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儿……”束狐重复了一句。
女子笑得灿然,她向她伸出手,然后缓缓道:“你心中有恨,所以我喜欢你。你若是跟了我,我保你在这妖界呼风唤雨。”
“呼风唤雨……”束狐没有接过她的手,她只是重复了一遍她的话。
“这难道不是你想要的吗?妖人天生低人一等,修行之事难上加难,若是全凭自己,许是到老都看不到成仙的那一天。”
“可是荷心……荷心不就成了吗?我为什么不能像她一样?”束狐巴巴望着女子,她与她来说,仿佛是上天派来救赎她的。她的心中有微小的颤动,她知道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深得她意。呼风唤雨,正是自己最期待的。
“荷心?”女子轻声念了一声,然后笑了一声。她用伸出的那只手抬起束狐的下巴,眯着眼睛看着她的面容,忽然笑得瘆人:“你与荷心相识,你居然是她的人!”
“不!不是的!”束狐甩掉她的手,她的双眼里忽然充满了恨意,她咬牙切齿道:“我怎么会是她的人,我恨她入骨!”
“你恨她入骨那就对了。”女子意味深长地说。她摸了摸她如白瓷一般的面容笑道:“你跟着我,我让你呼风唤雨,让你将你恨的人碎尸万段!岂不是美哉……”
束狐恍惚之间,仿佛陷入了云霭间。她有些看不清眼前的一切,也一瞬间忘记了自己的过去。
“你是什么人?”她喃喃问到。
“我是寒梅,是南灯妖国的女王。”女子回道。
“我做你的奴儿,请让我能有呼风唤雨的本事。”说话间,她接过了她的手。
寒梅笑了笑,替她撩起两侧的碎发。这女子冰肌玉骨,端的是罕见的佳人,任多少修为的妖都比之不过。
她确是想利用她,却也着实喜欢她。
“束狐,不要听她的……”荒决不知什么时候醒了,他虚弱到不能站起来,甚至不能多说一句话。但他依旧拼命握住束狐的手,将她紧紧拉住。
“荒决,你不曾听见她说的话。她承诺我一切,我终于可以报仇了。”束狐戚戚道,眼眸之间,许是因为激动,浸了些泪水。
“她……她不是……”荒决说不出话来,可是心中清楚得很,女子的交易,不过是将束狐禁锢住了,能给她什么?许是到头来一无所有。
“荒决,她是寒梅,她有通天的本事,为什么不能信呢?”束狐笑道。
不等荒决说话,只听寒梅冷冷道:“奴儿束狐,今天我给你第一个任务,将这男子取了性命!”
话语之间没有一丝情感,有的只是彻骨的凄寒。
束狐后退了两步,她不敢相信,这第一个任务竟是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女王陛下,荒决我不能杀!”束狐冒死回道。她闭上眼睛静静等着寒梅的惩罚。
“无论如何也不动手?”寒梅问道。
“绝不伤他丝毫!”束狐咬牙回道。
“好,好得很……”寒梅莫名道。
刹那间,束狐只觉得腰被勒得疼痛,她掀开衣服的一角,只见赫然一条红绳系在腰上。
她心中悚然,拼命想将红绳扯断,可越是拉扯,那红绳便越是系得紧。有那么一瞬间,甚至已经牢牢陷进了肉里。
束狐疼痛难耐,又恐惧异常,她不曾站稳,扑通跪倒在地。
荒决心里甚急,可无奈自己深受重伤。他只能伸出手,握了握束狐的手。只见束狐低着头跪在那里,双眼渐渐失去神采,仿佛没了心智。
“束狐你怎么了……”荒决虚弱地问道,可是得不到任何回应。
“束狐,你如今是杀还是不杀!”寒梅凶狠地问道。
“杀……我不能杀……”束狐小声道。但猝不及防,又是一阵钻心的痛。
“束狐,你动手吧。”荒决轻声道。
束狐看向已是奄奄一息的荒决,她俯下身子附在他耳边道:“不仁不义之事,束狐做不出。”却奈何忍不住痛,一下载倒在他的身上。
荒决惨然笑了笑,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把匕首,猛地扎进了自己的心口。
鲜血如同盛开的牡丹花,有一些血溅到束狐的眼眸里,混着她的泪水,变成了浅红色。
“你去……你去做你想做的事,不要管我……”荒决笑了笑。
她看着他死,也似乎不那么伤心,一瞬之间,她有些混乱,好像世界都变得陌生了。
束狐闭上眼睛,久久不愿睁开。
寒梅走到她的面前道:“这一关你算是过了。”束狐没有说话。“怎么,你不忍看?妖人有你这样的善心,是没有好下场的。”
束狐摇了摇头,惨笑了一声道:“我这双眼睛,才刚看见不久,看世间纷呈,已是三百年前的往事了。今日容我缓缓,这么多血,我一时不能接受。”
“好,我容你缓缓。只不过你如今是我的人,这是你应下了的,若是反悔了,便不能怪我无情了。”
“不悔不悔,束狐无依无靠,从此飘零,还有什么值得期望的事。”
寒梅听罢甚是满意,且不管她心中所感,但此时此刻,这小狐狸已然没了她想。
她念了声咒,只见那束狐毫无反抗的就跟着她走了。
梅林里一阵寂静,许久之后才渐闻鸟兽声。花瓣复而飞起,纷纷回到了枝丫之上。
“姐姐,这里是哪儿?”天空突然传来一声稚嫩的声音,然后梅林之间沙沙作响,扑棱棱飞下一只喜鹊。
“姐姐救我,不曾停得稳当,啊……”啪嗒一声,那喜鹊重重摔在了地上。
“姐姐帮我看看,我翅膀是不是折了,这么疼,许是以后都不能飞了。”说着便坐在原地呜呜哭了起来。
梅林深处,远远又飞来一只花喜鹊,她盘旋了一圈才落到地上。
“起来,什么事也没有,就会撒娇,瞧你这样以后自己怎么能办好事!”
那受伤的小喜鹊听罢低头看了看,果真不曾受到一点伤害,拍了拍翅膀便又飞了起来。
忽然眼前一亮,笑嘻嘻道:“姐姐的人形这么好看,可真让人嫉妒!”说罢转了个身,变成了一个幼学之年的小男孩。
可不是吗?那花喜鹊落到地上,顿时变成了一个玲珑女子,俊俏模样又不失喜鹊的机灵,甚是讨喜。
这喜鹊冷不丁被夸了一顿,蓦然红了脸,却故作怫然道:“巧灵,我带你从七巧鹊桥上偷偷溜出来的时候嘱咐过你什么?”
“万事小心,不可瞎跑。”小喜鹊楞楞道。
“这金缕山界,我也是头一次来。先不说你我擅离职守已是有罪,若是在此地闯下祸,你看王母娘娘会怎么收拾我们。”
小喜鹊听罢伸了伸舌头,然后嘟着嘴道:“巧灵知道了,以后全听纤云姐姐的。”
喜鹊纤云看见他乖巧的模样,也不忍再责备他,便牵着他的手准备去寻一处有趣的地方玩个痛快。
“啊姐姐!”小喜鹊巧灵突然喊道,纤云一时惊吓,回头刚想责备他,却见他盯着一处挪不开眼。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泥泞之中枯叶之下,躺着一只不知是死还是活的杜鹃鸟。
诗云:
只疑残粉涂金砌,恍若轻霜抹玉栏。
梦醒西楼人迹绝,余容犹可隔帘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