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后,弗陵伤势转好,刚从ICU病房转出,就被单方面告知可以出院了。
然而却被程鹤殊给接到家中,旁边就是程宗麟那小屁孩的房间。
可她却是打从心底不怎么乐意。
一来是气程鹤殊不提前打一声招呼就擅自挪了自己的窝。
二来,不外是还记恨着程鹤殊拍马屁,自己都躺了快一个星期了他还没有将许昌文给抓起来。
这办事效率真让她怀疑纯粹是故意的。
她要不是因为心底记恨着这一点,每天每夜,手术后的伤口反复疼痛时就开始提醒自己要铭记着这一刻,就算再苦在累也告诉自己要坚持。
要不然现在也早已是驾鹤西去了。
可对于程鹤殊这先斩后奏的做事方式,还真是让人恨得牙根痒痒。
好比现在,虽说程鹤殊又在家中给自己安排了医护,但弗陵不习惯做什么事都得被人看着,就连想要上个厕所,都得胆战心惊,防不胜防的。
就生怕那个医护小姐姐看见自己私自行动,但凡自己不配合她的妥善照顾,她便总是要哭,跑到程鹤殊面前抱怨自己。
可自己好歹也是个要脸皮的女孩子,没那么开放到随便让女孩子陪她洗澡上厕所的地步。
听听这彻头彻尾的哭哭啼啼,楚楚可怜倒听不出来几分,倒是把自己给气得挠心抓肺的。
程鹤殊刚一进门就听了对方的控诉,脸色为之一变,眉心也随之深深拧起。
大步往二楼的方向走过来时,便解开自己身上的大衣。
肩上洒了雪。
他浑然未觉,周身冰冷,好像就连脚下踩的每一步都结了一层淡淡的冰层。
弗陵就站在那楼梯转角的角落里,扶着扶手,背后抵着墙靠着,见状却是不由得抿了抿唇角,哼了几声。
自己在他眼底无非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也没有什么必要躲躲藏藏的。
瞧瞧这人,自己让他去抓个人,鬼了这么久了还没有个音讯。
反倒是别的女孩子在他面前哭上一回,吹吹枕旁风,他便立马来找自己算总账。
有本事你不会让你喜欢的女孩子换职业就不必接受我的摧残了?
“听说你又不吃饭,耍什么小性子?”
程鹤殊身材直挺高挑,直逼眼帘,这样的视线压迫下,自己简直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弗陵指着他身后那医护,“把她换走。”
程鹤殊蹙眉:“为什么?”
弗陵捏了捏眉心:“受不了,我自己已经能够下床,能够照顾自己,不要把我当成残疾人看。”
那医护立刻又做一副楚楚可怜之姿。
“如果您说我是有什么做的不好的,那样您要将我换走,我也就心甘情愿离开,可我一直以来都没有犯过错,是您事事都不准我掺和,连简单的擦洗身体,陪护值夜的工作也不让我参与,不知道是我什么地方让您不满意了?”
弗陵一时间哑口无言。
姑娘,您是真看不出来我对你过分热情的工作态度感觉很不满吗?
