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京居,大不易。
藏龙卧虎,是天下物华天宝之地。
民间有言,东城贵,南城富,西北二城难兄弟。
但相比于西城完全是破落户,下里巴人住的地方。
北城虽也都是下九流里的行当,但有南来北往的行商,异域商人,以及种种进京学子、外来镖客……最是鱼龙混杂,却也不缺热闹之处。
玉门坊!
南来北往行商驻足之处,街道两旁商铺诸多,有着各方稀奇物事,琳琅满目,能看得人眼花缭乱。
哪怕是夜晚,不缺行人留恋往返,谈笑声不绝。
这时,突听一阵颇为凄惨的哀求声。
“掌柜的,可怜可怜我们这些可怜人吧!”
却见玉门坊古董老字号的聚宝斋面前不知何时聚慢了一群衣衫褴褛的臭乞丐,恶臭味令人捂鼻而逃。
本来顾客众多的老字号顿时人去楼空。
而那群臭乞丐还在一个劲地哭喊着。
“掌柜的,你这聚宝斋,天天都开张,开张就能吃三年。可怜可怜我们这些可怜人吧!”
“这玉佩不错,要不就赏给我们吧!”
“你看我们穿的衣服,简直不像个人啊!”
……
这些乞丐浑身褴褛,却也不讨吃的,口气更是大的要命,张口闭口就要索取一件玉佩!
那玉佩挂在聚宝斋颇为显眼的位置,雕龙画凤,通体剔透,没有丝毫杂质,一看就弥足珍贵。
“各位爷,小本生意,经不起折腾啊!”
聚宝斋掌柜走了出来,连连鞠躬,求饶不已。
那群乞丐不但不走,反而哭得更凶了。
“蔡掌柜说笑了!这洛京北城谁不知道,这聚宝斋的蔡掌柜日进斗金,穿的是绫罗绸缎,怎么会是小本生意呢?”
“再说我们哪里折腾了?我们只是一群穿不起衣服的苦命人啊!”
“是极,是极!”
……
乞丐们哭声赞同,但嘴角的笑意却是出卖了他们。
为首那精悍乞丐更是似笑非笑,反问一句。
“蔡掌柜,不会一个小小的破石头都舍不得吧!”
上好的羊脂美玉在他口中赫然成了一小块破石,但蔡掌柜却一点不觉得可笑。
对方脸上虽然在笑,却目中寒光,恐怕一旦不答应,接下来不知道又是什么腌臜人的后招。
威胁,赤罗罗的威胁!
羊脂玉佩珍贵,但丐帮势大跋扈,自己根本惹不起,蔡掌柜陷入为难中。
四周暗暗有围观之声,可怜同情声更夹杂着满满的幸灾乐祸。
“聚宝斋可真倒霉,被丐帮这群恶狗盯上了,非要被咬下一块肥肉不可!”
“怪只怪这聚宝斋太赚钱了,被这群乞丐盯上,除了破财消灾,别无他想!”
“就没人管管吗?这洛京城内还有没有玩法了!”
“怎么管?这群乞丐口口声声说来讨个打赏,你要是不给,他也不会强枪。但之后乞丐天天坐在你门口,你还做不做生意了?”
“这不是无赖吗?”
“这位爷,你可太抬举他们了!他们本就是乞丐,连无赖都不如!”
“……”
……
说到最后,众人脸上竟是一言难尽。
丐帮之人油盐不进,纵使集合众人智慧,也拿他们没有丝毫办法。
我这是被赖上了啊!
蔡掌柜叹息一声,也终于想通了,拿出那件羊脂玉佩双手奉上。
“各位乞丐爷爷,你们请吧!”
“蔡掌柜果然是大方人,那就祝掌柜以后财源广进了!到失手,我们好再次找你化缘啊!”那丐帮领头的丐头笑着接过,得了便宜还卖乖。
“多谢蔡掌柜的赏!”一群乞丐也在旁哄笑,拥簇而去,祸害别家去了。
蔡掌柜面孔抽动,目中喷火,最后还是敢怒不敢言,转身回去却是大门紧闭,生意都做不下去了。
这样的敲诈再来几次,他这聚宝斋可就真要倒了,能躲一时是一时吧!
“各位丐帮的大爷,这三十两银子就孝敬各位了!”
“这三尺绸缎就谢过各位丐爷的高抬贵手了!”
“放过小人吧!这是小铺仅剩的家当了!”
……
丐帮雁过拔毛,寸草不生。
一个个店铺掌柜不敢反抗,只能乖乖破财免灾。
乞丐所到之处,如同瘟神,处处关门闭户,偌大个玉门坊原本热闹异常,现在硬是被人折腾得人气萧条了。
“各位爷,今天关门了!没吃完的一律半折,还请赶紧走吧!”
