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的宅子也是太大了。
大房的院子本就是从王家大宅中隔断出来的,虽然不比正房那边轩峻壮丽,但也都还算精巧。
亭台轩榭,假山花园,厢辅游廊一应俱全。
不过因为王松的无视和秦诗韵的故意为之,王泽的小院子就被分配在王家正房宅院东边的一块地方,自然不可能好到哪里去。
是紧靠着侧门边上,一座小假山后,在穿山游廊拐角处的一处杂院。
所谓杂院,通常指的是处于正院角落里的院子,多是用来储藏杂物的。
等老太太一行来到王泽小院时,秦诗韵已经带着打人的婆子走了,原本看守小院的婆子也趁机偷懒去了,使得小院里冷冷清清的。
方一来到院子外,老太太就是一皱眉,“你家少爷就住在这等地方?”
杜鹃忙道:“这是夫人安排的,我们下人也不敢多说什么?”
老太太点点头,没再说话,迈步往院子里走去。
此时,天色已近黄昏。
小院里黑漆漆的,连个灯都没有,老太太面上怒容更甚。
小院内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地上依稀能够看到一些杂乱的脚印,和点点斑红……
一阵夜风拂过,卷起地上散落的叶子,有些萧瑟之感。
“这里平日都是谁在伺候?”老太太的话语中的不满简直要满溢出来。
“这……因为夫人没有安排,所以——”
“所以你们就敢这般怠慢我王家的血脉?”老太太重重地一跺龙头拐杖。
“我,我不敢!”杜鹃吓地跪了下来。
“行了,起来吧,我不是怪你们。”老太太摇了摇头,“海儿,你去叩门叫人。”
“好的,奶奶。”
王海上前两步,来到紧闭的屋门前,咚咚敲了两下,朝房内小声唤道:“王泽?”
没有人回应。
他大了些声,再喊一回:“王泽?”
王海面色有些变了,看着地上星星点点的红迹,脸色忽地一变,喃喃道:“坏事了,王泽弟弟该不会是被打死了吧?”
他这话一出,站在他后面的数人也都齐齐色变。
尤其是老太太贾月,脸上的怒容都狰狞了。
王雪、王溪两个女孩儿则是面色苍白,王雪眼眶都红了。
躲在最后面的杜鹃也是面色苍白,她首先想到的是:“坏了,我的钱不会拿不回来了吧?”
“真真是孽障!”老太太又跺了一下拐杖,骂的是谁,不言而喻。
就在这时,屋门吱呀一声开了,倒是将毫无防备的王海吓了一跳,不由向后连退了几步,这才看清开门的小孩儿,正是自家刚认的弟弟——王泽。
“你,你没死啊!”
他也是没过大脑脱口而出,说完才觉不对,连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王泽摇了摇头,半赤着的身上挂着破碎的衣服,面色苍白的站在那里,看着众人道:“奶奶,哥哥姐姐,你们怎么来了?”
贾月上前两步,越过了王海,上下打量着王泽。
此刻天已经半黑,王泽所住的杂院,本就因为无人打理而荒草丛生,有些森幽之感。
此刻王泽苍白着脸站在门口,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无比的凄凉。
王雪紧紧抱着王溪的手臂,怔怔地看着这个没认识多久的弟弟的那张苍白的脸,动也不动一下。
似乎想说什么,嘴巴却哆哆嗦嗦的张不开口,眼睛里含泪……
贾月的目光落在王泽的身上,衣服上沾着泥土。
“你转过身来。”贾月沉着声音道。
王泽愣了愣,转过身去,露出后背血迹斑斑的破碎的衣料。
“把衣服脱了。”老太太的脸色越发的阴沉。
王泽依言而为。
“啊!!!”
王雪和王溪两个女孩子都忽地惊恐地叫了起来,王溪更是忍不住向后蹦去。
王雪眼睛瞪的溜圆,雪白的小脸上满是惊骇之色看着前面。
而王海的脸上也露出了不忍目睹之色。
王泽小小的身躯背后,无数条红紫交织的伤痕纵横交错,有的肿起足有二指高,有的已经破了肉有血渗出来……
触目惊心!!
然而王泽,这个六岁的小孩,受了这么重的伤,依旧站的笔直……
“王泽,你……你不疼么?”
王海忍不住开口问道。
王泽苦笑了一声,“疼啊!”
随后又转回身来,“奶奶您可不可以让杜鹃去帮我抓点药?”
愣住的贾月回过神来,脸上的怒容已是收敛,点点头道:“杜鹃,你听到了,去吧。”
杜鹃看着王泽若无其事的面庞,心里却隐隐有些发寒。
她之前就已经隐约猜到了这个小少爷打的是什么注意,但是如今看见这个小小的孩童那一双冰冷淡定的眼眸,一股股畏惧感油然而生……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能对自己这么狠!
“还不快去!”见杜鹃还在发愣,老太太催促了一声。
杜鹃飞奔而去,又飞奔回来。
这期间,小院子里没有人说话,老太太的眉头微蹙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接过杜鹃递过来的药膏,老太太却将其又递给了王雪,“雪儿,去给你弟弟上药。”
王雪愣了愣,随后乖巧的接过药膏,来到王泽身后,说道:“弟弟忍着点痛。”
王家的常备药膏效果真的不错,随着王雪柔软的小手在背后涂抹,王泽只觉得后背伤口处一阵阵清凉,疼痛感瞬间减弱了许多。
等到王雪擦好药膏,王泽披上新的衣服,贾月这才在两个侍女的搀扶下走进了王泽的院子,看了看左右简陋的摆设,在一张椅子上随意坐了下来。
“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虽然已经听杜鹃讲了大致的经过,但是贾月还是要听这个新归家的孙儿再说一遍。
……
“太太,太太,不好了,不好了!”一个婆子急匆匆的走进秦诗韵的房间。
“什么不好了?又出了什么事?慌什么!”
秦诗韵刚才在王泽的小院被这个小畜生顶撞了一通,心中本就又气,再加上眼见这个时间点了丈夫还不归家,知晓其老毛病又犯了,今日怕是不会回来了,更是气上加气。
这婆子冒冒失失地闯进来,她顿时爆发出来,一盏细瓷飞了出去,正好砸在婆子额头上,血流如注。
婆子心中有些不满,这个主母在大房院子里丝毫没有威信,那些和老爷有过一腿的小浪蹄子她不敢怎么样,只敢拿自己这两个陪嫁出气,实在是窝囊。
但她毕竟是靠着秦诗韵吃饭的,也不敢发作,只好捂着脑袋,解释道:“夫人,不是我慌,实在是,实在是……”
“实在是什么,快说!”到了这时,秦诗韵哪还看不出,是有对自己不利的事情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