从头到尾自己就说过不需要一个人像奴婢那样贴身伺候,那样的别扭感真的不是一时半刻就可化解。
自己也有委婉地同她提起,有些事情她自己能做就不需要假手于人。
可她倒好,跟自己面前就一个劲地点头答应,瞥开自己后到了程鹤殊面前,就说自己耍脾气不配合。
程鹤殊看了身后那人一眼,抬了下手,让她下去。
弗陵眼神直勾勾地看他叫那个女孩离开,嘴角抽了抽。
“你又护着她,有本事给她换个工作。”
程鹤殊过来牵她下楼:“先吃饭。”
“气都气饱了。”
弗陵心口气息紊乱,拂开他的手,转头要回自己房间。
但在进门口的时候瞥见程宗麟那小鬼的房门开着,小脑袋鬼鬼祟祟地探出门外,那双露在外的眼似是在搜寻外头一切八卦的眼神。
弗陵索性就猫进他房间去了。
至少程宗麟这小屁孩在这段期间总能跟她同仇敌忾,一同反对来自程鹤殊的囚禁。
夜里还是程鹤殊给她带了饭菜上楼。
弗陵已经回到房间,跟小孩子一同咒骂了程鹤殊不下数百遍后,肚子早已是饥肠辘辘。
微凉的风从阳台处飘了过来,带着漫漫的青草气,也卷走了心底积蓄的闷闷不乐。
弗陵拖着腮望着门口这送汤饭的人,若有所思地啧啧嘴。
对于送上门的赔礼道歉,自己万万没有不接受之礼。
何况自己住人家的吃人家的,又哪来那么大的面子一直同对方冷战。
“米饭都已经盛好在碗里,还有你最喜欢吃的螃蟹,先吃点,别的事暂时先放下。”程鹤殊将勺子给她递过去。
她喜欢吃螃蟹吗?
并不是,不过是来者不拒,概不挑食。
弗陵装手瘸。
程鹤殊捏着勺子,在汤碗边沿碰了碰,“自从你生病后,好像是越发地胆大妄为了,还敢差使我做事。”
“谁让我这伤是替你挨的?”弗陵瞟了他一记白眼。
“要不是当时我让你回车里避开那一下......”
她善意地提醒着。
实际上当时许昌文就是瞄准自己来的,就算程鹤殊出来,也不一定会打得到他。
也就是五五分吧,看谁比较倒霉。
“为什么不躲?”
弗陵大义凛然地说道:“我躲了,他还是会开第二枪,要是伤及无辜,我也过意不去。”
其实当时鬼知道那家伙手上带了枪啊?
程鹤起身去了一趟房中厕所,出来的时候很细致地用湿纸巾擦干净手后,便坐在她身旁,给她剥蟹。
原来是去洗手来着。
“你要这样计较,那就算是你替我受的。既然你受了伤,我就有义务要照顾你,可为什么,又要把医护给赶走?”
弗陵哼笑,但心里稍有的一丝不快也在逐渐飘远。
“明知故问。”
程鹤殊:“不喜欢?”
弗陵勾唇,玩笑道:“你换个男医护过来,最好是要体格强健,这样我洗澡的时候他就能公主抱我过去。”
说到这里,嘴角抽抽:“不用像现在这一个一样,总要将我先从床上弄到轮椅,再从轮椅弄到厕所,几次三番下来,我骨头都得被她整散架了。”
程鹤殊微微笑着,好像也觉得这个主意颇妙的样子。
弗陵却是有些怵了。
这种事情说说也就算了,真要上赶着实际操作,她怕是得先怂。
窗外是月,月有莹光,淡淡流转。
程鹤殊将剥好的蟹肉放在白净的瓷碗内,旁边是蘸料。
弗陵舀了一勺子,味道确是不错。
程鹤殊没有提醒她现在津津有味吃着的这些全是自己做的,不假于他人之手。
“隔壁那个,你最近跟他玩得很好?”
突如其来说起这些倒是让她一开始愣了一下,随即点了下头。
“还算好吧。”
程鹤殊早就知道那小屁孩不过是个普通小孩的事了,就在自己意识恢复的第一时间,她便说了这一件事。
虽说打消了程鹤殊心底的顾忌,但他总怀疑那对科学家父母将孩子给留在自己身边,意义匪浅。
程鹤殊好奇地说:“你们一整天都在玩什么?”
弗陵垂着发帘,闷头吃饭:“你不懂的。”
程鹤殊望着她发顶上的旋,听老一辈人讲,一个发旋的人多性格温和、不浮不躁,就像等待花开的种子安静躺在泥土中等待自己的好机缘到来。
“你说了我就懂。”
“在骂你。”
程鹤殊:“......”
早就说了不要问偏偏他总是来自讨没趣。
程鹤殊用帕子用力地擦拭了手后,随地一瞥:“帮我一个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