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卫衡伸手一抄, 一块包好的糖块落入掌心。
徐椀似乎还盯着这块糖, 他抬手在她额头上面弹了一下,拿着那块糖乐不可支:“什么啊,拿块糖给我?你当我是你这么大的小孩子么?”
徐椀看了一眼,眉眼弯弯:“谢谢卫衡哥哥送我的桃子,谢谢你今天送我的东西。”
说着,她看向另外一个, 手往前伸了伸,眨眼。
少年却是淡淡一瞥, 只扬了扬眉,没有接, 也没有理她。
徐椀试图用最诚恳的笑脸对着他了, 眨眼:“哥哥~”
赵澜之过来接过了徐凤白背后的徐妧, 因为这小不点吐了个昏天暗地,这会儿难受得直哼哼, 先往出走了,花桂来拉徐椀,让她也一起走。
卫衡上前和徐凤白说着话,徐椀举着胳膊, 只觉好生没趣。
花桂顺势来牵她的手:“走啦, 咱们也该回去了,这回回去看大小姐还吵着要骑马不了, 吐的哟。”
徐椀嗯了声, 回头。
才走两步, 冷不防后脑勺被轻推了下,踉跄了下。
顾青城快步走过她身边,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徐椀瞪了他背影一眼,莫名其妙。
从猎场回来,徐妧就倒下了。
她可禁不住折腾,王夫人过来探过,不敢说徐凤白,关了门可把徐瑾瑜说了一顿,人家夫妻之间的事,旁人当然无力插手,孩子的确是遭了罪了,不过也怪不得别人,这样以来,对女儿的教诲定然是更严了一层。
徐椀心情却是极好的,她才发现自己很喜欢那些刺激一些的活动。
除了看书以外,以后可以常常去。
回来时候,赵澜之说家里收拾好了,等他过了这两天就来接她过去,她想起之前他嘱托小舅舅的事,只当他要办差,并未在意,就那么应下来了。
夜里北风更盛,竟是飘起了清雪。
不经意这么一场雪,徐家后院里病倒好几个。
徐妧睡了两天之后,好吃好喝就活蹦乱跳了,倒是徐椀出了一身的汗,被风一吹,回来就有点伤风,大夫给开了药,在老夫子那也告了假,一连几天没有出门。
听花桂说,徐婳和徐婼也都染上了风寒,还有北边楼里那个,据说也受了风邪之气。养了几日,身子没有大碍了,小姐妹们又活动起来,就光剩徐婳病气未去,没有出来。
地上那层清雪早就化成了虚无,这日阳光明媚,徐椀才起来,徐凤白就来了。
这两日他一得空就来,探望得很勤。
半长的头发披在肩头上,花桂给徐椀梳着头,她坐在镜子前面,看着小舅舅走近,笑了笑。
徐凤白直接站了她的后面,花桂扬着脸,扯着徐椀的头发对他轻晃了晃:“你试试?”
徐凤白随手接了过来:“试试就试试。”
说着,果真编了起来。
说起来他的手还真的很巧的,编起发辫来也有模有样的。
徐椀低头摆弄着桌上的发饰:“小舅舅,今天不用上朝的吗?”
徐凤白嗯了声,在她后脑勺轻轻板正了下:“别动,也就闲这么两日。”
照猫画虎的结果就是,两边发辫梳得一团糟。
花桂挽救了下,就给她辫子都卷了起来,白嫩的小脸,左右一边一个发包,也可爱得紧。小白蹭了她的脚边来,喵喵直叫着,徐椀顶着这包子头,抱起了猫儿来。
小猫儿一小团,这就缩了她怀里。
徐椀抱着它,像哄一个小孩子一样,喵喵着轻抚着这白团子,转身走了窗边:“小白今天真乖,一会儿给你吃小鱼干儿吧!”
