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出抢救室到退入病房看护,檀有年都不曾离开过病床三步之遥,长时间的劳累带给他身体上的疲惫不堪。
任长洲看着老爷子脸色的昏昏欲睡,搀着他往椅子上坐下。
“老爷子,你身体本就不好,又在这里守了挺长时间,还是回去休息一下吧。”
檀有年摆摆手,哑声说:“罗里吧嗦的,都说了我不困。”
“这不是困不困的事,您这一整天都不吃不喝,一直在病房还守着,要是小小姐好了,您又累坏了怎么办?”
虽说医生已经检查过小小姐没有任何生命危险,之所以一直没醒过来不外是因为脑震荡的缘故,可老爷子没见到人醒来就放心不过。
檀有年颤巍巍的老手抬起,指了指病床边的那位,怨声道:“可他为什么就能在里面守着?”
关键是赶也赶不走,力气大得需要用九头牛来拉,若不是看在他救了小晚这份上,早就拿枪给他毙了。
要不是,要不是听他说,什么都不想要,就只希望能一直守在她身边就好。
他当时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忽然就受了触动,许是因为他眼神里的真挚,还是因为不顾生死将她从一片火海中带出,都已经分不清了。
“都这个时候了您还要顾忌这点事,可别忘了,要不是他破开车窗将小小姐从车里带出来,现在......”任长洲未免腹诽了几声。
檀有年怒然:“闭上你的乌鸦嘴,小晚吉人自有天相,就算没他也不会有事的。”
任长洲只好将嘴巴给闭上。
小肚鸡肠的,明明就熬不过年轻人却还不肯服输。
可不过多时,檀有年眼帘低垂,神色晦暗,又悻悻然地说:“我只是吃醋,为什么他就能留在里面照顾,而我就必须离开?好歹我才是她亲爷爷吧。”
任长洲无语凝噎,感情您这一大把年纪还吃上醋呢。
······
她是被口渴渴醒的。
眼下有热乎乎的气息渥热着,有灰蒙蒙的阴影在眼前浮动。
弗陵觉得痒,睁了睁眼,又抬手捂了捂额,指尖滑下,揉了揉眼。
“你可算醒了,要再不醒,早饭就没你的份。”
徐七的声音,附在耳边低沉且清越。
“你当我和你一样.......”
弗陵要起身,又被他给按了下去。
“躺着就好,你想要什么,我给你拿。”
弗陵只觉得脖子上应该被套着什么东西,身体僵硬地动了动不了,除了之外,最不舒服的也就是脑袋了。
自己都这么严重了徐舟鹤怕是也好不到哪里去。
“徐舟鹤怎么样了?”
问完这一句,弗陵心底莫名纳闷:“我为什么一醒来就要问起他?”
徐七微笑着倒了杯水给她:“我扶你起来喝口水好吗?”
“他是死是活挺关键的。”弗陵接过他手中递过来的水,却是不喝,端在手里,眉心紧拧而起。
“徐舟鹤开车撞到人了,那人怎么样?徐舟鹤要是死了的话就死无对证了,虽然是他开的车,但我坐在副驾驶啊,大家肯定会怀疑我证词的可信性。”
到时两家该不会因为这一件事关系破裂,老头子和徐家爷爷倒是挺好的,她不想让这件事破坏掉两家之间的利益。
徐七说:“撞人?没有看到。”
弗陵:“没有?你确定,我分明察觉到了有撞到什么东西。”
徐七将她手里的杯子往她嘴边送了进去,看着她喝了后,才说:“我当时在你们身后,你们的确撞到什么东西,但那不是人。”
“不是人?”
弗陵一时不怎么敢相信,虽然眼睛近视,却也不至于连个人都看错了眼。
她直起后背在床头靠着,“我爷爷呢,任叔呢?”
“等着。”
徐七起身,出门去给她请那两位。
檀有年被护士给打了一针助眠后,已是躺在隔壁病房里睡。
任长洲过来后,给她讲出车祸的事。
“撞到的不是人,而是硅胶人偶,也不知道是那个杀千刀的将这种东西放在马路边上。”
自从认识任长洲到现在为止,还是头一次听他口中说出一句狠话。
不过他很快地便收敛了自己脸上的怒容。
“不过后来你们出了车祸,车都烧得一干二净了,您是被徐七给救出来的。”
弗陵一时间消化不过来,嘴角嗫喏地动了动,“硅胶人偶,难怪那么像人......那徐舟鹤呢?”
任长洲:“他也没事,现在已经出院了。”
弗陵心底一时间竟是有些不平衡,那家伙把这件事闹得乱七八糟后,竟然还比自己还提前出院。
不平衡不平衡,难受得要死要死的。
“小小姐,您怎么了?”
“可能是撞到了脑袋。”
“轻度脑震荡,医生说好好休养,按时吃药,您还是先躺着。”
弗陵语气幽幽然:“要徐家赔,要徐舟鹤赔,医药费,精神损失费,你去给人家谈,最好多要点。我住院这几天,你让徐舟鹤给我带饭过来。”
任长洲嘴角抽搐说:“医药费这些徐家已经垫付了,但是,但是要徐舟鹤......”
“哦,对了,还要让他晚上值夜,陪床。”
任长洲:“小小姐,您这是在玩吗?”
弗陵指了指自己裹着纱布的脑门,语气微颓:“你看看我都成什么样子了,玩得起来吗?”
任长洲一时竟也无法反驳,又问:“那您怎么和徐舟鹤在一起,还出了车祸的?”
弗陵却是不急着回,而是先问:“他是怎么跟你们说的?”
“徐舟鹤少爷说,你一个人闷得慌,想要出去玩,他好心带你出去,可你又喊着要开车,他不肯,你就抢他方向盘......”
任长洲当然不信这些只言片语,何况当时小小姐昏迷不醒,徐舟鹤又害怕被家里人责骂,想说什么还不是他自己胡编乱造。
弗陵嘴角抽搐,一时间竟是好气又好笑。
好啊,自己不过是才晚醒几天,徐舟鹤却已经把所有的责归咎到自己身上。
“够了,让徐舟鹤现在就给我滚过来。”
任长洲眼神微抖。
弗陵挑了一眼刀看过去:“怎么,还有疑问?”
任长洲忙摆手,挨不过她一个劲地催促,准备去将徐舟鹤给带回来,到了门口却想起另外一件事,门口那位。
“小小姐,那外头的徐七怎么办?”
弗陵正准备躺回去再睡一觉,突听任长洲的话,眉心不自觉拧了起来,“你说怎么办?”
“老爷子睡之前说过,要是你想让他留下来就留下来吧。”
弗陵躺了下去,将被子卷到自己身上,习惯性地侧躺着:“那就留下来吧。”
她还没消气呢,哪能那么容易放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