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染正在屋内调香,只听有“哒哒”的脚步声从屋外传来,珠帘一挑,便听暖儿欢快的唤了声“小姐。”
叶清染含笑抬起头,“看来交代你的差事完成的不错?”
“小姐真厉害,简直未卜先知!”暖儿一双眼亮晶晶的,满是崇拜。
叶清染无奈摇摇头,锦绣呵笑道:“嘴角都快咧到耳后了,跟了小姐这么久,也没学会喜怒不形于色。”
“哼!用你管!”暖儿冲着锦绣做了一个鬼脸,便走到叶清染身边道:“小姐,奴婢已经按您的吩咐与芬儿的嫂子说清了厉害。
那便是个见钱眼开的人,一听有银子拿,什么疑虑都没了,再听连请讼师都不必花钱,恨不得立即就去击鼓鸣冤呢。”
叶清染点了点头,暖儿复又问道:“小姐,何时让他们去状告那胡工头呀?
刘大哥伤的不轻,他这一倒下家里就没有进项了,那胡工头也的确可恶,心简直像墨一般黑。”
芬儿兄妹都是老实人,暖儿此番虽有些小心思,但也希望他们能尽快好起来。
“暂且不急,还要再等一等。”叶清染起身行至桌案前,挽袖执笔。
锦绣立在一侧望着,纸上的字迹龙飞凤舞,与叶清染素日的笔法全然不同,唯一相通的便是字写得极好。
叶清染将信递给锦绣,“通义坊的后巷中有一缿筒,乃是苍御史所设。”
锦绣会意,双手接过,“奴婢明白了。”
若只让那刘家人去状告胡工头未必能讨得便宜,可若被前朝的事情搅上一搅,这件事便可被无限放大,届时胡工头自以为的靠山怕是会成为他自掘的坟墓。
“最近苍御史与太子殿下闹得不甚愉快,这般送上门的把柄,苍御史一定不会错过。”
叶清染弯唇笑了笑,转身走回小几前,垂首调配香料,语气幽幽,“人非草木,岂会无情。”
即便苍御史向来以清正著称,但面对残害他母亲之人,他又如何能做到平静无波。
粉嫩的嘴角微微上扬,如同在唇边绽了一朵温软的木兰花。
手指纤细嫩白,柔若无骨,谁又能想到这样一双手却在无人之处暗挑风云。
……
天色刚刚渐亮,张胜为弘武帝更衣。
弘武帝理了理衣袖了,饶有兴致的道:“你说,今日苍穹还会不会上奏弹劾?”
张胜赔笑道:“苍大人是左都御史,弹劾乃苍大人职责所在。”
弘武帝瞪他,冷笑,“你少与朕哪是奴才所能揣摩的?”
“呵。”弘武帝呵笑出声,“越老越精,竟连你也不与朕讲实话了!”
张胜叹了一声,摇头道:“储君之事,乃国之根本,岂是奴才所能妄议的。”
弘武帝对镜正冠,微沉的语气听不出喜怒,“苍穹连日上奏弹劾胡家狷狂,朕又何尝不知。”
只权贵之家皆难免骄纵,他便是不喜胡家也不能以这等事情开罪有功之臣,最多不过斥责一番。
“胡骇行军打仗确有本事,只这些年他的胆量和野心也越发膨胀了,太子行事又只凭喜好……”
张胜没有接话,只恭敬的为弘武帝备好茶水。
有些话他说得,但有些他便只能装作充耳不闻。
弘武帝也不再问,如常喝了盏茶,约莫着时间差不多了方才前往议事殿。
途中,他脚步微顿,笑着与张胜道:“不说其他,你只来与朕打个赌,你若赢了,朕多给你三个月的月银。
你若输了,这个月便别指着领俸禄了,如何?”
“奴才遵命,陛下明示。”张胜笑着应下。
他心知自家这位主子自年轻时起便玩心甚重,即便成了一统八方的帝王,但心中仍住着那个少年郎。
“你便只管猜苍穹今日还会不会弹劾胡家?”
张胜拧着眉认真思忖,“奴才觉得应该不会了,毕竟苍大人已经接连弹劾三日了。”
再倔的牛也不能总可这一个人撞吧!
弘武帝勾唇笑了笑,“你以为当初朕为何要选苍穹做这个左都御史?
