迁徙而来的世家家主多是经商之人,心思活络,见曹操虽和颜悦色,可其双眸之中,并无多少欣喜之意,便知此番举家迁徙,远来许都,前景并不似先前想象那般美好,只是世家家主皆不明所以,到底何事遭曹操厌恶,莫非这大汉丞相,不喜商贾不成?
倒是祭酒郭嘉,尚书荀彧,对一众家主,还算热络,于许都专辟一坊,供荆襄世家,长久定居,而数日来,曾遣使与一众世家交好的曹操,却避而不见。
汉丞相有威仪,不似荆襄之主庞山民那般想见就见,所以众位家主也不敢触丞相虎威,且又过半月,许都已有传闻,言荆襄新得酿造奇术,可得美酒,其酒香浓郁,闻所未闻,荆襄商会之中,多有世家已参股酿酒一术,荆襄之主庞山民不吝其术,悉心相授……先前无事,这一众世家还可淡定,可是得此消息,不少家主却悔不当初,且不说许都城中,商贸往来多被兖州,颖川世家所把持,便是寻常买卖,荆襄世家都难以发展,但说这错过了又一奇术,便令不少世家中人,捶胸顿足。
或许这便是庞山民的报复吧。
曹操知荆襄可制佳酿,亦难以淡定,这荆襄奇术,一个接着一个,莫非是上天眷顾庞山民不成?便是昔日袁绍雄踞河北,威慑中原之时,曹操也不似现下这般颓丧,独自一人于府上思索许久,曹操面上阴郁之色,浓浓不散。
倒是不惧荆襄势大,只是庞山民行事,有异常人,便是郭嘉,贾诩等算无遗策之人,也难有手段,遏制此人,每每念及此处,曹操总头疼不已。
正思虑间,曹操便闻侍者通传,言程昱由徐州而归,有要事相报,曹操闻之,忙使人请其入内,入府之后,曹操见程昱风尘仆仆,对程昱道:“仲德此来,有何要事?”
程昱闻言躬身一礼,并不与曹操寒暄,对曹操直言相告:“近日得探马来报,言广陵沿岸,可见江东大舰,于海上往来。”
曹操闻言,愕然片刻,继而惊道:“仲德以为,江东欲攻徐州?”
“江东大舰并未靠岸,且后程某虽探马一道观之,见其竟航向青州地界……”程昱说罢,一脸忧色道:“我徐州沿海,除少许渔船外,并无大舰,所以程某未敢引军,截下江东舰船,只是程某担心,江东于徐州这沿海一线,如此行事,必有所图,所以才将徐州防务交由文则将军,亲往许都,报知丞相。”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曹操闻言,愤然起身,命身旁侍从急召郭嘉,贾诩,荀彧等一众曹营谋士过府商议,应对江东之策,口中喃喃低语:“这江东昔日与荆襄结好之时,便出尔反尔,交兵荆襄,如今又欲在曹某这里,故技重施不成?”
不多时候,一众谋士皆入相府,面前曹操,程昱于众人面前,言明军情,堂上一众谋者,皆默然不语,江东大船,沿海岸北上,此等战法闻所闻为,且江东似并未打算,于徐州登陆,莫非其最终目的,乃是别处?
见诸人尽皆不语,程昱将怀中徐州地图掏出,展开于案几之上,对曹操道:“丞相,这徐州沿岸,虽无渡口,可江东大舰往来海岸,渔民皆不敢出海,程某与文则将军倒不怕大舰靠岸,只是这日夜提防,总有疏漏……”
程昱说罢,曹操不禁皱眉,北地军马不擅水战,即便今时今日,曹操麾下,亦无水军,这江东如何打算,曹操一时半刻也看不明白,思索良久,曹操目视案边诸人,见其面上,多露不解之色,不禁低声骂道:“这江东除趁火打劫,还会什么?孙仲谋当曹某不敢伐他不成?”
曹操虽情绪暴躁,可诸人皆知曹操此乃戏言,现在那庞山民之弟庞统,已于汝南虎视眈眈,一刻不停的关注许都局势,若一旦曹操异动,汝南军马必闻风而动,届时曹操能否保全许都基业还在两说之间,还有何余力,攻伐江东?
诸谋士商议许久,不但没有弄清楚江东目的,反而愈发担心,江东此番异动,所图不小。
曹操见群臣皆不得计,对诸人道:“既然不知那孙权有何打算,曹某便修书一封,向这吴侯请教一二,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孙权又怎会告知丞相其心中算计?”郭嘉闻言轻叹,对曹操道:“郭某以为江东此举,只是小患,丞相大可放任其大舰纵横沿海,只要其敢踏上陆地,各地军马皆可袭之!郭某如今更为担心的是汝南那边,据郭某所知,这凤雏庞统可全权节制汝南军马,其性情比之庞山民好斗许多,汝南距许都只一日路程,若其大军兵临城下,丞相必疲于应对。”
“奉孝何意?”曹操闻言,眉头微皱,心中似乎也能预料到郭嘉接下来想说些什么,一脸坚决的摇了摇头道:“若欲言迁都一事,奉孝还是勿要再提,曹某不信,那庞统有胆,入我许都城下!”
