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也没没吃,今天我去送吃的,她也就喝了那么一口水,连食盒都给我扔出来了,应该是在打算绝食。”
李璮目光审视着他的眼,但除了面色淡然自若,其他的,甚至任何一丝微小的情绪都不能捕抓到。
他一时间有些不解:“哥,你有没有在听我说?”
皇帝点了点头。颇为漫不经心的感觉:“有。”
真是让人火冒三丈的,李璮触怒。
“那你就这个态度?”
皇帝耳根子被他忽然大声的说话声吵得有些头疼,揉了揉额角道:“你很吵。”
“哥,她在绝食!”
皇帝唇角抿成一线,淡声道:“饿不死的,这么大一人了,自己饿了会去找吃的,要是饿死了,就当是她看丢公主的惩罚。”
说得轻巧,将她锁在宫里,四周禁卫把守深严,插翅难逃。
李璮道:“可这件事又不是她故意的。”
说到底这件事任何一个人都有责任,但谁摊上这么能惹事,还挺能跑路的公主,谁能不说一声:抱歉啊,这样的公主还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得了。
当初到底是谁要让这公主和亲的?
阿里不哥自然难逃其责,难道他哥当初就不懂得拒绝?
皇帝眼神落在他身上,直起背脊,沉默地看着他。
“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还喜欢她?”
李璮眨了眨迷蒙的眼,触怒似地跺脚喊道:“你能不能把我们想得纯粹一点?”
皇帝摇头,抱着手看他,漆黑的剑眉深深地拧了起来。
“你看看你自己现在成什么样子了?”
李璮又开始跺脚,气急败坏。
“我是说,公主丢失,并不是她一个人的错。”
李璮辩驳。
“护送公主的石守民怎么不见你处罚他?还有使臣团?他们沆瀣一气,还有我,也是我胡闹,当时趁她不备给她下药......”
话音未落,却见说一不二的帝王抱着臂,轻松闲散地倚在椅背后。
“知情不报,瞒天过海,移花接木,欺君之罪,这桩桩一件件,并不算冤枉她吧?”
“至于石守民,等他回来了,我自有我的打算。”
李璮说:“虽然那馊主意是她出的,但她也吃到自己的亏了。
何况况但昨日两国和亲,不也是顺利进行了吗?
你看重的不就只是和亲能够顺利进行,日后两国也能不在兵戎相见,阿里不哥也决定像朝廷投诚,这一切不都是你乐意见到的吗?
至于是和亲公主是谁,你又何曾在意过。”
皇帝翻了翻桌上的劄子:“不在意,不代表可以被欺骗。”
李璮说:“对,您现在是皇帝,确实全天底下没人能欺骗你,只是,只是她不是还救过你,就看在她曾经……”
皇帝抬眸看了他一眼,说:“挟恩图报,还蛊惑你帮她求情,罪加一等。”
李璮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只是为了帮她求情而已,哪知道每说上一句都得被他哥给压制了回来,现在倒是自己连说一句话都得斟酌思考。
“哥,你怎么这么昏……”
闻讯而来的左秉臣紧赶慢赶走到李璮身后,将这嘴一把给堵住了。
揽着人往后一带,“我的小祖宗,我看你还是少说一句,或许还能让她减轻些刑罚。”
李璮:“可是……”
左秉臣松了手,“放心,你哥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次只在气头上才这般说。”
“气头上?这件事有什么好气的?他不是压根不关心那个公主的死活吗?”
左秉臣拍了拍他肩头,说:“我会好好劝劝,你放心。”
“可是……”
左秉臣心说这孩子怎么就那么死心眼呢,飘了一眼过去,说:“她应该有交待你给她身边人报信吧,快点把她在这里一切平安的消息传给她身边的人,免得引起什么不安的动荡。”
李璮道:“先生,你帮着好好劝劝我大哥。”
左秉臣点点头,看着他转身离开,这才抬脚踏入殿内。
本想帮着李璮再劝劝这位,哪知道一抬头便见着皇帝用浸水的巾子敷额头。
“陛下怎么了?”
皇帝收起手上的巾子,面无表情地说道:“没事。”
左秉臣皱皱眉头,几步走到他面前,“你这额头,不会是被她打的吧?”
皇帝抿唇不语,将巾子随意往地上甩去。
左秉臣仔细地端详了两眼后,忍俊不禁地笑了。
“太过分了,关她多少天都是她该的。不过这伤......倒像是有些磕出来的。”
验伤对他来说就是小事一桩,这额头上的红印子不是在地板,就是在床头,这种磕发,能是怎么发生的,他只用脚趾头就能想得到。
皇帝面露尴尬,手抵着唇边咳了几声:“公主找着没有?”
左秉臣说:“没,不过,石将军倒是在我府上,他本想来负荆请罪的,但被我给拦下了。”
皇帝挑眉,问:“公主还活着?”
左秉臣面露为难之色,摇摇头道:“不确定,他说是追到河边,就不见了踪迹,下水去找,但水流湍急,他一个大人都有些吃力,更何况是一个小孩了。”
皇帝面色冷凝,手握成拳压在桌沿边,攥起的指尖可见明显发红。
左秉臣道:“如今使臣未走,虽说公主是在他们手中逃走的,但出了现在这件事,若是公主落水的消息传出去,被他们拿去做把柄生事,说不定还要倒打一耙,陛下该给他们一个永消后患的答复。”
······
清风拂过,花枝摇曳,窸窸窣窣地从树下滑落蕊蕊花瓣。
她坐在檐下,阳光被劈落成碎裂的光斑,淌在草木间,滋润着花草。
弗陵抱着膝盖,盯着那蕊看了许久,忽地伸了手,猛地往嘴里放进去嚼了嚼。
苦巴巴的味道,并不怎么好吃,还不如道观里的。
她也不是饿了,只是肚子里勾起了酒瘾,一时半会压不下去。
咿呀的声音传来,是紧闭的宫门被打开。
阳光太过刺眼,让人一时睁不开眼睛。
还以为是李璮来送饭了,抬手招了招,心说,这个时辰来还很早,大中午已经过去,可离吃晚饭的时间又太早。
“与其给我送饭,还不如给我带些酒来,百华门落芳巷的浮华三千,明天给我带几坛。”
皇帝已然近了身前,道:“真绝食了?”
弗陵眨了眨眼,表情迷蒙。
怎么是狗皇帝啊?
现在竟轮得到狗皇帝给她送饭了吗?
她可真是好大一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