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深夜,弗陵久久睡不着,计算着此时此刻的国内时间,脑子里翻来覆去全是那个电话号码。
她翻身,看了眼沙发上的人,他闭着眼,指尖放在他鼻翼下,探了探呼吸,睡得倒是安静。
怕只是药效还没过,也不知道是那些镇定的药剂,还是今天打架打得实在是耗费精力。
弗陵蹲在一旁,去拿起电话,放在自己身上,检查了下电话线,一个键一个键地拨通号码,等了一下会,耐不住自己心急如焚,想要将话筒放在自己耳边听。
忽然间,电话那头的声音传过来,她迫不及待地将话筒拿了起来。
“是爷爷吗?”
“我是小晚。”
“爷爷,你有在听吗?”
“我是小晚。”
电流声还在,明显还没有被挂断,弗陵等不到电话那头再传来任何声音。
她等了好一会,压制着心底的焦灼不安,才听到有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传了过来。
······
挂断电话后,弗陵等了好一会,手不断地放在自己心口平复着,才缓了缓心底的激动。
任长洲,也就是檀家老爷子手下的人,承诺明天会来接她回去。
她迫不及待想要分享这个喜悦,可身边的人,也就只这个还在沉睡中的呆子。
弗陵索性将人闹醒,摇着他的手,好不容易才见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眼神懵懂。
弗陵忍不住地笑:“回去了,明天回去了。”
徐七一脸茫然,抬手揉了揉脸。
弗陵蹲在沙发前,捏着他耳朵,直接对着他耳朵就喊。
“你总算是醒了,我告诉你,要是以后跟我回家去了,你可得收敛收敛自己身上这臭脾气,再打伤人,我可保不了你。”
徐七点点头,眉心紧拧着,见被揪住的耳朵上的力道消失后,他抬手摸了摸,从她背后的半身镜上明显可看到,耳朵已经发红了。
眼前这个作恶多端的人却蹲在他面前笑,笑得粲然,嘴角露出两个小梨涡,左侧的尤为明显。
要回家了,难怪她那么高兴。
······
隔天,弗陵早早地便将行李箱收拾好,拖到门口。
之前骗来的钱被迫留下来给苏教授,当然,她并不情愿,可结果并不如人意。
家里的地板上还是一片乱糟糟的,昨天徐七闹过事后,就没人收拾。
她在乱糟糟中寻了个位置坐下来后,指使徐七干家务活。
“谁让你把家搞得这么乱的,本来就该你收拾。”弗陵指了指这,又指了指那,对着不菲的葡萄酒,黯然神伤。
“我觉得,把他放在我这里也不错,毕竟缺一个平时打扫家务的人。”
苏教授叼着一根烟在手中,眼神阴沉地盯着那人。
自己身上的伤还疼着呢,可眼前这肇事者却寻机会想要跑。
弗陵忽然对她道:“对了,你把给他治疗声带的药给我。”
今早突然发现徐七好像能够勉强发出一些语气词,大抵是苏教授给他治疗声带的那些药好像有些用处。
苏教授吸了一口烟,不情不愿地将口袋里取出药罐子,是在一个小瓶子里,抛到她手里。
弗陵倒了声谢谢,将药放在随身的背包里,收拾妥帖。
“离你回家就剩下几个小时了,就不多享受一会。”
弗陵一时不明:“享受什么?”
“享受什么还用问我?”她重复着弗陵的话,嗤声说:“你可是在国内有未婚夫的,可在国外却和一个身份来历不明的男人同居,当然是趁着这个机会再回去好好恩爱一会,若不然,以后再想要这机会,可就是出轨了。”
“你能不能别胡思乱想?”弗陵烦透了这种过于越界的玩笑。
“那你想过带着这人会去后,怎么跟家里人解释?”
见她一阵沉默不语,苏教授索性说:“要是解释不了,还不如留他在这里,给我打扫卫生。”当然,她留下这人的真正目的并不是只为了卫生这一事,而是为了研究这人背后的真面目。
即便答应过弗陵,放过对方,却还是忍不住,想要知道对方的身份和来历。
徐七还在扫地,闻言,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原来自始至终,他都竖着耳朵在偷听。
弗陵说:“我尊重他的决定。”
苏教授拧眉望了过去:“一个傻子。”
不过是小晚随口一句话就当真,到现在还抱着扫帚不肯放,在庭前扫雪。
“傻子,你要是跟她回国了,可不一定能过得上好日子。”
都这个时候了还想要来抢人?弗陵怒道:“他不傻。”
经过这段期间的相处,她也大概徐七这个人应该也只是失忆,但没有到痴傻那种程度。
弗陵说:“他就是有些木。”
苏教授:“......”
