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终究是灭了。
来了大量的人马,竭尽全力地灭火。
或许是老天爷也急着掩盖天地之间的罪恶。
忽然间下起了大雨。
这场雨来得丝毫不讲道理,没有任何征兆,豆大的雨点急速落下砸在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大雨伴随着狂风,京城之中,百姓们忙着关门闭户。
狂风在街道上咆哮。
雨越下越大,到了后来,就像是有人拿着脸盆从天上往下倒水一般。
但无论是姜承乾还是李易,都没有离开的意思。
前者丧失了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两个亲人,又听到了关于自己父皇的秘密,还处在悲痛与震惊之中。
一时难以自拔。
后者则是怅然若失。
李易无疑失去了一个朋友。
虽然这个朋友满打满算,认识的时间还不超过两天。
但是友谊的多少,从来都不是用时间来衡量的。
齐王走了,李易悲痛吗?
当然是悲痛的。
但却也没有想的那么悲痛。
因为齐王说得对。
他太苦了,他这辈子活得太累了,每一日都饱经折磨。
他能活到现在,完全是凭着一口气。
这本身就是个奇迹。
或许对于他来说,死确实是一种解脱吧。
尤其是在死之前,他还杀了太后,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愿。
但李易却是感觉到了压力。
齐王的牺牲,让李易觉得自己这条命,不再是单纯地为自己而活了。
因为还承载着齐王的希望。
“姜兄,你真是让人头疼啊。”
李易喃喃自语。
齐王的尸体被抢出来了,虽然已经成了焦炭,但至少尸首还算完整。
太后就惨了。
连人带柱子,都成了灰烬。
偶然发现了一些残骸,但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这场闹剧总归是结束了。
一切平静后,众人来到了立政殿。
谁也没有想到,事情会以这种方式落幕。
从曹正淳中毒,到齐王和太后同归于尽,这一切就好像是一场梦。
荒唐而又真实。
立政殿之中,谁也没有说话。
主要是姜承乾和李易二人不想说,其他人自然不能开口。
过了半晌,姜承乾终于说话了。
“你们说,父皇当真如他们所说,是那种人吗?"
姜承乾的声音之中透着一股子虚弱。
她今天才是受打击最严重的那个。
不仅彻底变成了孤家寡人,那个在她心目中,一度是太阳的父亲,也变得陌生了起来。
她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凉薄。
狠毒。
懦弱。
窝囊。
总之这一瞬间他想到了很多东西,最后实在是难以启齿,只能用“那种人“来代替。
对此,没有人敢接话。
也只有李易,在片刻之后,做出了回应。
"先帝从各个角度来看,确实不是一个好皇帝。”
李易给出的评价很中肯。
事实上,如果不是考虑姜承乾此刻的心情,他的措辞绝对不会这么“儒雅”。
先帝分明是个大昏君啊!
四大诸侯的崛起,其中有三个都是在先帝之时起势的。
若他能稍微强硬一些,大乾也不至于如此。
在民间,先帝的口碑就很差。
知道了齐王的事情后,就更不用说了。
“朕知道了。”
姜承乾叹息一声,说道:“朕只是没想到,父皇竟然那么的不堪。”
她想到了齐王悲惨的命运,自己都感觉到了心疼。
父皇是怎么忍心的?
虽然从老祖口中隐隐知道一点苦衷,但发生这样的事情,她依旧满意接受。
“或许先帝也没有想的那么平庸,他虽然怯懦,凉薄了些,但也并不完全是个蠢货。”
萧韵秋突然开口,她的角度很清奇。
“就比如说太后之事,他的处理,其实本身没有什么错误。”
这个言论很惊人。
姜承乾皱眉。
“没有错误?”
放纵太后,惩罚齐王,这居然还叫没错?
