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千秋无心恋战,不敢怠慢,将辛芙挟在肋下,破门而去。
欧阳伯道:“冤家已死,你我若不逃走,只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性命难保。我身后石壁有一条通道,可通庄外树林。”
陈青桐道:“黑旗帮恨辛家庄蒙骗,所以屠庄泄愤。你我外人,料想不会受其所害。”欧阳伯道:“他们早已看出其中蹊跷,偏偏还要逼你服下毒药,可见不是什么善类。什么报仇?莫不救与吴千秋都是辛信的多年‘好友’,尚且为了金银珠宝背叛情谊,你又岂知那黑旗帮和他们不是一般心思、觊觎宝藏而来?”拨开后面一块岩壁,露出一个深深的洞口
陈青桐见辛瑛昏迷在地,留她在此,只怕被黑旗帮发觉,难免遭玷污蹂躏,心有不忍,道:“你对不起我,我却不能罔顾圣贤之道、人世常理而见死不救。”背起辛瑛,随欧阳伯爬进洞去。三人在甬道中爬了许久,上下渐渐开阔,已能站立行走。又过半柱香工夫,便见眼前陡然豁朗,一道阳光就在眼前。欧阳伯探头左右窥探,见林中无人,于是放心走出,陈青桐紧紧跟上。
陈青桐背着辛瑛,连走带跑,疲惫不堪,暗道:“如此恶女,为何还要救你?”不忍舍下,想起当日在家中假山洞穴石壁之上的图画,不知不觉之间,腹内丹田气息涌动,全身温热,气力渐渐恢复,背上辛瑛也轻了许多。
欧阳伯赞道:“好小子,不想你看似单薄,气力还是蛮大的。”
三人穿过一片烂熳桃林,但见前方一间茅舍。欧阳伯道:“这是山间猎人休憩之所,此刻无人,正好就用。”推门入内,见里面倒也干净整齐,干粮清水一应俱全。陈青桐腹中饥饿,将辛瑛放在床上,便与欧阳伯取了干粮,狼吞虎咽吃了一饱。两人劳累半日,已是饥不择食之境,虽说粗茶淡饭,只觉得生平饮食,便以此为最,乃是天下最最好吃的第一等美味佳肴。
两人吃完,辛瑛已经醒来,她面色惨白,不言不语,只是呆呆地望着窗外。欧阳伯低声道:“他父女作恶多端,报应虽然惨了些,也不算为过。”陈青桐拿了几个馒头让她充饥,见她不理不睬,呆呆木木,微微叹息,转身出屋。他心情郁闷,但举目望去,满林桃花,粉绯花瓣宛若九天云彩,缤纷灿烂,明媚异常,渐渐心胸开阔,郁闷渐消,蓦地回首,辛瑛不知何时走了出来,站在他身后,正直直地看着他。
陈青桐一怔,回转身去不睬她,听得脚步声响,辛瑛走到他身后,低声道:“谢谢你救我出来??????我,我对不起你,你为何救我?”陈青桐冷冷地道:“逃生的密道是欧阳前辈的指点。若论功劳,他远比我大,你谢我作甚?”辛瑛道:“总是你背我出来的。我对你刻薄如此,你却以德报怨,我委实心中不安。”
陈青桐大为诧异,心道:“她心计歹毒,为何此时如此温婉,宛似变了一个人一般?”转念一想,道:“是了,她父亲被杀,妹妹被掳,逢此厄难,我算是她唯一的依靠了罢?所谓时势逼人,因此她的心脾性也就不知不觉有了变化。”两人默默看待眼前的桃林,花叶芬芳,近则落花,远则飘缈,不可尽视。不知为何,一对仇人此时却是无嗔无怒、无怨无艾,待醒觉过来,已然夕阳垂暮,云蒸霞蔚,大地赤红一片。欧阳伯走出房屋,招呼二人进去吃饭。
辛瑛低低地道:“我,我还不知你的姓名。”陈青桐淡淡地道:“亏你还能想起问我姓名来。我叫陈青桐。”辛瑛喃喃道:“陈青桐?陈青桐?”回头望天,从头上拔下一支金簪,幽幽地道:“我欠你的人情,一时也还不清了。这只簪子送你权当留念罢。”又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塞在他手中,道:“这把匕首是我从小就带在身边的,也一并送了给你。”长袖飘飘,走回屋中。陈青桐一手握匕,一手拈簪,瞬间万千头绪,不知从何感慨?
