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马一夜苦战,差点要精毁人亡,第二天睡到正午才醒,脚步虚浮,头昏眼花。对着浴室镜子狠狠扑了两把水,他看着自己这副明显纵欲过度、肾虚体乏的样子,一声长叹,英雄气短啊。
玉观音穿着他的衬衫蹲在外屋沙发上,拿着把菜刀低着头不知道在做什么。小马叼着牙刷探头看了看,一声咆哮,“仆你个街!那是老子切菜用的!你拿来削脚趾甲?!”
玉观音把刀举起来看了看,不以为然,“我以为是你砍人用的嘛。怕什么呀?人家又没有脚气。”
“妈的你这变态从头到脚都写着‘恶心’!”小马跑出来把菜刀抢走了,翻箱倒柜最后扔了一只指甲剪给她,“你他妈有露阴癖啊?!把裤子穿上!”
“人家没有干净内裤穿了。”玉观音噘着嘴。
“我等会儿出去给你买行了吧?!”小马翻了条自己的牛仔裤给她,“先穿上!”
“要买女式的,有蕾丝的。”
“女式你穿得上吗!你先把你那根恶心东西剁了!”
“为什么呀?”玉观音还挺委屈,“你昨晚摸人家摸得那么开心。”
“那是你抓着老子的手摸的!变态给老子闭嘴!”
“马哥哥生起气来真帅,再对人家凶一点嘛。”
“啊啊啊你这个变态!伤好了快点儿给老子滚出去!”
玉观音被骂得一脸兴奋,风情万种地躺在沙发上看小马穿衣穿鞋,眼见小马要走了,她补了一句,“人家今天要吃牛排。”
“吃你老母!”小马恶狠狠地骂道,“老实待着!……回来带你去吃。”
“呵呵呵,知道啦。”
狠狠地关上门,仔仔细细上了两重锁,小马一路打着哈欠开车到私家医院。
他昏昏沉沉地从电梯里出来,对守在夏大佬病房门口的几个保镖点了点头,刚一推门,就被里头传来的激烈争吵声吓清醒了。
“我让你配合他‘转型’!没让你拉他下水!”
“我拉他?他第一天认识你吗?!他不知道我们做什么行当?!他既然敢对你起心思,就是自己跳进我们这滩浑水!他想干干净净来又清清白白去?啊哈,真他妈天大的笑话!”
小马将门仔细锁了,腆着脸凑上前去当和事佬,“大佬,东东姐,什么事想不开啊?给外头马仔们听见了多不好……”
“你闭嘴——!”大佬和大姐大异口同声地各向他砸了他一个枕头!
夏六一接着骂道,“他想玩‘洗白’,你就随便拿几个正经业务给他玩,你带他去见其他弟兄们做什么?总公司的事务你为什么也让他参与?”
“他想搅和浑水就要付出代价!这是他的投名状!”
“投个屁的名!你别他妈自作主张!从今天开始把所有事情都从他手底下抽出来!”
崔东东冷笑一声,“晚了,你的小扑街仔没跟你说吗?他不仅仅是明面上的‘投资顾问’,一个月前他就已经插香歃血拜了堂,从此是骁骑堂的一员。一旦入帮,不得退帮,这规矩谁都知道。”
夏六一呼地一下从床上站了起来,一把揪住崔东东衣领。
小马赶紧扑上去拉架,“大佬,你腿上还有伤,快躺回去啊。东东姐你也少说两句,大佬现在身体不好……”
“你闭嘴——!”大佬和大姐大异口同声一掌把他抡开了。
“崔东东,你好大的胆子,”夏六一压着怒气咬牙道,“你明知道我最忌讳的就是这件事。”
“你该说你的扑街仔好大的胆子,”崔东东冷笑道,“我向他提入会这个要求的时候,他马上就答应了。他为了给你洗白,还真是什么都肯做。”
夏六一的怒气转为了狐疑,皱眉沉思了一会儿,放开了揪住她衣领的手,坐回床上,“你还是不信他?你想试探他?”
“我信他没有‘坏’心,但我不信他没有‘异’心,”崔东东道,“他既然想改变骁骑堂,就得首先得上骁骑堂这条贼船。我不允许一个想插手帮会事务的人将自己置身事外。”
这次换夏六一冷笑了一声,“崔副堂主,你他妈才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他根本就没想过置身事外,我进牢子的时候他不帮我,是因为他知道那时候站出来了也没用。现在他答应你拜堂入帮,是因为正合他意!他一定是察觉了什么,知道我现在不是真的要洗白,想混进来探探究竟。你以为这小子真的在意那点儿明面上的‘清白’?他要的是我、你、小马、骁骑堂的所有人,全部都浪子回头、金盆洗手!”
他点起一根烟,疲惫地吐了个烟圈,叹道,“你现在让他入帮,是把我们所有人都暴露在他眼皮子底下了。这小子最擅长温水煮青蛙、在你毫无察觉的时候收买人心,你昨天没看见帮里那群傻小子跟他称兄道弟的傻样?你去查查,肯定都在这位‘投资顾问’手底下买了不少理财产品,就等着年底收钱了。我要是多关两个月出来,整个骁骑堂就要姓何了!”