“小孩子才看对错,成年人只看利益,表面上看,先帝是做错了,但实际结合当时的情况,却并不完全是这样。”
萧韵秋一脸淡定的把玩着自己的头发。
“当时仙门逼迫先帝联姻,将太后嫁给了他,存着什么心思,不难猜测。”
“无非是想借此控制先帝,若是能诞下孩子,仙门必然会扶持皇子登上皇位。”
“如此一来,大乾就完了,当今天子,都成了仙门傀儡,必亡无疑。”
“先帝肯定是知道这些的,他只是无奈,不得不屈从于仙门,但他心里一定很不情愿……”
“不难猜测,当太后做的事情被先帝知道之后,他会是什么心情?只怕是惊喜更大于愤怒吧。”
”因为他拥有了一个借口。”
“一个光明正大疏远太后,而仙门绝对理亏的借口。“
“这几乎是上天赐给他的机会,他当然会抓住这个机会,趁机与太后断绝关系,然后以一个受害者的身份,来打破仙门设下的局。”
众人闻言,尽皆点头。
姜承乾听得入神,片刻后方才问道:
“可他为什么不杀太后?又为什么要害皇叔祖?”
萧韵秋嘴角挂着微笑。
“不杀太后,很简单,因为活着的她更有用,她曾经是仙门的棋子,让先帝很恶心,但现在她对于仙门来说,已经没有价值了,反倒是先帝,拿她做了棋子。”
"棋子?"
“不错,太后活着,就留在宫中,仙门即便是想装作看不到也不行,只要太后存在,他们永远理亏,先帝一直都可以拿太后所犯下的错误与仙门说事。”
“这也能行?”
“为什么不行呢?”
“废物利用嘛,试想一下,如果你是仙门,你想再逼迫先帝让步,可是突然间看到了太后,你多少都会不好意思开口吧?"
萧韵秋的角度很刁钻。
有人忍不住询问。
“可是仙门如此无耻,他们会不好意思吗?”
萧韵秋赞同道。
“仙门确实是无耻,这一点你没说错,但仙门最喜欢沽名钓誉。”
如果有人知道公孙水荷之前对太后的态度,那么肯定会认可这个观念。
因为他们确实挺恶心太后的。
想想太后干的事情,就让他们火冒三丈。
“可是又何必针对皇叔祖呢?”
“甚至,我都怀疑,那个与太后做出肮脏之事的仙门弟子,会不会是先帝巧妙安排的?”
“他想要用这种方式来破局!”
“结果呢,却没有想到,齐王给撞破了……”
这个推测,让众人更是震惊。
即便是李易,此刻也有一种三观颠覆的感觉。
有可能是这样吗?
他仔细想了想,还真的有可能。
先帝是软弱的,但软弱不代表愚蠢,他或许就是以一个受害者的方式,做出了还击。
很耻辱,但很有效。
“真的是这样吗?”
姜承乾感觉到自己学到了东西。
萧韵秋这一番分析,让她属实是涨了不少见识。
”都只是推测而已,或许是这样,或许先帝就是一个单纯的废物。过去的事情我们是不会知道的,当事人都不在了,真相注定要被带入到泥土里。”
萧韵秋摊了摊手。
她也只是推测,当然不敢肯定。
但听她这么说,姜承乾的心情确实好了一点。
她想了想,为此事做出了结。
“传旨,今晚之事,所有人不得外传,对外只说是太后寝宫大火,齐王救火不慎卷入其中……”“皇叔祖下葬,以亲王礼仪,朕会亲自主持。至于太后,迟些时候,也立个衣冠冢,葬了吧。”
众人纷纷行礼。
“遵旨。”
昨晚之事参与者不少,但其实都还算稳妥。
巡天监的人是不会乱说的。
李易和姜承乾自不必说。
萧韵秋呢,也不像是一个口风不紧的人。
至于那些守护者,是最不需要担心的,他们会一直守护宗祠,不会跟外界接触。
当然,即便是如此,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么大的事情,注定是会流传出去的。
不难想象,外界必然是流言蜚语盛行。
但那已经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此事也只能处理成这样。
李易带着众人离开了皇宫。
在路上,秦正锋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明明是来拜寿的,结果喜事变成了丧事。”
此事听起来,实在是有些魔幻。
一个太后,一个亲王,两个这么大的大人物,就这么没了。
若不是亲眼所见,实在是很难想象。
“喜事丧事都不重要,我只是为齐王惋惜,他本不该是这种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