“丞相不可不防。”贾诩闻言亦道:“这半年已过,河北诸地,皆已平定,丞相当知那邺城比之许都,恢宏不少,若大兴土木,可得一雄城,不下东都洛阳,西都长安!”
“曹某迁都,岂不是让天下人皆以为曹某怕那荆襄竖子?”曹操闻言,连连摇头道:“兵来将挡,曹某根本就不惧荆襄兵戈相向!”
见曹操意志坚决,郭嘉,贾诩也不再劝,又与群臣商议一阵,曹操难得妙计制衡江东舰队,心中苦闷,昔日低眉顺目的江东孙权,如今也敢令舰队北上,曹操感觉他对这诸侯的把持,愈发不牢靠了。
越想越是头疼不已,曹操挥手逐退群臣,群臣离去之后,荀彧将贾诩,郭嘉召至一处,对二人道:“二位皆知丞相心高气傲,为何于丞相面前,言迁都之事?若是犯丞相忌讳,遭了厌恶,就大为不妥了!”
荀彧一脸关切,郭嘉,贾诩二人心中有些感动,贾诩苦笑一声,对荀彧道:“贾某自然知晓丞相忌讳,若寻常之时,以贾某懒惰,又怎会自找没趣?尚书莫要忘却,这西凉铁骑都可借道荆襄,兵临许都城下了!若长此以往,许都这天子脚下,谈何安宁?”
郭嘉闻言,亦嗟叹不已,对荀彧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郭某与文和一心为公,丞相自当知晓我等心意,近些时日,文若不妨于天子面前,多美言邺城繁华,若天子号令,丞相便有台阶可下,离此险地。”
“那庞士元果真如奉孝所言,这般厉害?”荀彧闻二人之言,一脸惊愕,却见郭嘉淡然一笑道:“只一庞统,郭某自然不惧,此子虽有奇谋,先前也算计了郭某一回,可是若沙场相争,这年少凤雏,怕也不是郭某对手,可是郭某忧心,日后往来许都军马,除这小凤雏外,亦有诸葛亮与庞山民,此二人才是郭某心腹大患!”
荀彧闻言,默然许久,微微点头,对二人道:“既然如此,彧便于圣上面前,多言邺城繁华,诱其于丞相之前,言及迁都之事……”
荀彧说罢,转身离去,郭嘉,贾诩二人相视苦笑,二人皆从未想到,今时今日,这天下局势竟然严峻到了要靠迁都来改变眼下局面。
郭嘉一脸慎重,对贾诩道:“文和,你我这心中,如今怕是已无完全把握,保许都不失了么?”
贾诩闻言亦叹:“保许都不失,倒是不难,贾某担心的是荆襄军马可朝发夕至,若城中百官,当今圣上,屡屡听闻城外荆襄军马之声,许都虽可不失,丞相却要大失人心。”
郭嘉闻言,深以为然,对贾诩道:“文和且先行离去,郭某还有数言,欲禀报丞相。”
“丞相今日情绪暴躁,不宜议事。”贾诩劝罢,郭嘉摇了摇头道:“丞相度量,非我等可估量,郭某自去劝说即可,文和倒也无须担心……”
不多时候,曹操听闻侍者来报,言郭嘉去而复返,心中疑惑。
郭嘉入府之后,见曹操正于后堂,摆一二小菜,自酌自饮,不禁笑道:“丞相倒是好雅兴。”
曹操闻言,抬头看了郭嘉一眼,对郭嘉道:“奉孝且坐,与曹某一道饮食。”
郭嘉坐下之后,接过曹操递来酒杯,轻笑一声:“不知那荆襄美酒,是何滋味,丞相心中,莫非一点都不好奇么?”
“奉孝勿言荆襄,坏曹某酒兴。”曹操闻言,不禁笑骂,对郭嘉道:“想必奉孝此来,欲与曹某言迁都之事,只是曹某欲告知奉孝,此事于曹某面前,还是勿要再提的好,昔日曹某救驾之时,便将天子引至此处,数年之后,许都如此繁华,皆曹某与诸位群策群力,若许都有失,曹某威名,毁于一旦!”
郭嘉闻曹操之言,不禁苦笑,对曹操道:“丞相所言,郭某深以为然,只是丞相可曾算计过,这迁都利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