爽朗的笑声陡然传开,萦绕在一整个屋中。
苏教授手抵着嘴,捧着小肚,乐不可支地笑了又笑。
弗陵手撑在耳边,不欲搭理。
嘲讽别人的智商这真的是一件十分恶劣的事情,她不愿与其狼狈为奸。
何况,徐七真不是傻。
从白日熹微等到日中,肚子都开始叫嚣着饥肠辘辘。
徐七做了饭端过来,是简单的鸡蛋面。
之前弗陵在他面前煮过一次,教会了他。
他也是第一次下厨,厨艺还有待商榷。
弗陵只是用勺子舀了勺汤起来,喝了口,唇角轻轻抿着:“还不错。”
至少咸度适中。
面是意大利面,怕是煮的时间过于长了,有些软绵绵的,但也不妨碍食用。
她用筷子夹了一口面,吃剩下最后两三口,肚子差不多饱了,便将碗放在一旁。
“挺好吃的,真不错。”
弗陵赞赏地看了他一眼,感慨自己可真是有先见之明,才会教导眼前这人做饭,现在自己才能如此轻松地等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
“你也去吃点东西填饱肚子,等会上飞机,可是要十几个小时。”
徐七嗯了一声后,端着碗要下去。
似是因为她的这一句夸奖,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弧。
苏教授看他这一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样子,摇摇头。
这男人,本来是狼,却被当成小白兔养,如今调教得半点野性都没有。
见她还乐不可支地盯着门口转悠,看了眼手表,这都几点了,与她之前说的时间有出入。
“都这个点了,都没人过来,说不定是骗你的。”
弗陵轻顿,“再等一会。”
到底也是不忍心看她希望落空,苏教授陪她在客厅上坐着,有一下没一下地兜着。
弗陵收到手机响,是任长洲的回复,他说自己已经在门口,但出了点小问题。
按捺不住心底的激动,弗陵疾步起来,跑去院外,接人进来。
家门口,没人驻足停步,却见一排长长的黑色车队。
反倒是林泽加盟门外,忽然传出几分唏嘘声。
“找檀晚,竟然找到我家门口了,来之前就没调查过吗?连住址都能弄错?”
林泽腹诽着,心底对眼前这人自诩是檀晚家中管家的身份产生高度怀疑。
眼瞧着这所谓的管家身后站着的女孩,便指着对方说:“小晚,你来得正好,这人敲我家门,说是要来找你。”
任长洲循着他说话的视线转过身,便看到身后的檀晚,目光审视着自己的到来。
弗陵看着眼前的背影,四十岁出头的中年男子,单单从外表上看温和儒雅,可搜肠刮肚也找不到任何与记忆内契合的映像。
这真的是檀家那老头子派来接自己回去的人?
毕竟这些年遇到的怪事多了,心底难免存疑。
任长洲浅笑,对林泽道:“抱歉,原来是敲错门了。”
他朝弗陵走了过来,礼貌性地问好:“小小姐,您好,我是任长洲。”
声音倒是跟昨晚接她电话的那人有些像。
“你好。”弗陵淡声。
“昨晚我打电话给爷爷,为什么他没说话,是你接?”
“你爷爷病了。”
毕竟九十岁出头的老爷子了,身体哪能没有小病小灾,弗陵不像被他听出这个孙女生性凉薄,连爷爷病了也不闻不问。
“严重吗?”
“具体情况,还是等你回国亲眼看看看。”
弗陵点头,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缘故,本来起伏跌宕的心却在见了人后,始终平稳平稳。
“不对,檀晚,你这是要回去了?”林泽忽然抓过她手腕问。
弗陵点头。
“回国?”
她嗯了一声,不适地甩开他按在手腕上的手说:“有问题?”
怎么没问题?问题大了去。
林泽似是恼极了,叉腰问她:“那我怎么办?都说远亲不如近邻,我们好歹也是十年邻居,你说走就走。”
弗陵嗤笑出声:“十年邻居的关系就得带上你?你爸妈同意你没完成学业就随意离开了?”
林泽恼然。
背信弃义忘恩负义薄情寡义各种成语蹦在嘴里,想破口大骂这个没良心的。
任长洲困顿,“小小姐,这位是……”
弗陵摇头:“没事,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回家拿点东西就来。”
她疾步跑回自己家,拖着早已准备好的行李箱,喊着还在打扫卫生的人出来,匆匆忙忙地跟苏教授最后说了声再见后,带人出门。
而此刻是林泽却在同任长科普自己父母的身份,已经如何成为檀晚邻居,如何在这十年来给她施以援手一事。
“废话那么多做什么?别打扰我坐飞机,任叔,别跟他废话,我东西都收拾好了,走了。”弗陵拖着行李箱拽着身后的人,拖家带口地出现在任长洲面前。
“这是……”
早就预测到难免会被问这个问题。
弗陵将想好的措辞跟他一说。
“救命恩人?”任长洲看着眼前这一位年轻的男人,单单只看长相,便已经是足以引起小女孩尖叫爱慕的类型。
林泽阴阳怪气地插了句嘴:“救命恩人,那是否就是要以身相许了?”
弗陵斜睨了一白眼过去。
“任叔,别管他,我们走。”
弗陵才懒得同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解释,浪费口舌,索性拉着人去了一辆车旁。
随车保镖很快地便让司机将车门打开,一手帮她拉开车门,一手取过行李箱,帮她放在了后背箱。
林泽亦步亦趋地也跟了上来。
“檀晚,你不能这么绝情,你一个认识不久的人都能带回家养,而我好歹也是跟你十年邻居,你好歹念在每年过年都是我给你包饺子吃的份上。”
强求不成,他开始打起了感情牌,抹着眼泪哭起鼻子,泣泪涟涟。
任长洲苦笑,说:“既然林少爷这么想回家,那就随我们一块回去。”
林泽哭声渐收。
弗陵咬牙:“不行。”
十年邻居的关系可比一般的青梅竹马要熟,檀晩就是连他脱了裤裆什么样子都见过,若是将来一起回去了,指不定是什么麻烦事在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