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丹修士的余光瞥到了埋头的容谦, 他以为这孩子被这一连串的故事刺激得都有些傻眼了, 好笑的『揉』了『揉』对方的脑袋, 玩笑道:“这事你可也得记着,日后找到了宝贝, 可千万要留心找个靠谱点的人。”
容谦扯了扯嘴唇,权当是在笑了。
对方根本不会去在乎一个小孩的表现,『摸』了『摸』容谦脑袋以后, 便把头转回去, 开始说起了旁的, 转来转去,说了半天, 最后提起来的, 还是那件宝贝。
“虽说这对夫『妇』献了宝,可那也是多年前的事情了, 还是不至于让弱水宫这么紧张。原本只是小门派以防万一去瞅了一眼, 结果却发现是魔修所为……啧……”
“怎么?”另一位奇道:“难不成还有故事?”
“单一个魔修, 怎么可能让弱水宫的弟子亲自出动?”那位金丹修士笑了笑,提点道:“你就没注意那群人的衣着打扮还有他们的举动?虽然做了些伪装,但还是能看出弱水宫的影子。刚才检查我们车队的那个就是,才炼气期的修为,面对我们两个金丹期的,鼻子都翘到天上去了, 我也不知道是该说他蠢得可怜还是该说他傲得可爱了。”
这话明显就是在恶意吐槽, 另一位也被他提起了吐槽的兴致, 跟着说道:“这弱水宫几百年前就是这副德行,我记得当时老城主还在,去拜访了一趟之后便黑着脸把冰城的那几个子弟全部都领回来了,说是天下的好门派千千万,犯不着耗在一个弱水宫里头。”
“哈哈,估计也是被气的,换成是我,要和一群鼻子朝天长的人打交道,也犯恶心。”他接过话头打趣道。
“他们门派自从那次被魔修袭击便伤了元气,早就没从前的风光了,这种时候不韬光养晦,还让底下的弟子这么横行霸道,迟早要被看不顺眼的人一锅给端了。我倒有点盼着杀人的那魔修是个修为高超为人又傲慢不讲理的家伙了,被炼气期的弟子鄙视一通,连借口都不用找了,名正言顺的就能杀上弱水宫去。”
“哈哈哈哈……你这家伙……”听的人大概也对弱水宫感官不太好,甚至早些年结了怨,不但没替他们说话,反倒笑了起来。
“不过你还没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就因为一个魔修,让弱水宫人都出动了,确实不正常。”
那位拿起桌上的酒杯,给自己倒了杯酒,神秘的笑了笑:“如果弱水宫是在心虚呢?”
“心虚?那些人满口都是魔修虚伪狡诈,还会对他们心虚?哈哈哈,难不成还像当年那样,又抢了魔修的法宝不成。”
爆料的那人擎着酒杯笑而不语。
刚刚还在发笑的人瞬间卡了壳,想到某种可能,他手一抖,连自己面前的酒杯被打翻,流了一身的酒『液』都视而不见,认真的盯着爆料的那人,“这话,可不能『乱』说。”
“虽然没什么实证,但风言风语愈发愈烈了。”说话的那名金丹修士耸了耸肩,“这要换成从前那些时候,弱水宫早有人跳出来澄清了,现在却毫无动静,可见也不是空『穴』来风。”
“许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脚也不一定。”
“也有这个可能。当年青竹仙子旧伤复发,连下一任宫主都没来得及宣布,弱水宫内部就此分成了两派人士,一部分人支持当时的云寒仙子,也就是现任弱水宫宫主,还有一部分则支持的是她的小师妹,可惜那位去了远古裂缝之后就再没回来,弱水宫也就顺理成章的被云寒仙子得到了。因为师妹的突然失踪,她那个宫主位置到底来得不明不白,弱水宫这些年可不怎么太平。”
“云寒仙子是出了名的傲气,若非早些年青竹仙子宠她宠得和自己亲生女儿一样,她也不能扯虎皮当大旗。不过私底下根本没什么人服她。”
“我宁愿是他们自家内斗。天天抢魔修东西叫什么事啊,弱水宫一心寻死,我可不想陪着他们一起死。”说得不客气点,这些年天元大陆同魔界那边越发越紧张的关系,起因便是弱水宫的贪婪。
“谁想呢……”这位简单说了一句后便结束了话题。他们两人说得太入神,东扯西扯的,都忘了旁边还有个从没接触过这些的少年。这些话题虽没什么需要避讳的地方,可传出去也不算是什么好事,他本想着施法让对方忘却这一切,可回头看向少年时,却发现对方早已经睡过去了。
“也是……”他一时失笑,这些话题对什么都不懂的人来说是挺无聊的。
本准备施术的手指又缩了回来,他单手挥了挥,乘着少年的椅子便无声地浮了起来,飞到了床边,略一倾斜,睡得死沉的少年便滚了下去掉到了床上。
“时间不早了,歇息吧。”这间客栈贴心的把房间分成了三个部分,他们俩都睡在外头。
随着脚步声的远离,烛火也被吹灭了……
下一秒,本应该熟睡的少年在黑暗中无声无息地张开了眼睛。
*
弱水宫。
一名梳着凌虚髻的宫装女子坐在梳妆台,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棱,投『射』在她的身上,拉出了无限长的影子。
女子看上去不大年轻了。容貌中等,明明是温婉的长相,却因为她长期下垂的唇角生生添了几分凌厉,此时,她正对着铜镜一笔一划细细的画着自己的眉『毛』,一边画着,一边温柔地问身边战战兢兢的弟子。
“人呢?找到了吗?”