不远处,迎客楼内原本客人满座,酒香四溢。
那老掌柜站在门口,见那群瘟神直直朝这边走来,面色一变,立刻开始赶人了。
话音一落,顿时引来一众不满之声。
“老掌柜,你这不厚道了!我们还没吃完,你就赶人吗?”
酒楼掌柜一听顿时叫苦不迭,“各位爷,赶紧走吧!等那些瘟神来了,不但你们遭罪,小店也承受不起啊!”
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到丐帮之人真的来了,一众客人顿时起身,有了去意。
但还没等他们走完关门,就听一阵怪笑声早从外面传了进来。
“老掌柜的,你说谁是瘟神呢?”
老掌柜肩膀一沉,一只散发着恶臭的胳膊就搭在他身上了。
老掌柜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却见一张似笑非笑的怪异面孔近在咫尺的盯着他。
他面色变幻,连忙露出讨好的笑容。
“原来是丐帮分舵的钱丐头啊,你来迎客楼,小店真是蓬荜生辉!”
那钱丐头旁若无人地掏了掏耳屎,伸手一弹,就懒洋洋道:“好了,我们兄弟们都饿了,给我上一桌富贵全席,还有上好酒!”
张口闭口,没提半毛钱的事。
老掌柜叫苦不迭,但脸上却只能挤出笑容,“马上去办!”
钱丐头见他如此识趣,顿时叫道,“各位兄弟,还不谢谢老掌柜打赏!”
“多谢老掌柜打赏!”
“富贵全席可是由各种山珍海味做的,没想到我们这些乞丐也能吃上,真是有口福了!”
“老掌柜好人啊!”
……
众乞丐占了便宜,哄笑一片
老掌柜笑如苦瓜。
富贵全席一桌要上百两银子,这下子完全是亏本买卖了。
但能怎么办呢?
酒楼生意最需要人气,若是被这乞丐瘟神缠上,以后就没完没了了。
事实上,自从这群乞丐入门以来。
已经有不少客人刚点的饭菜都顾不得吃,出了门就偷偷捂着鼻子,溜得远了。
原本热闹的酒楼彻底冷清下来。
有店小二年轻气不过,低声叫道,“掌柜的,我们就这么忍了1”
“哎,还能怎么办呢?花钱免灾,快去吩咐后厨赶紧做吧,快点送走这些瘟神!”老掌柜叹气连连。
迎客楼内暂时恢复了平静。
不一会,酒肉上桌,一众乞丐一窝蜂地围了上去,不用筷子伸手就抓,翘着腿大口吃肉喝酒,骨头扔得遍地都是。
“头儿,你这次带着我们捞了这么多好处,舵主又要有赏了!”
“我丐帮为天下第一大帮,头儿是能再升一级,以后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
“说得是!我们祝贺头儿高升!”
……
一众乞丐讨好声不绝。
却见那钱丐头哈哈大笑,反而自谦起来。
“兄弟们,抬举了!喝酒,喝酒!”
“谁在放屁,好臭,好臭!”这时,突听一阵冷笑声,讥讽满满,顿时让这些乞丐酒性全无,食不知味起来。
却听那笑声不绝,更是肆无忌惮。
“四位哥哥,你们说好笑不好笑!乞丐还能高升?哥哥们猜猜,乞丐中若也有王者,那是什么?”
那话语中的四位哥哥也很是识趣,捧哏似地问道。
“是什么?”
“五弟,别卖关子!”
“快说说!”
……
却听那冷笑声拉长声音。
“乞丐中的王者,当然还是乞丐啊!”
短暂愕然过后,五人顿时旁若无人地哄堂大笑。
“什么人?”钱丐头一群乞丐霍然起身,面孔涨红,愤怒逼视四方。
却只听这大笑声从四面传来,根本不知方位。
“何方鼠辈,不敢露头?”乞丐们气急怒骂。
却听一阵冷笑,“酒楼之内喷粪,掌嘴!”
身若魅影,从楼上一闪而过,直如清风从旁掠过。
众乞丐还没反应过来。
啪啪啪!
巴掌声不绝。
却见包括钱丐头的丐帮众人就已经被打翻在地,脸上血色郁积,显出一个清晰的掌印。
乞丐们摇摇晃晃,站起身来,整个人都懵了。
从头到尾,那人恍若鬼魅,他们连个人影都没看见。
“打扰我的雅兴,还不快滚?”
钱丐头心中无比忌惮后怕,但若是这么离开,以后丐帮还有何颜面,咬牙回应道。
“阁下如此猖狂,不敢报上姓名吗?”
