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一山受廖小雅之托,进京劝慰胡进。却被胡进反过来劝慰自己,不觉有些啼笑皆非。
想起自己第一次进京,还是一个青葱少年。如今进京,似乎已经是家常便饭,早就失去了当年对燕京的倾慕与好奇。
他在心里感叹岁月无情,不禁萌生出人生短短几个秋的感慨。
燕京对华夏人来说,就是心中的一块圣地。
从政的,谁都梦想有朝一日能踏足燕京,主宰天下。从商的,功成名就之后,都愿意将落脚地放在燕京。
这是一个寻梦之都,处处充满了机遇。这也是一个斗争之地,挑战无处不在。
二十年前,许一山第一次走进胡进家时,看见眼前是一座灰不溜秋的四合院平房,一度还以为胡进也只不过是一个寻常人家的孩子。现在他才知道,在燕京能拥有一座独立四合院的人家,非富即贵。
这座不起眼的四合院,显得低调而奢华。院子里的每一个人,一个个气度不凡,举止落落大方。即便是一位女佣,无论的容貌还是修养,都能看出来与普通人有着极大的区别。ww
胡进托病,已达半年之久。若是换了常人,早该让位他人了。
然而他,依旧稳坐在中原省的大位之上,居然没有一个人质疑他的身体是否真的健康。
与燕京委员失之交臂,被胡进视为奇耻大辱。这不仅是将他排除在权力圈子之外,更是向他传递了一个危险的信号。
以胡进高傲的性格而言,他绝非是一个愿意接受现实的人。他不甘于失败,必然会奋起反抗。
那么,剩下的将是残酷无情的斗争。
胡进的对手已经正式浮出水面,如果说,过去的传说还只是欲抱琵琶半遮面。那么,现在已经将传言的面纱彻底撕开了。
梁国明顺利进京,就是一个非常明确的信号。他们两人的斗争,出现了梁胜胡败的局面。
胡进以身体健康为由,托病在家深居浅出。他企图以这种无言的抗争来表达他内心的愤怒与不满。胡进之所以敢这样,在于他背后的力量并没有偃旗息鼓。他们还在寻找机会,妄图翻盘。
事实上,胡进确实还有翻盘的希望。尽管翻盘预示着潜藏巨大的风险,但他显然不会放弃。
在讨论茅山免费医疗制度取消的问题上,胡进直指梁国明是此事件背后的始作俑者。胡进直言不讳地说道:“老许,说真心话,别说他梁国明,就是我本人,这些年也对你心存嫉妒与不满。”
许一山吓了一跳道:“老胡,此话怎讲?难道我做了对不起你们的事?”
胡进摇摇头道:“倒不是你做了对不起我们的事,而是你这几年锋芒太露了。别的不说,就拿茅山免费医疗这件事来说,这本身就是石破天惊的一件大事啊。多少人知道这是一块不能碰触的隐痛。你以为没有人像你一样?其实,很多人是空有想法,却没勇气去做啊。”
许一山解释道:“这本来就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而且我们财政的实力,完全能够满足推行这个制度的需要。为什么我们就不去做呢?”
胡进似笑非笑道:“老许啊,你还是不成熟啊。不推行,肯定有不推行的理由。我们人多,不像国外一些国家,一个国的人口还不够我们一个省的人口多。船小才好掉头嘛。我们船大,每走一步,都是步步凶险啊。”
许一山苦笑道:“我就没看出来凶险在哪。”
“我问你,我们这些年一直在推行的医疗保险制度,不就是在尝试着变革吗?”胡进道:“老许,很多事,我们不能凭着一腔激情去做。我们要面对现实。”
胡进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反而让许一山激动了起来。
“医保政策确实是一项惠民政策。”许一山强压愤怒说道:“老胡,我不知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糊涂。难道你不知道我们一直实行的双轨制吗?有人生病,不但能全额报销费用,而且还能得到一定的医疗补贴。也就是说,看病住院非但不用掏自己的腰包,还能得到一笔不菲的补贴落进腰包。”
“反观我们的老百姓,谁家有人生病了,不像是天降大祸啊。”许一山开玩笑说道:“医保这东西,打个比方说啊,本来一块钱的药,加价到十块。然后给你报销八块,自己还得掏两块。你说,这究竟是减轻了老百姓的负担,还是悄悄从老百姓的钱包里多掏了钱?”
胡进沉默不语,过了好一会才叹口气说道:“老许,你的心情我理解。但任何事都有一个经历的过程吧。我们只希望越改越好,最终达到我们的愿望。但千万不能急于求成,一口吃成的胖子,一定是个虚胖子。”
许一山没容胡进解释下去,他直愣愣地问道:“行,老胡,我问你,你支持实行全名免费医疗制度吗?”
这一句话等于是单刀直入,逼着胡进作出选择。
胡进犹豫了一下,顾左右而言他道:“老许,你就是喜欢激进。我刚才不是说了吗?什么事都要有一个过程。只有在过程中完善,才能得到大家想要的结果。”
话说到此,许一山彻底明白了过来。梁胡二人,本质上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他婉拒了胡进的挽留,没在胡家吃饭。
在走出胡进的四合院之后,他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从此,他将再不会踏足这座深似海的四合院里来。
与胡进交谈了整整一下午,他第一次认识到一个残酷的现实,那就是梁胡二人,本质上完全是一样的,他们谁都没有超脱出来现实。他们的目标都一样,为了维护未来的稳定,他们不会去革了自己的命。
出门离开后,许一山拿出手机,开始给弟弟许小山打。
听到哥哥在燕京,许一山兴奋激动地在电话里喊道:“哥,你现在哪?我过去接你。”
许一山抬头看了一眼挂在路边墙上的牌子说道:“我在燕西民巷会一个朋友。”
许小山吃了一惊道:“哥,你朋友住在燕西民巷?”
“是啊。有什么奇怪的吗?”
“哥,你知道哪里住的都是些什么人物吗?”许小山嘿嘿笑道:“哥,没想到你还有这么高级的朋友啊。你可知道,住哪里的人,谁跺一脚,天下不会晃几晃呢。”
许一山道:“废话少说。你现在哪,我过去找你。今天我请客,请你吃顿好的。”
“好啊!”许小山大喜过望,“哥,说真的,我已经好几年没与你坐在一起说说话了。我和想你。”
许小山的话,充满了感情。
许一山不觉也动了情,笑骂道:“你这个傻小子,你什么时候想见你哥,来就是了,有那么难见吗?”
许小山道:“哥,是你没注意我。这几年我每次回去,你都忙得像个陀螺一样,我又怎么好去打搅你呢?”
“好啦,不煽情了。”许一山笑道:“我这就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