当晚二男一女分房而睡,待第二日天明,辛瑛不辞而别。欧阳伯看尽人生沉沦,只愿留在当地,甘作一看林护屋之人。陈青桐与欧阳伯依依辞别,飘然出山。
那辛家庄在嵊州海口一百多里路上,经此一变,陈青桐前去港口买船北上大都的兴味索然,心道:“母亲的生死下落,我便迟些查,也是可以的,想必如果母亲真的不在人世,她老人家在天之灵,也不会怪我不去查她老人家的死因。”当下带了钟梓玄送给他的宝剑和自己的包袱,信步而行。出得山来,买马代步,一路信马由缰,边走边看,心道:“我不必非要坐船北上,哪怕避开战火,一路向大都而去,有何不可?”这日竟由马儿一径走到华阴,看看前面便是潼关,乃是南宋军队在此驻扎,心中稍安,忽然想起一事道:“听钟道长说,他有个朋友,就在潼关附近隐居。这位朋友在江湖中虽然名不见经传,但所见极多,嘱我遇见疑难之事,可以去找他,他看在钟道长多年至交的份上,一定会出手帮忙。我虽然知道鸠盘鬼母给我留下了大都红叶峰报恩亭的地址,但详细情形却不得而知,不如趁此机会,前去拜访他?”心中一动道:“哦。也许钟道长这位朋友平日不太见外人,所以他才把他用的宝剑送给了我。”翻找包裹,将钟梓玄留给他的那几份心法都翻了出来,果然找到那封短信,但见那封短信上写着:“虢州判官庙陆家庄玄机二散人台启”的字样,心中嘀咕道:“判官庙与陆家庄是不是同一个地方?待我到了虢州再说。”见天色已晚,便在潼关城中投宿打尖,早早休息,一夜无话。
第二天大早,陈青桐结账出门,问那店老板道:“请问虢州离此地尚有多少路程?”那老板想了想道:“潼关一路向东,不过一百二三十里路程,都是官道,路好走,分叉北向是函谷关地面,南向乃是虢州。”陈青桐道了谢,包了五斤客栈自产的肉脯带在马上当作干粮,又要了一葫芦酒,这才上马出潼关一路投虢州来。
他边走边想道:“钟道长信上写着‘二散人’是什么人?是一个人的名号,还是这名号代表两人?钟道长是道家出身,想必他的朋友也是个道门中人?”向马而行,时快时慢,不到半日,便到了虢州。哪知他进城打尖,一问才知判官庙与陆家庄原是一处所在,并不在城中,而在西城城郊。陈青桐问了路径,见天色尚早,便寻了客栈将马匹寄顿,带着宝剑,一路走出西城来。他心中想着母亲是否在世的事,脚步飞快,不上一盏茶功夫,出了西门。远远见两名老者扛着锄头,裤管上都是泥污,似是田间劳作刚刚归来,上前抱拳道:“请问两位老丈,判官庙在什么地方?”
两老者中身材瘦小的那人见陈青桐是个公子打扮,相貌堂堂,微笑道:“公子问对人了。我们正是判官庙附近的农家,你要找判官庙,便跟我们来吧。”身材稍高的那位老者扛着锄头,一面走一面说道:“老张,你说怪不怪?这几天来了陆陆续续来了很多人,打听判官庙,我昨儿还带了两人去庙里呢。”
陈青桐跟在身后,听了他这句话,连忙问道:“老丈所见的人,是什么样貌?”
那老者皱眉道:“这两人一脸晦气,口气横蛮,一看便知不是好人,不过好在他们给了我一锭银子作谢礼,若非看在银子的份上,老子不带他兜遍这百八十里少白山、不将他两个累成孙子,也难出这口气。”那名叫老张的老头笑了起来道:“老刘你也太过顽皮。人家不过是长得凶狠些罢了,又没得罪了你,你还真折腾他们跑遍这百八十里少白山不成吗?”
