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苏轻亦也听见了,凭她对北影寒的熟悉程度,她猜到是他,可是也不想停,反而走得更快了。
北影寒气急败坏,大步追上,从另一侧扣住她的手臂,“轻儿!”
苏轻亦不得不止步,不得不面对他,却不想说话。
“大都督,轻亦想出宫,本王送她到宫门。”北影玄彬彬有礼地说道,也算是解释。
“本座会送轻儿回府,无需劳烦王爷。”北影寒强硬道,凤眸浮现一丝不悦。
“王爷,谢谢你。”苏轻亦歉意道,“我有事跟他说。”
北影玄点点头,温柔地眨眸,飘然离去。
她径自往前走,北影寒连忙追上去,将她搂在怀里,不悦道:“你怎么哭了?发生了什么事?”
她拼力推开他,“找个地方,我有事跟你说。”
他瞧得出,这次她真的生气了。于是,他不再多说,带她来到一处僻静的角落。
“方才,我看见你扑在北影玄怀里哭,你知道我有多难受吗?”
他陡然抱住她,抱得死紧死紧。
虽然他吃醋了、生气了,可是她哭成那样,必定是有事儿,他不忍心跟她发脾气。
“下不为例!要哭也是在我怀里哭,嗯?”
北影寒摩挲她的脊背,柔情蜜意。
苏轻亦闭上眸子,最后一次感受他的爱抚与深情。
其实,一看见他,一碰着他,她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也想拥抱他,贪恋他的温暖与强大,灵魂为他而悸动。
过了片刻,她推开他,一本正经地说道:“北影寒,我想了很久,我终于想明白,我和你不合适,我们分手吧。”
天知道,她费了多大劲,鼓了多少勇气,才说出这番话。
和她在一起这么久,北影寒已经知道“分手”两个字的真正含义。
她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而是那种毫无预兆的霹雳!把他劈得神思俱灭!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北影寒切齿道,语声惊惶而急躁,怒火急剧飙升。
方才,她跟北影玄举止暧昧,现在,她竟然说出分开的话,她究竟想做什么?她究竟在想什么?
“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苏轻亦的水眸闪着冷酷的芒色,“我不会嫁给你,也不会再喜欢你。从今往后,你我再无任何瓜葛,男婚女嫁,互不相干。”
“是不是因为北影玄?”北影寒厉声喝问,陡然扣住她的双肩,像要捏碎她的骨头,“他究竟跟你说了什么?他是不是说我……”
“这件事跟他无关,方才我只是偶遇他。”她连忙解释,“我的决定,与旁人无关,你不要胡思乱想。”
“你叫我怎能不胡思乱想?方才,我亲眼目睹,你扑在她怀里哭,他抱着你……安慰你……你要我怎么想?”他的声音饱含痛楚、紧张与怒火,眉宇紧拧,凤眸泛着备受伤害的水泽。
苏轻亦并没有解释的打算,“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反正这件事与别人无关!”
说罢,她径自离开。
北影寒眼疾手快地拽住她的手臂,语声又寒又怒,“你是不是要我去找他问清楚,还是要我去跟他决斗一场?”
她盯着他,再次重申:“我说过了,这件事跟他无关!”
他的雪颜透出一抹薄红,交织着妒火与怒火,眸色邪狂,“我不信!我亲眼目睹的,还有假吗?”
话音未落,他便松开她,大步流星地离去。
“站住!”
苏轻亦厉声喝道,知道他要去找北影玄。
北影寒止步,背对着他,背影那么的伤。
“你是不是去找隐王?”
“是!”
“我心里有一根刺,这辈子也拔不掉。”苏轻亦缓缓道,“你的人生很精彩,十六岁忽然成为北影国女皇宠爱的红人。之后,你当了几年男宠。”
“你听谁说的?”北影寒转过身,墨色眸子变成一双血眸,更加妖异邪魅。
“你曾为男宠,我无法接受。再者,我怕死,倘若女皇要杀我,我还能活命吗?”她只能把这件事搬出来。
他走到她面前,执起她双手,却被她甩开了。他不介意,深深地盯着她,道:“是!很多人都以为我从军之前是陛下的男宠。十六岁那年,陛下微服出巡,在街上遇险,我救了她一命。之后,她带我进宫,把我留在身边。”
苏轻亦疑惑,他的反应为什么这么平静?“然后,你成为陛下的裙下之臣?”
北影寒望向长空,目光悠悠,却又好像交织着复杂的情绪,好似回到了当年,“陛下的确喜欢我,的确要我侍寝,不过,我拒绝了。”
她水眸微眯,根本不信他的话,因为他说的太云淡风轻了。
然而,听见他否认的回答,她还是震撼的,因为这答案与自己所想的完全相反。
“你不信?”他收回目光。
“难以置信。”她冷淡道,心里却打了个问号:他会不会骗自己?