穿着黄衣的女弟子身体一抖,不等她责难就率先跪了下来,身体缩在对方的影子里,显得无限渺小:“请师尊饶命,请师尊饶命……”她拼命地磕着头,一声一声响亮极了。明明室内早已铺上了柔软的地毯,她却还是磕出了伤口。
“磕什么呢?”被叫人做是师尊的女人停下了手头的动作,不悦地蹙起了眉。
就像身体被人定住了一样,那名黄衣弟子不敢再动弹,只是仍旧保持着俯首叩拜的姿势,身体也在微弱地颤抖着。
“你跟我,跟了多久了?”冷不丁的,宫装女子忽然问道。
“二十年零一个月。”像是得到了某种希望一般,黄衣弟子急忙说道,“我对师尊您绝无二心,况且我……”
“都二十年了啊。”宫装女子打断了她的话,喃喃念道:“二十年了……”
她转过身,伸出手,抬起了对方的脸。那张脸上早已涕泪横行,头顶上更是被生生砸出了一个血肉模糊的大包,不仅算不上美丽,甚至还叫人恶心。
可宫装女子并没有在乎这么多,她真的就像一个和蔼可亲的师尊,拿出帕子,一点一点,替弟子将脸细细擦了个干净,就连血『液』,也被她用术法给止住了。
清理完的面孔,很美,堪称绝『色』。即使是额头上的伤口未能完全痊愈。
“二十年了……”她冰冷的手指划过对方绝美的脸蛋,又痴『迷』地徘徊在对方乌黑如墨一般的头发上。
“年轻真好啊……”
“师尊!”被她捏住了脸的弟子发出了一声哀求,“求您不要!”
“不要?”宫装女子如同小孩般疑『惑』地歪了歪脑袋,可手上的力气却在逐渐加大,“为什么不要呢?”
“我是在为你好啊,翠羽。”她低声说着,如同情人间的呢喃。
“明天,明天就会有一个和你同名的孩子来顶替你的工作,她会和你一样蒙着脸,光看身形,谁也不知道你们之间的差别。”
“你会留在最美的一刻,她也会……翠羽这个名字也会……什么都会好起来的……弱水宫也是,我也是……”
手上的肌肤渐渐开始暗沉,不再鲜活,黄衣女子的身体一点一点瘫软了下来,又慢慢开始变得僵硬。她仍旧睁着那双楚楚可怜的眼睛,眼角还噙着未能流下来的泪。
宫装女子舒服地舒了口气,松开了手,黄衣女子便如同一只破布娃娃,从长长的台阶上滚落了下去。这么大的动静,宫装女子却像是没看见似的,神『色』如常地转过了身,借着铜镜,一点一点的『摸』着自己的脸。
“我还是那么美……不,我更美了……”她痴『迷』地『摸』着自己那重新恢复光滑的脸颊,『摸』着自己全无痕迹的眼角,手掌下,每一寸肌肤都是那么的鲜活,她冲镜子里的自己眨了眨眼睛,镜子里的她也眨了眨眼睛,眼波流转之处,楚楚可怜,和刚才那个女弟子一模一样。
“张郎,我美吗?”她望着虚空,痴痴的喊道。
没人回答她。
可她却满意的笑了起来,如同得到了情人肯定的答复,伸手『摸』了『摸』头上碧『色』的宝石钗,一脸娇羞。
“我是知道的……你对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