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妙云冷漠中带着些许的疏离,熟悉的眉眼让她好像回到了多年前初次遇见她的父亲阎宵时,那时候他也是这个样子
石海棠回到阎家一段时间了,即使知道她在玉心山,一直都没脸去见阎妙云,正如她明明与他咫尺之遥,也不敢去见他
她这么小心翼翼的,阎妙云当然不可能当做没有看见的样子,只是她本就不是个会说话的人,或者说她又能说什么呢
石海棠在阎家也是举足轻重的人物,阎妙云记事以来她就一直在了,后来大了些就也知道了长辈们的风流韵事,看着美艳不可方物的石海棠,可能没有几个人会真的相信,她这辈子只真心喜欢过一个男人,即使得不到他的心,也愿意没有名分的陪在他身边,为他效力,甚至阎夫人都默许了她的存在
阎妙云见她在父亲的牌位前哭得那么撕心裂肺,痛失爱了二十多年的男人,即使是一向最美丽的她也生了老态,开始没有注意到
“你的头发?”
原本如瀑的青丝中夹杂了白发,这对于最爱美的她是难以想象的酷刑
“娘她知道师父死讯的时候,一夜白了头”
阎青眼含泪水,那一头青丝不过是遮掩人的耳目罢了,漠北的风沙,没能消磨美人,爱人去世的消息彻底击垮了她
消去那些糊弄外人的伪装,阎妙云只能看着熟悉的五官找寻着往日的一点痕迹,一头白发触目惊心,人也生生老了十几岁,实在是不能想象眼前这个人因为觉得被叫姨娘太老,坚持让她们这些小辈叫她姐姐的人
原来那些戏文里为爱一夜白头的人并不是假的啊
“我这张脸就是再年轻又有什么意义,最想让他看的人不在了”
如今的模样倒是有些符合她的真实年纪了
即使心中有心结,但是阎妙云心中如何不知这其中红莲的人动的手脚最大,她们不过身在局中不自知
看着密密麻麻的牌位,她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感觉,看着父母的牌位依旧会痛只是今日带着些许的释然,他们的女儿都很坚强,也不用太担心她们
“海棠姐姐也不用自责,以阎钧对阎家的了解,那些算计一落一个准,不能怪你”
“可我要是没有负气出走,他的计划哪里会有这样顺利,我在的话绝不会让他伤害宵哥哥一点毫毛”
哪怕是死我也会死在保护他的路上,而不是只是为了不重要的事生死相隔
“只是如今说这些也没用了,错了就是错了”
仅仅是一个人就挑的他们几十年的默契出现了裂缝,是他太了解石海棠的弱点了
她曾经那样爱过恨过,岁月流逝过,她最爱的人已经都不在了,但她从未后悔过,一双美目复杂的看着阎夫人的牌位,去时两个会说笑的人现在变成了冰冷的牌位,但是她真的好羡慕兰心啊,生同衾,死同穴,她追了一辈子也是无望
石海棠她和自己与云意又有不同,或许她们终有一日能够放下那些血海深仇拥有自己的生活,但石海棠她怎么办呢?能为了名正言顺的陪在父亲身边,什么都不要,只是作为阎家的大管家也甘之如饴,就连阎青也是顾忌流言蜚语收养的女儿
“娘我们一定要为师父报仇啊!”
阎青满眼的恨意,师父师父亦师亦父
石海棠眼睛一亮,如今能够支撑她的也就只有重振阎家和报仇二字了,在阎青的搀扶下踉跄的站起身子,终于有脸能给他上一炷香了,冉冉升起的香火宛转悠扬,可通天,亦可通鬼神,香燃的时间不长但是融进了她所有的爱恨
说再多的话都惨白无力,那些单薄的言语哪里说得出其中的深情厚谊,年轻的时候谁没有一段无法替代的青春呢
妙云重振阎家,云意替父报仇,姐妹两个人已经长大了,她要在这个没有他的世界多留一段时间,护他阎家周全,这么些年就失约了一回,这一回的代价也太大了。以后不管怎么样她再也不离开了
阎妙云是知道石海棠她去了什么地方的,她只是回家了。她想着就这样也好,父亲想必也希望她能放下,昔日英姿飒爽的大漠王女不该再困于将宣城一处小城,她该有更广阔的天地
阎妙云其实都是知道的,也为她可惜过,没想到这份美好的期许只短短的持续了几个月
“父亲已逝,海棠姐姐不该在......”
阎妙云的话语被石海棠打断,也打断她一切美好的祝愿,她知道,她不愿,她这一生活的肆意,从不在意别人如何,只要她想要的就好,更何况,目光一一扫过眼前人和物,她所有的牵挂都在这里,故乡也仅仅是故乡,她的归处也早就定好了
“我早就割舍了原本的一切,这里就是我唯一的归宿,我就是死了骨灰也要洒在宵哥哥的坟前”
她们大漠人死了是不入土的,生来自由的大漠人死了也会化作最自由的风不受任何的束缚
父母辈的爱恨阎妙云是没有资格置喙,但是她今日突然就想问了一直压在她内心的疑问
“值得吗?”这一切
石海棠感慨她真的是长大了,原本她是不会问出这种问题的,因为不好奇
“值得吗?我不知道,我只是选了我最想要的”
阎妙云不懂,那难道没有更两全其美的选择了吗?
石海棠爱惜的抚摸着自己的长发,知道她不懂,其实不懂才是最好的
“遇见了那个人,你会觉得这世间所有的所有不过如此”
“不过如此啊”石海棠喟叹
至情至性,轰轰烈烈的爱过,世间有能有几人,石海棠是寥寥之一,不知是幸或者不幸了,若是本人无悔那就是一大幸
“不过听我的,还是不要遇见太惊艳的人了,否则余生都无法安稳度过”
言罢自嘲的笑了,她就是个活着的例子
“不过要真的是没有遇见你爹,这无聊的一生又有什么意思呢?”
安静的喃喃自语,之后屋内只留有石海棠有些疯魔的笑声,可是谁疯了?
阎妙云是不懂,但是也不想懂,这爱恨都过于缱绻,她琢磨不透也不愿深陷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