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玉井走到村头的时候,遇到了大哥孟玉州,闷声坐在桥头吸引,时不时吐一圈烟雾出来,飘飘悠悠到头顶虚晃一下四散而开。
无疑,这样的孟玉州看起来十分沉闷,郁郁寡欢。
深吸一口气,孟玉井停下脚步,看着他的身影许久才叫了声:“大哥。”
孟玉州转身,看着他:“你回来了,他们家咋说?”
“没啥好说的,反正她家横竖瞧不上我罢了,不过大哥,你在这儿呆多久了?家里出事了。”
孟玉州叹了口气:“我都晓得。”
“你都晓得?”孟玉井微微瞪大眼睛,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你竟然都晓得?那大哥为啥不管一管?你的话爹娘多少都会听一点的。”
“都是我的至亲,我咋管?我偏向谁都不对,横竖都是为难,干脆由着他们,等他们闹累了,就该停下来了。”
这一刻,孟玉井看着眼前的人,第一次觉得自家的亲大哥竟如此陌生,他觉得大哥这就是在逃避事实:“不是,大哥,难道不应该偏向有理的那一方吗?明明就是爹娘他们太过分了,姐姐都被打伤了。”
孟玉州沉着脸:“不许胡说,不论怎样,他们都是爹娘。”
“这......行,我不说了,我走了,你自己好好的吧!”
“你去哪里?”
“不知道,从现在开始,我像姐姐一样,再也不会回来了!”
孟玉州站起身,见他两手空空,倒不像是要离开家的,皱着眉头:“胡闹,你当自己还三岁?”
“我没有胡闹,我是认真的,这个家我一刻也呆不下去,我也不想面对这样的爹娘,自私自利是从小到大他们留给我的唯一印象。”
孟玉州只当是说的是气话,便没有加以阻拦,任由他离去,想着到了晚上他肚子一饿就乖乖回家,谁料,自此孟玉井与孟家失去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联络。
走了许久,才渐渐离开孟家村的地界,孟玉井摸了摸衣兜,想起衣兜里还有十几块零钱,这点钱,除去他到县城的路费,所剩无几了吧?
他平时挣的钱往往只留下十块八块,其余的全部上交父母,饶是如此,他依旧不舍得花钱,可到现在他连几十块都没攒到。
他暗暗给自己打气,不必怕,他有的是力气,到哪里都不可能饿死,等到了县城,一定有大把的工作等着他,他不满足于只做一份工,吃点苦算啥?
坐车到达县城的小车站,天色已经暗下,眼下他也只能步跑到他平时做工的地方,待他跑到了店里,已经错过了饭点,孟玉井到底没舍得去外面买吃的,只能将就着饿肚子躺下。
夜深人静的时候,孟玉井饿的睡不着,禁不住想起柳依虹,他喜欢了几年的女孩,本以为只要再等上一年,他和她便能修成正果,没想到,一朝美梦顷刻间化作了虚影。
他想到早间他到柳家的情形,见过柳依虹的父母,遭到一番冷嘲热讽便罢了,尤其是他打算离开柳家时,柳依虹对他说的那番话,更是戳他的心窝子。
“玉井,你有没有发现我们之间的共同语言越来越少了?”
他笑的潸然,眉眼微红:“依虹,等你毕业,我们每天都能呆在一起,共同语言便能越来越多。”
柳依虹摇头:“我没那么有耐心。”
“依虹,你这是何意?”
柳依虹笑了,她的笑容竟包含着孟玉井从未见过的冷意:“孟玉井,你是个聪明人,我的意思你该是明白的。”
孟玉井垂下眼睑:“行,你的意思我都明白了!”
说完,他立马离开柳家,眼含热泪。
那一刻,他的心,就如刀割一般,令他痛不欲生。
他强装镇定,强装坚强地回到家,便遇到了家里的那些事。
无人能听他倾诉心事,他只能忍着,孟玉井抬手锤了锤心口,翻了个身,好似,疼痛感减缓了不少,他又想到白天孟小雨额头的伤。
姐姐的伤应该不碍事吧?
不过他并不担心,姐夫看起来对姐姐应该不错。
只是可惜,没有好好与姐姐多说说话儿,她就匆忙离开了。
他在心中说:“姐姐,等我这边安定好,我一定会去你家看望你的。”
第二天天没亮,孟玉井是被饿醒的,刚从床上爬起来,肚子稀瘪,咕咕叫个不停。
这个点,吃了早餐他就该出去干活了。
眼下这份工作算是孟玉井在县城最稳定的了,也是高考落榜后他来县城找的第一份工作,这是一家家具店,孟玉井主要负责安装,每天都和木料打交道。
刚开始来这里,他啥都不会,倒是有一个热心的师傅愿意带他,时不时提点他一下,起初他只能算一个书呆子,打打下手,帮忙递物之类的,好在他为人勤快,学的也快,仅仅一个多月,他便能亲自上手了。
他从不偷奸耍滑,安装的家具又好,渐渐入了老板的眼,老板虽然重用他,可是老板娘是个吝啬的,老板娘管着老板,所以在待遇这方面总是差了点,但是比起其他家,他算是好的了,虽然吃住极差,可一个月也能拿到一百二十块。
三年下来,原本心浮气躁的他,就像是一块未经打磨的顽石,渐渐被磨平了棱角,褪去了不安和躁动,沉下心来干活。
以前他挣的钱顶多只留个零头在手上,其他的如数交给母亲,母亲说这钱存下来给他娶媳妇用,几年下来,他前前后后少说也上交了三千多块,可是当他真要娶媳妇的时候,母亲却说那钱全部被家里这样那样的事给用掉了。
他无话可说。
以后不用这么办,加上他省吃俭用,定能存下不少钱,他也想过了,他和柳依虹之间再无可能,以后他总归还是要娶亲的,存点钱傍身,以后见女方家人的时候也不用再捉襟见肘,被人瞧不起,甚至娶妻之后,他还得养一个小家,总不能让人家跟着自己吃苦受累,有他一个就行了。
想到此,孟玉井忍不住觉得好笑,他究竟是糊涂了,还是在睡梦中?这都是在想啥啊?娶妻?想得可真是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