却听那人理都不理他,“就凭你们,还不配知道我们五人的性命,不走是吗?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
一声轻喝。
身形鬼魅再次闪出,这一次换成脚掌踢来。
众乞丐眼前恍惚,就见一个个如同被小鸡崽一般被踢飞出去,摔了个屁股落地,四脚朝天。
扑通、扑通、噗通……
仍鸭子一般,一个个乞丐被从迎客楼里丢了出来,顿时吸引了行人的注意。
“这不是丐帮的人吗?”
“看这样子,是被人打了?”
“苍天有眼,真有人收拾他们了!看他们还敢嚣张?”
……
一众乞丐起,面孔涨红发紫,却再也不敢说出半句狠话,跌跌撞撞地搀扶着走远了。
此时迎客楼之中更有笑声传出。
“五弟,何必与这群乞丐一般见识!他们恶臭,可不能亵渎了五弟的风流”
“五弟,锦毛鼠之名,可不能沾染了尘垢啊!”
“五弟……”
……
“好了,各位哥哥,别说了!小弟改还不成吗?”
却听那笑声求饶道,随后话锋一转。
“话说,这下子丐帮分舵的人都被惊动了吧!人都集齐了,我们也该上门了!”
“不错,同去,同去!”
一阵大笑随后飘远。
只留下迎客楼的老掌柜、店小二和残留的客人惊恐莫名,从始至终他们都没听出声音从何而来。
直到来到二楼雅间,却见里面酒肉分毫未动,却有一锭纹银摆放桌上。
老掌柜将信将疑地拿起,不禁深叹一声。
“真江湖奇侠也!”
……
丐帮瘟神一走,玉门坊的商铺只觉去了心口大患,趁着夜色未深,又纷纷开门,又渐渐恢复了之前热闹的景象。
而远处一座堂皇院落,上有“玉门分舵”的牌匾,门内传出惊吼之声。
“什么?竟有人触我丐帮的霉头,召回所有的帮众,一定要找回这个场子!被人欺到脸上了,若是不报,日后我丐帮还怎么在江湖上混!”
“舵主,说得对!”愤慨之声不绝。
一众精悍乞丐以轻功向四方赶去,片刻后,就有诸多褴褛身影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找到他们,宰了那五个多管闲事的货色!”
“惹我丐帮,虽远必诛!”
“我丐帮岂能任人欺辱,绝不能放过此人!”
……
丐帮分舵内拥拥嚷嚷,喧嚣一片。
“吆!你们人都集齐了,看来不用我费心一个个去找了!”
却听一声轻笑,压过了全场声音。
众乞丐心头一惊,从始至终,他们对有人靠近都没半点察觉。
循声望去,就见不知何时屋檐躺着一个俊俏身影,手中提着酒壶倒入口中,似是等待多时了。
他脚下一个牌匾,更是无比眨眼,令人只觉熟悉。
“五弟,你还是这么爱显摆!”
众人正在惊讶这神秘人的身份,却听又是一阵责怪的声音,又有四人走出,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丐帮分舵众人。
“是他,就是他们!汪舵主,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这时,那钱丐头认出了声音,捂着脸大声叫道。
分舵为首的半百老汉眼睛一眯,却见那房梁之上,赫然是五个奇男子,魁梧、挺拔、俊俏…样貌各不相同,但却自有一种精悍气质,令人不敢直掠其锋。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敢欺上门,踩着丐帮门匾,必有惊人手段。
这汪舵主阴气沉沉,一时没急着动手,双手相握,大拇指高高翘起,摆出一个烧香拜佛的奇怪姿势,拱手一礼,遥遥而问。
“阁下,三教九流江湖客,天南地北一炉香!我等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何故与我丐帮作对?还请报上名来!”
“好说,好说!”却听那为首的魁梧男子笑得憨厚,口中却是冰冷。
“我等陷空岛人士也,江湖人称‘五鼠’,在下钻天鼠卢方!”
“彻地鼠韩彰!”
“穿山鼠徐庆!”
“翻江鼠蒋平!”
“锦毛鼠白玉堂!”
五兄弟依次报上姓名,随后齐声而喝。
“陷空岛五鼠,此来正为踢馆!”
“踢馆?踢我们丐帮的馆!”一众乞丐喽啰被惊得说不出话来,那汪舵主更是气急怒笑。
“五位如此嚣张,江湖人知道吗?”
他话语咬牙切齿,阴气森森。
啪!
却不料,锦毛鼠白玉堂折扇一开,扇风更显倜傥,笑而反问。
“不嚣张,我们还是陷空岛五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