花桂一旁和徐凤白说着话,两个人的目光都在这小不点身上。
徐椀一边逗着猫儿,竖起了耳朵。
花桂这会叹起了气:“不是说过了年再去么,怎么走这么早?”
徐凤白似乎在笑:“运粮队出了这么大的事,不能含糊过去,我亲自去才行,就是阿蛮总放心不下,你帮着她爹顾看着些。”
花桂自然是一口应下:“放心吧,这次我一定寸步不离,一定护好阿蛮周全。”
徐凤白也是嗯了声:“后院那个也算上心,他定然是知道我要离京,才突然要认什么干亲,阿蛮多一个人照顾也好,顾青城绝非池中之物……”
说到这了,花桂似有忐忑:“说到这个干亲,我总想着你那时候……”
她话没有说完,徐凤白却是失笑:“你信那个?那只是李昇那个疯子才能干出来的事情,在我这里,没有人能随便主宰阿蛮的婚事。”
她这话说得斩钉截铁,徐椀不由怔住了。
随即徐凤白走了她背后,拍了她的肩头让她转过来:“阿蛮,有件事告诉你。”
徐椀眨眼:“什么事啊?”
徐凤白看着她怀里的猫儿,垂眸看着:“这猫儿哪来的?”
她如实相告:“后院那个顾大公子送的,他给每个孩子都送了礼物,徐妧的是个小马车,我的是个小猫,舅舅你看,很可爱吧?”
微扬着笑脸,小姑娘这张脸是要多可爱就有多可爱。
徐凤白轻轻颔首:“嗯,很可爱~”
徐椀抱着猫儿,还举了举:“抱着很软很软的,舅舅要不要抱一下……”
话未说完,整个人都被拥住了。
徐凤白把她拥了怀里,最后在她面前蹲了下来:“阿蛮,你爹说今个不当值,晚点过来接你,你暂时和他住一段时间,怎么样?”
徐椀是喜上眉梢,简直不敢相信:“真的吗?我爹今天就来接我?”
发自内心的愉悦,掩饰不了的开心,徐凤白无语地看着她:“你爹来接你,那么高兴吗?去他那里有什么好,也没有姐妹一起玩耍,他当差去的话,估计也就只有晚上才能见,他那个性子……”
不等他说完,徐椀已经狠狠点头了:“高兴!我想去!”
徐凤白苦笑着点点头,爱怜地抚了下她的发包:“那好,去吧,舅舅有事要离开一阵子,估计得小半年才能回,你在你爹那住够了,就回来住段时日,喜欢去哪就去哪,舅舅回来就去接你。”
除了爹爹,可能就这个舅舅最亲近了。
徐椀点头,其实也很舍不得和他分开。
徐凤白在她屋里坐了好一会儿才走,知道自己要离开将军府了,赶紧让洪珠和花桂帮她收拾衣物,才收拾了一会儿,徐妧来了。
她也是听说徐椀要走了,赶紧过来看看。
少不得要和几个小姐妹告别一下,俩人一起说了会话,就出来了。
到了王夫人院里给舅舅舅母见了礼,又去了姨娘屋里,徐芷还小只说了一声,最后去的徐婼跟前,平时和她就不大一起,也没说几句话,光送了小礼物。
徐婳还没有好,徐妧和徐椀进了她的房里,一屋子的汤药味。
徐椀拿了送别礼物给她,她没什么精神头,光叫丫鬟明月收起来,明月杨柳细腰的,也和她主子一样总是体弱多病的,平时不怎见,这会收了东西,就送她们出来。
“多谢小小姐有心了,可惜我们婳姐儿总不见好,不能起来送你们了~”
声音很轻,淡淡地叹着气,一脸愁苦。
徐椀才要抬脚,听着她的声音抬头看了她一眼:“不用送了,等她好了再见。”
徐妧也是困乏了,先回去了,花桂在门口等着她,徐椀走出院子了,又回头看了眼,没有任何人跟上来,她仔细想了下,拉了花桂的手。
花桂只当她饿了,问她要吃什么。