老刘没好气地道:“老子最看不惯那些骄横跋扈的人,老张你和我做了多年邻居,还不知我的脾气?”三人边说边走,走到村口路边,那姓张的老者用手一指,道:“公子请看。那半山坡上便是判官庙了。那里原是本处一位陆财主家的庄园,陆财主去世,家道中落香火断绝,这块地也就渐渐成了无主之地了。也不知是哪一年里来了几位道士,就在陆家原来荒废的土地上建起这座判官庙,香火倒是兴旺得很呢。”陈青桐听那老者说“道士”二字,心中一动,连忙施礼道:“多谢两位老丈一路指点,谢谢。”
那老者见陈青桐人长得斯文俊秀,说话又彬彬有礼,心下十分高兴,道:“公子若只是拜拜神,末了可上我农家来歇脚。”陈青桐看天色渐晚,道谢道:“多谢两位老人家。”与两位老者分别,自往判官庙来。判官庙虽看似就在眼前,但陈青桐走了一段,觉得那庙依然还在远处,这才笑了起来道:“我在杭州时,常听说书的人说‘望山跑死马’,我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呢,原来说的是两山之间的距离看似很短,实际上要走到,却要花很长的一番功夫。我今天虽没骑马来,却是‘望庙走死人’了,哈哈。”过了山溪小桥,再上山坡,判官庙才越来越近。陈青桐左盼右顾,点头道:“那陆财主将庄园盖在此处,果然有些眼光。此地藏风聚气,有脉来龙,前水后山,当是一处绝佳的居住之所,更是一片风水宝地,难怪此地香火旺盛了。”
原来判官庙依山势而建在一处陡峭的山坡上,是山门低后殿高的形制,最后一重庙宇靠着山壁,门口空地两边,分别安放着两座面目狰狞的黄金力士雕像。陈青桐心中暗暗嘀咕道:“判官庙应是道家庙宇,为何门口倒有一对黄金力士?”走上前去叩门。哪知他手指刚刚触到门环,那门竟无风自开。
陈青桐微微一愣道:“就算此地虽似与外界隔绝,民风朴实,晚上偌大一座庙宇,难道不关门的么?”轻轻将山门推开,但见地上一个巨大的黑白八卦标志,灵官殿前香火缭绕,却不见一人。殿上灯火通明,王灵官金盔金甲,足踏风火双轮,手持金鞭,须发戟张,怒目俯瞰,两旁马、赵、温、关四大元帅手持兵器,皆怒目而视;四周张望,还是不见一个人影。心下狐疑,见天色渐暗,从案几上取了一支大烛点着权当火把,穿过灵官殿,到玉皇殿前时,却是黑灯瞎火,半个人影也无,心中更是奇怪道:“玉皇殿供奉玉皇大帝,乃是道家比较重要的殿堂,为何灵官殿灯火通明,玉皇殿反倒一团漆黑?”正要举步,足尖触着地上一物,低头一照,见地上躺着一人。那人是个道士打扮,面色乌黑,嘴角沁血,伸手一摸,只觉触手僵硬冰凉,想是早已断气多时。忙将大烛吹灭,按着宝剑,蹑足向后而行。
他出了玉皇殿,捷如狸猫声息全无,片刻间到了三清殿外。那三清殿离着玉皇殿大约十余丈远近,陈青桐到三清殿外,隐隐听得殿中似有人轻轻呼吸,心中怪道:“这人躲在三清殿中,要埋伏暗算谁?”刷地一声,纵上三清殿顶。陈青桐上了三清殿殿顶,只需揭开屋瓦,便能知道殿中到底是什么人埋伏,哪知他足尖刚沾屋瓦,一道寒风迎面而来,夜色中一人手持铁鞭,不声不响,向他当头打下。陈青桐早提防有人暗算,倏地转身,长剑抽架,当的一声火星蓬飞,那人两个筋斗倒翻出去。屋面青苔遍积,陈青桐立脚不住,匆忙间身子一伏,使个千斤坠身法方才站稳脚跟,此时那人又已扑了过来。
陈青桐与那人换了一招,知那人力气极大,铁鞭又是一件外门重兵器,见他迎面扑来,长剑虚点一点,乘着那人偏身躲避,左掌使个四两拨千斤的巧劲,将那人手腕轻轻一带。那人凌空前扑,被他借力打力一带,粗壮的身躯竟自飞了起来,骨碌碌直滚下瓦面去。
陈青桐流星飞坠般扑了下来,人在半空双掌齐发,砰地一声,那人被他凌厉的掌风震得连打三四个趔趄方才勉强站稳脚跟,背后有人喝道:“看打!”暗夜中三点寒星成品字形当胸打来。陈青桐腾空飞起,剑光扫荡,只听当的一声,一支飞镖被他长剑拨开,叮叮两响,另外两支飞镖也被他打落在地。黑夜中光芒一闪,有人拔出一对双钩扑了上来,使铁鞭那人喘息方定,也迫了上来。
陈青桐见两人一同扑来,宝剑一指,连人带剑闪电般刺向使铁鞭那人。那人横遮竖击,铁鞭呜呜作响,使的竟是河东名将呼延赞的鞭法。陈青桐这一剑看似刺向使铁鞭那人,剑到中途倏地一转,剑光如练,已刺向使钩的那人。使双钩那人倒也沉着,见陈青桐剑到,左钩一沉,右钩上带,叮的一声,这一剑竟被他解了。使铁鞭那人一鞭击到陈青桐后心,忽见剑光一闪,陈青桐长剑已如影随形般反刺过去。使双钩那人救应不及,手腕一抖,再发三镖,打向陈青桐后心。陈青桐大喝一声“好”,黑夜中剑光如环,叮当之声响不绝耳,三支飞镖已被他长剑荡飞,反手一截,使铁鞭那人手腕如被火绳所烙,钢鞭也几乎拿捏不住,暗吃一惊,慌忙后退。
陈青桐长剑一指,喝道:“你们是谁?”