他把烟指向蹲在一边委委屈屈地揉脸的小马,“不信你问他,买了什么?”
崔东东震惊地瞪向小马,小马打了个哆嗦,“不,不那什么,我……”
“你,买,了,什,么?”崔东东寒着脸。
小马抱头朝墙角一缩,“二十万块的股票。”
“马!如!龙!”崔东东冲上去扯起他耳朵一通乱揍,“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你不是一直很讨厌他吗?”
“痛啊啊啊!我是讨厌他,我又不讨厌钱!而且那不是东东姐你带着他来公司说这是我们投资顾问嘛,我们当然就找他问‘投资’……嗷嗷嗷!痛痛痛!东东姐,东东姐我错了,别打了,我有要事向你们禀报!打死我了就说不了啊啊啊……”
最后还是夏六一在小马被揍成猪头之前,说了句“算了,连你都被扑街仔骗过去了,何况他们?”,并甩了崔东东一根烟,这才把小马救了下来。
小马憋憋屈屈捂着脑袋,躲到夏六一的背后——妈的,好不容易看在钱的份上对姓何的臭小子有了一咪咪好感,又被这顿打给抽没了!
夏大佬亲自拿打火机给气哼哼的崔副堂主点了烟,安抚她道,“扑街仔现在还查不到什么,我们也的确计划把绝大部分业务都转型。做事的时候小心提防他一些就是了。”
崔东东仍旧气不打一出来,调转火头对准大佬,“你说你,随便包养哪个小白脸不好,非要找这盏不省油的灯。”
“他妈的以前一个劲儿怂恿老子包养他的不是你吗!”夏大佬怒了,“现在又放马后炮!”
崔东东哼出一声,看在大佬受伤的份上,识趣地不与大佬计较了。
“好啦,是我错,”她服软道,“没有识破小三子的目的,反而被他利用了。先不提这事。你从虾皮嘴里套出什么话来了?”
夏六一看了一眼禁闭的病房门,掐熄了烟,压低声道,“杀青龙,不是许应的意思,是华探长。”
“什么?!”
三人关在房里好一阵叽叽咕咕,夏六一说清了来龙去脉,但崔东东听了之后反而更加疑虑重重。
“青龙跟华探长向来关系不错。华探长为什么要害他?”她问。
夏六一摇头道,“我觉得这事与老掌柜有关。华探长跟肥七说‘只要青龙死了就够了,谁上台无所谓’——乱世操盘,暗掌黑白,是老掌柜的手笔。”
“老掌柜?!”崔东东更疑惑了,“我们跟老掌柜从来没有直接接触,每年通过华探长也给他交足了份钱,他有什么理由要杀青龙?!”
夏六一沉吟,“也许青龙挡了他的财路,又或者青龙发现了什么。总之这件事一定要查清楚,我要跟老掌柜直接见面。”
他对崔东东道,“明面上你配合阿三,该转型的业务全都转掉。私底下,我们跟乔爷的合作不能断——还得继续从泰国转‘货’给他。道上都传和氏诸派这么多年来风调雨顺,是有老掌柜在背后撑腰,传说乔爷跟老掌柜有直接接触,我要找他帮我向老掌柜牵线。o记现在跟我跟得紧,年底你代替我去趟泰国,跟金弥勒把下次交易的事定下来,货到手后全部转给乔爷,我们自己的场子不要卖了。”
崔东东点了点头。
“还有,给探长们的红包不仅不要断,还要翻倍。华探长死了以后,一直没有新‘代言人’站出来替老掌柜话事。应该是最近政局不稳,他更谨慎了一些。你跟探长们多接触,看看他们还有谁知道老掌柜的真实身份。”
“好。”
夏六一叹了口气,“做事的时候小心些,避开阿三。”
崔东东也叹口气——大佬家这盏不省油的灯!“知道啦。”
“你有事要说?”夏六一又问小马。
小马今天获得的信息量太大,还在脑子里消化,犹豫了老一会儿,“大佬,是有件事要向你交代,但是你们先别揍我啊,之前大佬在牢里,东东姐又忙,我觉得还是不要给你们添乱……”
“行了!”夏六一不耐烦道,“不揍你,快点儿说。”
“咳,我一个月前在公司附近捡到了,咳,玉观音。”
崔东东疑道,“玉观音?泰国那个玉观音?”
“小玉?”夏六一也疑道。
“就是她。她不知道什么事得罪了金弥勒,被追杀到这里,她说她有重要的事找你,要等你出了牢子再当面跟你说,昨天我告诉她你出来了,她又说要等你出院……”
“她说什么你就信?!”夏六一骂道,“那家伙是狐狸成精,谁也摸不准她要干什么!她这段时间做了些什么事?”