走出去老远了,徐椀扯了她的手,才让她低头与她耳语几句。
花桂脸色凝重,回了院子叮嘱了徐椀不许出来,匆匆忙往前院去了。
洪珠在屋里落着泪,一双眼睛哭得又红又肿。
原来是听说要走,她还没和洪福说过,到底是个孩子,越想越难受,自己在屋里就哭了好半天,徐椀忙安抚了她,带着她就出了院子。
也是,要走了,还没探过北边那个。
两人走了北边院子,门口的侍卫队见是她,就让她进了。
一路畅通无阻,到了楼里,洪福正在楼下掸灰,说是顾青城这两日身子又不大好,在楼上歇息。洪珠看见她又是落泪,徐椀就让她们楼下说着话,独自上楼了。
楼上静悄悄的,徐椀脚步很轻。
身边竟然没有留人,她上了二楼,四下环顾,没有瞧着别人。
走了床边,能看见顾青城合衣盖着被,似乎睡着了。
他双手都在被外,只看一眼赶紧上前。
少年似在梦中,长长的睫毛像俩扇黑帘,他脸色略白,唇边也无血色,看着竟也一脸病色。
右手刚好就搭在胸前,徐椀倾身,奓着胆子来卷他的袖子。
只卷一下就好,只卷一下就好。
也真是人小,根本够不到。
没办法,小徐椀只能跪了床边,小心翼翼来扯他袖子。
不想才一动,少年就睁开了双眼。
她指尖才碰到人家袖子,就对上了他的浅浅目光。
徐椀弓着腰,手一抖就按了他手腕上。
顾青城没有动,光是看着她:“你在干什么?”
她勉强扯出个笑来,讪讪地:“我,我,我说给哥哥送糖来了,哥哥能信吗?”
说着回手解开自己的锦袋,摸出一把糖来,抓着他的手,这就一股脑都放了他的手上,看着他 ,用无比诚恳的目光看着他。
顾青城坐了起来,看着掌心的几个糖,瞥向她:“我从不吃糖。”
徐椀麻利地下床,站好了:“那也是我的一片心意,既是兄妹,好东西自然是想着哥哥的。”
这些虚情假意敷衍人的话,一戳就破。
很显然,少年无意装糊涂:“你小舅舅过两日就要离京了,他于我有救命之恩,为了还那个,才认的兄妹。他不在时有事可以来找我,你若不喜欢,无需刻意亲近。”
他说话的声音和语调,都似漫不经心的。
说话间,一抬臂,几颗糖就滚落了床边,一副不大稀罕的样子。
也是,他那么大少年了,应该不会喜欢这种东西吧!
真是和徐妧在一起时间长了,自己也理所当然地把这些人都当了孩童了。
徐椀低眸,伸手来捡:“好吧,不喜欢就算了,我是想和哥哥亲近的,听说哥哥也没有别个亲人了,我就想着,你多个妹妹,我多个哥哥,多好。”
最后一颗才要捡起,修长的手指在她眼皮子底下一动,先一步拿走了。
她抬头,顾青城脸色稍缓:“你当真是这么想的?”
徐椀上辈子没有爹娘在旁,自然体会得到那种孤苦,眼前的少年脸色苍白,想着他如今可真是比自己可怜了,自然点头。
她软糯的声音很轻很轻:“我很高兴我有个兄长,真的。”
当然了,如果这个兄长能待她好的话。
徐椀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四目相对,顾青城竟是哑然失笑,他捏了那颗糖的糖纸,一倾身,在她额头上敲了一记。
当然是不疼,徐椀抬眸,盯着他的笑脸,怔住。
少年也只是那么一笑而过:“糖我收下了,但是你得记住,既认了兄妹,那哥哥就这么一个,别的什么不相干的人,全不得以兄妹相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