使双钩那人低声道:“好小子,架子很大,银月教找上你了,只要你的八脉心法,倒没人付钱让我们取你性命。怎么样,把心法交给我们吧?免伤和气!银月教主座下喜、怒、哀、乐四大使者一起到来,你小子面子已经够大了。你再不交出心法,可别怪我们心狠手辣!”风声飒然,身后又有两人来到。
陈青桐暗道:“打人不过先下手。倘若被他们四个围着,只怕又要重蹈辛家庄的覆辙,难免要沦为阶下囚了。”身形一飘,闪电飙风般欺身直进,剑光起处,“李广射石”、“穿针引线”齐发同袭正面两人。使铁鞭那人是银月教“喜”使者,横鞭一挡,嗡地一声,铁鞭竟被陈青桐一剑引过一边。使钩的“怒”使者与身后使剑的“哀”使者、“乐”使者不料这纤瘦文弱的少年剑法竟是如此凌厉,急忙双双来救,一对护手钩,两把宝剑,闪电般刺向陈青桐后心。陈青桐一招“天河倒泄”,宝剑夹风,呼地一声从两人头顶倒飞而过,四使者中哀使者武功最弱,背心一疼,踉跄前冲,已中了陈青桐一剑。陈青桐长剑扬空一指,青光闪烁,闪电般点到喜使者喉头,喜使者长剑一竖,叮地一声,鞭身上溅起点点火花,陈青桐剑势发动,锋利的剑尖又刺到喜使者与怒使者身前。他剑法快得令人眼花缭乱匪夷所思,怒使者双钩交剪,与哀使者奋力将陈青桐一剑挡开。说时迟那时快,陈青桐须臾间连进三招,饶是哀使者与乐使者双剑合璧,也被他迫得手忙脚乱。但见陈青桐一剑快似一剑,剑风激荡,衣袂飘飞,二使者拼力抵挡,仍觉寒光四射冷气森森,宛如四面八方都有无数剑尖同时刺来一般!
陈青桐杀得性起,十五招开外剑招倏地又是一变,顿时银光遍体紫电飞空,着着抢攻,招招辛辣,银月教四大使者三口长剑一对双钩竟自抵挡不住陈青桐大海狂涛般的攻势,四人两剑一鞭一对钩,被陈青桐冲得狼狈不堪。陈青桐剑法再变,一口长剑犹如怒龙出水长虹经天,指东打西,身形倏转,银光匝地冷气盘空,三清殿前十余丈方圆之地,顿时到处都是陈青桐的剑光人影,四大使者被他杀得疾步后退!
银月教四大使者虽是高手,四人两剑双钩一鞭竟拦不住陈青桐快剑疾攻,到底趁着陈青桐变招换招那一点点空隙,重新勉强组成剑阵,狠狠反扑。四使者中怒使者力气最大,哀使者剑招最巧,喜使者两者并兼,乐使者双钩精妙,但见怒使者铁鞭一抽一压,陈青桐攻势稍稍受阻,剑把一颤,又倏地转刺哀、怒二使者,在这剑光流火的须臾瞬间,陈青桐单人一剑连袭四大使者,四大使者只落得左支右拙,狼狈不堪,被陈青桐迫得团团转!