这个苍疯狗一旦选中目标不咬块肉下来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你输定了。”
弘武帝大步迈入迈入议事厅,气势威严,精神抖擞。
众臣跪拜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察言观色,发现弘武帝今日心情似是不错,都心头微松。
几名大臣上奏各地政事之后,待无人启奏,苍穹转身,抬腿,迈步上前,朗声道:“启禀陛下,臣要弹劾威武将军胡骇纵子伤人……”
弘武帝偏头,对着张胜挑了挑眉,目光是极尽了然的得意。
张胜勉强露出一抹苦笑,嘴角抽动得宛若吃了黄连般,看得弘武帝更乐,伸出手指暗暗比了个“一”的手势。
待弘武帝收回视线,张胜才敢翻了一个白眼。
一国之君竟还惦记他一个宦官的银子,说出去他都替陛下觉得臊得慌。
胡家张狂,胡骇之子胡继达更是临安纨绔界的翘楚,类似这般酗酒斗殴之事便是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是以胡骇早已习以为常。
待苍穹奏后,胡骇方才出列,言辞肯肯的与弘武帝请罪,弘武帝也依照套路批了胡骇一顿算是了事。
众人心中清明,弘武帝不会因这点小事便大动干戈,但胡骇会不会因此记恨苍穹那就不好说了。
退朝后,胡骇经由苍穹身边时刻意停顿了半步,他身材高大,居高临下的扫了苍穹一眼,高傲而又骄纵,鼻中更是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来。
离开时,他故意偏了偏肩膀,壮硕的身子撞的苍穹脚步一踉。
“真是有辱斯文!”有一大臣冲着胡骇的背影啐了一口。
文臣武将本就多有不和,对胡骇不满的文臣更是不在少数。
“无妨。”苍穹拂了拂肩膀,毫不在意。
若因这点事便退缩,他这个左都御史便不必再做了。
“苍大人可是与胡将军有什么误会?”赵尚书笑盈盈的走来,好意劝道:“便是胡公子有不妥之处,苍大人直接与胡将军讲便好,何至于拿到朝上来说,这也是在给陛下徒添麻烦不是。”
苍穹笑了笑,笑意却不达眼底,语气更是淡漠,“孩子不懂事,便是大人的过错。
身为朝臣犯了错,御史便有责弹劾。”
赵尚书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道:“苍大人这又是何必,不看僧面看佛面,您这般说到底还是拂了太子殿下的颜面不是吗?我看不如……”
“赵尚书。”苍穹笑着打断了赵尚书的话,客气道:“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此乃我分内之事,便不劳赵尚书烦心了。”
赵尚书语凝,不识抬举的人他见过,但如苍穹这般的还是绝无仅有。
话不投机,赵尚书笑了笑,颔首离开。
苍穹则是漠然的望着赵尚书的背影,冷哼一声。
一丘之貉,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待他抓到把柄,定要将他们一窝端了!
太子府中。
苏赢显得有些心焦气躁,胡侧妃端来煮好的茶,他也只随意抿了一口便搁置在一侧。
“殿下勿急,不过孩子们只见的一点口角,何至于在朝堂上说,相信陛下不会放在心里的。”胡侧妃柔声宽慰道。
苍穹自那马郎中一事后便犯了疯病,逮着胡骇不放,虽说无甚影响,但整日如此也颇为恼人。
打蛇不死,被蛇所缠,每每念及此处,苏赢便会在心里将多管闲事的叶清染骂上一番。
但更他焦躁的还是威王将于三日后启江南,这个肥差他不能丢。
“父君。”
苏御的声音干净无尘,可苏赢只要一听到心中便会不由升起腻烦厌恶之感,若非有事求他,他恨不得看不见这个儿子才好。
“太孙殿下。”胡侧妃盈盈起身,面露忧色,苦口婆心的劝道:“太孙殿下,我知道之前有些事让您心中不舒服,但太子殿下对您可是一片慈父之心。”
语落,胡侧妃眸中忧色更重,叹声道:“陛下因心忧您的病情而驳了太子殿下去江南的差事,殿下为此甚是苦恼,人都消瘦了一圈……”
胡侧妃用帕子擦了擦眼角,还欲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苏御却倏然开口,“父君可是想让我去与皇祖父说情?”
苏赢脸色冷沉,看着苏御的眸光无一丝暖色,胡侧妃见状便知苏赢已在发怒的边缘,嘴角微不可察的勾起,连忙劝慰道:“太孙殿下,之前的事都是我的不是,您可别……”
“父君放心,我会去与皇祖父说的。”苏御淡淡开口,打断了胡侧妃的表演。
“太孙殿下您再考虑考……”胡侧妃嘴角弧度一僵,随即不可置信的挑起了眉,“你……你答应了?”
苏赢也是一脸的惊诧,之前几次试探,苏御都未曾表态,本以为这次要费上一些功夫,没想到他竟这般答应了。
苏御扬唇,轻轻一笑,眉目温和的如同窗外暖阳,“父君之事祈佑自责无旁贷,祈佑这便进宫,请父君静待佳音。”
苏御走后,屋内两人仍久久未回过神来,胡侧妃扯着僵硬的嘴角,语气不明的笑道了句,“终究是父子情深,太孙殿下平日虽冷清了些,但心里是念着殿下您的。”
苏赢收回视线,脸上未有半分动容,拿起桌案的茶盏品起茶来,“本就是因他而起,本宫何须领他的情分!”
“嫔妾来为殿下斟茶。”闻此,胡侧妃嘴角扬起,笑意明媚了不少,扭着纤细的腰肢走向了苏赢。
而苏御则迎着日光而行,明亮的光映在他脸上,朦胧得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唯有嘴角那一抹清浅的笑,宛若浮冰碎玉,在暖阳之中依旧冷寒彻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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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啧啧,小御御可真是她想动谁就动谁呀,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