当有汤。”
虽然他说得最起劲,但其实画鬼根本吃不了东西,也就能闻闻热气,尝尝味道,真要下嘴,东西只会从身体中间穿过去。
这话一出口,桃花妖就站起来,去厨房端来热汤:正是开饭之前,燕山月用剔掉肉剩下的鸡骨架,和白菜熬的鸡汤。
热汤下肚,几个人彻底瘫倒在椅子上。
桃花妖却已经站起来,就要收拾碗筷,打扫餐桌。
燕山月有些无奈,但也没精神阻止,只是让桃花妖收拾完了过来。
然后他们就这么坐在桌边,说着各种闲话。
墨鬼讲墨家的主张,桃花妖讲院子还在仙人壶中时候的见闻,燕山月讲他手中宝物的故事,徐青藤讲妖鬼隐秘,傅青竹讲天香楼里面才子佳人。
几个人说到很晚,燕山月才站起来,带着墨鬼去后院,给了他一个房间。
傅青竹也终于敢取下易容法宝,用本来面目,郑重感谢墨鬼。
墨鬼也很有些感叹。
两个人对话之中,燕山月听明白了一件之前困扰他的疑问。
为什么傅青竹之前写文章,全是要把考官得罪到底的,结果会试还能有好名次。
原来是墨鬼之前劝傅青竹忍一时之气,求长远的前途。
别人劝傅青竹,她不一定听,甚至燕山月都不行。
但墨鬼毕竟算是傅青竹的老师,所以傅青竹听了。
结果就是高中榜眼。
两人一鬼站在院子里说了两句,就回房间休息了。
……
接下来的几天,燕山月几个人和以前一样,一到能走人的时间,就离开翰林院。
不过回家之后不是忙着做饭,而是听书。
墨鬼把补全的墨经念给林长生,林长生笔录,而燕山月和傅青竹旁听,顺便加两句注释。
这事情不算简单,但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