五人一场大战前后三十招不到,四大使者不是对手,着急走路,陈青桐却是越斗越是神完气足,劲力直透剑尖,嗤嗤作响,无形剑气,将四人压得透不过气来。四使者正在发慌,只听陈青桐一声长啸,剑招再变,长剑盘旋飞舞,从春蚕吐丝变成了暴风骤雨,连人带剑已化作一团白光,向中间主持大局的喜使者猛冲过去。喜使者是四大使者中剑法修为最高的一个,长剑横展向下一拖,正待施展“粘字诀”将陈青桐长剑“粘”住,哪知他剑还在中途,陈青桐长剑已到,当的一声,喜使者内力尚未到达剑尖,寒光闪处,长剑已被陈青桐一剑斩成两段。喜使者见机得快,断剑一抛,双掌齐发。陈青桐倒翻上半空,一剑向哀使者头顶疾刺下来,这一剑剑力更强,剑速更快,但见白光飞饶血光崩现,哀使者大吼声中,血雾飞扬,一条胳膊已经被他长剑齐肩削断!
怒使者当真是又惊又怒,他不知这年轻人竟然如此辣手,手段凌厉乃是他见所未见,全然与他本来的年纪绝不相符。他手起一鞭,猛击陈青桐背心,陈青桐剑锋一指,反臂扎刺,怒使者眼见着对方剑光刺目,喉头一冷,一阵剧痛瞬间游遍全身,陈青桐长剑从他喉头刺进,后颈穿出,大喝声中飞起一脚,登时将怒使者尸身踢得凌空倒飞,将刚刚蹒跚爬起的哀使者撞倒,两人先后毙命!
喜使者与乐使者见同伴丧命,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陈青桐鲜血淋淋的剑尖已如闪电般刺到喜使者眼前,也算他武功卓绝,匆忙中身体猛地向后倒下,陈青桐长剑从他鼻尖刺过,剑气风声,已足够令他毛骨悚然,但觉左腿一痛,一条大腿已随陈青桐剑光疾闪,离体而飞,顿时惨嚎出声!反手一掌,乐使者倒飞出去,寂然不动。
陈青桐以一对四,三死一伤,这才觉得自己全身汗出如浆,背心阵阵发冷。他轻轻一甩,将剑身上污血甩净,长剑剑尖顶着喜使者的额头,冷冷地道:“留你一条狗命,回去告诉银月教主,我没有什么八脉心法,若是把我逼急了,可别怪我见着银月教的人就格杀勿论!”喜使者剧痛欲死,只顾大声哀嚎,哪里还说得出半句话来?
只听有人笑道:“你是钟梓玄的弟子吗?”陈青桐一惊,收剑回头,但见黑夜中不远,站着两个黑影,抱拳道:“请问你们是谁?”那两人中的一人笑道:“你来找谁?我们自然就是谁。”陈青桐只觉两人说话的声音似曾相识,却一时想不起来到底是谁,问道:“在下来寻玄机散人。”
两人笑道:“你少说了一个字。应当是玄机二散人,对不对?”陈青桐豁然一省,连忙道:“原来是两位老伯伯?”那两人缓缓走近,其中一人道:“我说这小伙子彬彬有礼,又带着梓玄的宝剑,当是梓玄的门徒无疑,你还不信。”另外一人笑道:“如今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谁知道他这把剑来路是否正当?考考他是应该的。”两人边走边说,一直走到灯光之下,原来是两名老农。为首那位姓张的老农笑道:“好在你带着钟梓玄的信物,否则我们还真不愿意见你呢。”
陈青桐连忙抱拳施礼道:“晚辈无礼,请两位前辈见谅。”
姓刘的老农微笑道:“是梓玄的弟子,那就另当别论。你来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陈青桐从怀里取出钟梓玄留给他的短信递给姓刘的老农道:“这是钟道长的亲笔书信,弟子有所不知,故此前来讨教。”那姓刘的老农接了短信也不看,放在怀里,笑道:“有钟梓玄的宝剑在此,他的独门剑法,你也学得很不错,江湖中大概年轻一辈的少年英豪,你要算一把交椅了。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请跟我们来吧。”
陈青桐大为意外,道:“两位前辈不住在此处?”