“什么都没做,她来的时候受了伤,说金弥勒派了杀手到处找她,我就把她藏我屋里了,天天就在我屋里睡觉,哪里也没去……”小马顿了一下,悻悻地补充了一句,“乖得跟只猫似的。”
“猫?”夏六一冷笑,“你见过一口能咬断你脖子的猫?你能活到现在算你命大!”
小马一缩脖子,因为从没见过玉观音发威,所以很是悻悻,“可我看她也没那么吓人……”
“你知道个屁!”夏六一骂道,“她能有什么事找我,多半是借我的势力躲金弥勒罢了。你不怕死就把她养着吧,等我出院再说。把她看紧点儿!”
“是!大佬!”
……
打发走了崔东东跟小马,夏六一独自一人躺在病床上抽烟沉思。冷不丁抬眼看到墙上挂钟时间,顿时被烟呛住了,一边咳一边赶紧掐了烟,张开嘴使劲哈了哈气,又四下嗅了嗅,自己举着吊瓶一瘸一拐走到窗边把窗推开了,让风吹散房间里的烟味儿。
趁公司午休时间来送饭的何精英,就在此时拎着一个保温桶走进来。夏大佬赶紧把手里半截烟头朝外一扔,作出眺望风景的姿势。
“六一哥,你怎么下床了?”何初三快步上来扶他,“你想做什么按铃叫护工来做啊,叫门口的保镖大哥也行啊。”
“行了别啰嗦!”夏六一气势十足地一摆手,“我又不是纸片人,下床吹吹风怎么了?”
“好好好,知道你闷得慌,一会儿吃完饭我推你下楼去花园逛逛?你别再自己乱下床了。”
“行了少废话!”
又啰嗦又废话的何精英叹了口气,把他扶回病床上坐了,又将小桌板支起来,保温桶里的饭菜挨个端出来,伺候夏大佬吃饭。
“你吃了没?”夏六一喝了两口汤才想起问他。
“一会儿回公司吃。”
夏六一拿保温桶的盖子舀了一盖子米饭给他,又夹了一大块排骨。
“不用,这只有一人份……”
“收声!吃!”
何初三乖乖收声,端过桶盖,用勺子默默刨饭。夏六一又夹了两筷子青菜给他。
“笑什么?”
“没啊。”
“扑街仔!”夏六一骂了句,又唧唧地喝了两口汤,道,“以后你中午就别过来了,我这里有人送餐。”
“你不是嫌医院的饭菜不好吃?”
“我不会让保镖去附近酒楼买?”
“外面餐馆调料放太多,对身体不好。”
“我他妈离了你不能活?少废话,吃完给我滚回公司去,以后中午不准来了。”
何初三软声道,“六一哥,你别赶我走啦。我真不忙,不辛苦,公司只看绩效、不计工时的,我下午晚点儿回去也没关系。我明天做两人份的带来一起吃好不好?”
“哼。”
夏六一不置可否地从鼻腔里喷出一声气音,埋头喝汤,喝着喝着忍无可忍,“你又笑什么?”
“没啊。”
两个人腻腻歪歪地吃完饭,何初三收拾了碗筷,把轮椅架起来准备推夏大佬去楼下花园晒晒太阳。夏六一坐在轮椅上看他收收拣拣,突然神色一僵,还没来得及阻止——何初三已经从床头柜上一堆水果下头翻出了一枚打火机。
夏六一咳了一声,“刚才小马来了趟,他落下的……你他妈看着我干什么!老子就是抽了一支又怎么了?!”
何初三叹口气,把打火机塞进兜里,“下不为例啊,六一哥。”
“你管我?!”夏大佬怒道。
“是啊,我管你,”何初三居然还理所应当地答道,凑上来给他理了理病号服,又给他架上一副墨镜,“你就缺人管。”
说完他敏捷地一歪脑袋,避过夏大佬扇过来的一巴掌,推起轮椅,笑道,“走啦,下楼吹风啦,大佬。”
门口两个保镖看见他俩出来,赶紧挺起胸膛作严肃认真状。
“南哥好,”何初三温和地招呼道。
阿南胸膛挺得更卖力了,“何先生好!”
“这位怎么称呼?”何初三问另一位。
“何先生好!我叫阿毛!”
“毛哥,”何初三点点头,微微一笑,“劳烦两位大哥,烟和打火机给我。”
两个保镖“啊?”了一声,齐齐看向坐在轮椅上的大佬——大佬黑着脸,装没听见。
阿南和阿毛乖乖把兜里的香烟和打火机掏出来交到何初三手上,何初三满意地点点头,继续微笑着嘱咐他们,“大佬要养伤,劳烦两位大哥提点一下各位兄弟,别在大佬病房里抽烟,酒也不准带进房。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两位保镖连忙摇头,并且狗腿地向大嫂献殷勤。“何先生我帮你按电梯!”“何先生我帮你拿包!”
坐在轮椅上的夏大佬脸色愈发青黑,生无可恋地被大嫂推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