姓张的老农笑道:“你到了判官庙,就以为一定能找得到玄机二散人吗?”陈青桐红了脸道:“弟子愚钝。”姓张的老农哈哈一笑道:“开玩笑。你若天资愚钝,四年的时间,能把钟梓玄的独门剑法练到这个地步?”三人边说边走,出了判官庙,过了溪桥,却不下坡往大路上去,而是顺着一条并不起眼的山路一直向深处而行。陈青桐仔细回想,果真是在溪桥附近不足百步之处与两位老农分手。三人走了约莫半个时辰,那姓张的老农笑道:“你看。”
但见月色满天,澈若白昼,两座面对面的山坳之间,有一座拱形桥梁,桥梁一边,隐约可见绿竹小屋,风吹叶啸,白雾萦绕,宛如仙境。陈青桐大为心折,不由自主停步不前,贪看月色山景。那姓刘的老农哈哈一笑道:“小哥随我来,咱们到了‘卧云精舍’,从上向下俯瞰,那景色才更加美妙哩。”三人一道过了山梁,但见脚下云雾缭绕深不见底,只闻淙淙水声透耳而入,如莎如缕的云雾从身畔滑开,景致宜人,山风徐徐,令人神清气爽。两人走到竹舍前,只见竹门吱呀一声轻轻打开,一个七八岁的小童走了出来,见了两老,微笑道:“两位散人出门散步回来了?”两老应了一声。陈青桐借着月色,见竹舍门口悬着一副对联,上写“地出灵泉润山海”,下联“天生修竹在虢中”,横批却是“一目了然”。陈青桐驻足细品,暗暗称奇道:“此间山色无非泉与竹而已,上下二联,对仗虽为工整,并无讨彩出奇之处;而这‘一目了然’的横批,却妙到毫巅、难于言表。这副对联区区不到二十个字,铁画银钩苍劲有神,颇见‘魏晋风骨’,足见此间主人的笔下功力绝非泛泛。”
三人进了竹舍,沿着芳草小径转了个弯,眼前又是一片连在一处的竹舍,比只刚才那座竹舍,却稍有逊色,不过四通八达的蓟州四合院样式而已,两老笑道:“山居简陋,招待不周,万勿见怪。”陈青桐口称:“岂敢!”姓张的老农带他入内,微笑道:“贫道天玑子。”指着姓刘的老农道:“这位是我师兄天玄子。”陈青桐再次施礼,道:“晚辈一直在想,‘玄机道士’是不是两个人?想不到真被晚辈猜中了。”
天玑子笑道:“外界可是一直认为玄机散人就是一位呢。”两老哈哈大笑,一边请坐,一边吩咐那开门的小童泡茶来喝。天玑子道:“你还在路上,我们已知你的来意了。不过你的父母,我们并无深交,我们只是知道,你还在襁褓中时,两人便中道乖离,此后令堂便不知去向,江湖中也没有了她的消息了。”陈青桐微觉失望,天玄子笑道:“不过我们可以确定,你的母亲应该还在人世才对。”陈青桐心头一阵狂喜,忙道:“道长为何会这么说?”天玑子道:“我来说个故事给你听,你自然相信我们的话了。话说隋唐年间,江湖中出现了一个神秘的武林世家。这个武林世家不以武功见长,族中子弟要么精通天下四海的风物人情,要么熟悉本地本国山川土色。直到唐朝末年,这个家族出了一位修为极高的掌门人,这位掌门人可谓天文地理无所不通,古往今来无有不晓,文学武功,皆属上上之选。”
陈青桐吃惊道:“天底下竟有这样的人,岂非太可怕了?”天玑子笑了笑道:“问题在于,外界不知他到底是男是女,形貌如何,年岁长幼,性格古怪孤僻,一般人难以接近他。你既然跟着钟梓玄学过剑法和武功,想必武林中的一些见闻,他应该是说了给你听过的。我们也就不啰嗦了。我们两个,就是唐朝末年起于江湖的这个神秘门派的后来弟子。这个神秘的门派,叫做‘玄机门’,我们就是玄机门第一百一十八代传人,我们的名字和绰号,也因此而来。”天玄子笑道:“不但是我们,本门历代祖师,都是一对,不是一个,这一对必延用历代祖师的名号,本门所有的传人,都叫‘玄机二散人’。你明白了?”
陈青桐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