“我知道很多人都在议论我这个男宠,因为我时常出入书房和陛下的寝殿。我也不争辩解释,因为,我需要陛下的宠爱、信任,我要出人头地!我要成为有权有势的强者,再也不受欺负!”北影寒语声铿锵,说着励志的话,雄心壮志。
苏轻亦可以理解,年轻的他没有家族背景,为了出人头地只能取悦王者。心高气傲如他,想必当时很痛苦吧。
他不想说,他流浪在日苏城街头经历了多少不为人知的辛酸、困苦,吃不饱,穿不暖,只有一个破烂的地方容身、睡觉,整日与乞丐为伍,被人当作乞丐。
是的,他是乞丐。
饿了几日几夜,发馊发臭的猪食也要艰难地咽下去。
寒风凛冽,夜里冻得实在睡不着,只能把稻草堆在身上,或是睁着双眼到天亮。
为了一个馒头,他被卖馒头的老板狂追四条大街,累得趴倒在地。
为了除夕夜能吃上几个饺子,他应施舍者的要求,将屈辱吞下肚子,学狗叫,学狗爬,从大街这头趴到那头。
为了救出同伴,他被毒打半个时辰,伤痕累累,腿骨断了。
那些不堪、屈辱的往事,已经随着光阴而流逝,却烙印在他的记忆里,与他的血肉之躯混合在一起,是他的人生,永世不忘。
北影寒不会对她说这些年少的往事,这是他最想隐藏的过往、最痛楚的伤疤,希望她永远不会知道。
“你真的不是陛下的男宠?”
苏轻亦还是不太相信,如若他真的不是清白的,那误会还挺大的。
他郑重地点头,“你以为我曾是陛下的男宠,跟风澜一样,因此对我心有芥蒂?”
她点点头,“不过后来我不介意了。”
谁让他这副皮囊太诱人,她抵挡不了他的美色诱惑。
“现在说清楚了,你还要跟我分开吗?”
北影寒握着她的双手,想把她搂入怀里,然而,她还是推开他。
他错愕不已,焦急道:“轻儿,你还有什么疑问,一并说了,别藏在心里折磨自己。”
苏轻亦的心里乱糟糟的,道:“虽然你不是陛下的男宠,可是,我也觉得我跟你不合适。你说你想辞官,离开北影国。我的家人都在这里,我不能离开他们,随你远走天涯。这辈子,我都不会离开北影国。”
其实,方才一个念头闪过她的脑海:把凤云卿所说的话说出来。
然而,当时他被七彩蚕蛊控制,神智不清,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问他也是白问。
北影寒的凤眸顿时幽暗了几分,暗潮涌动,“你舍不得京城的荣华富贵吗?”
苏轻亦索性道:“对!我舍不得放弃京城的荣华富贵!我不会做黄脸婆,我要奴仆伺候,我要身份地位,我要万众瞩目。因此,我们不合适!”
他何尝瞧不出她说的话都是气话,是故意气他的,要斩断他们的关系。
然而,往往这样的气话最伤人,他伤痕累累,嗓音涩痛,“那么,嫁给北影玄为隐王妃,是你最好的选择?”
她看着他弥漫着痛楚、伤心的雪颜,心痛如割,“对!是最好的选择!不过,我并不是因为要嫁给他,才不嫁给你,你最好弄清楚!”
心,那么痛,那么痛,滴着血,痛彻心扉……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这样苛求他,有意思吗?
在这时代,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他和她还没成亲,只是为了活命,才跟别的女人有了一叶情缘,而且不是他自愿的。她何必这么介意?她完全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跟他在一起,嫁给他……
然而,真的什么都没发生过吗?
雪白纯洁的丝帕沾舞了脏污,再怎么洗也会有印子。
镜子破了就是破了,再粘起来也有裂痕。
苏轻亦的心,痛楚,矛盾,纠结。
“你不嫁给我,休想嫁给别人!”北影寒一字字道,好似从齿缝挤出来,他的眸光凌厉如刀,雪颜撕裂了一般,戾气缭绕,“这辈子,你休想嫁人!”
“你蛇精病吗?”她气得骂道。
“不嫁给我,嗯?”他猛地将她拽到身前,紧紧扣住她的身,“我霸王硬上弓,看你如何逃出我的手掌心!”
“放手!”
苏轻亦怒斥,激烈地反抗。
北影寒将她两只手扣住,反剪在身后,力道大得惊人,弄疼了她的手腕。
她轻呼一声,知道这次真的激怒他了,可是既然开头了,就要坚持下去,不能半途而废。她不想用内力,只使出拳脚功夫,可是,他已经熟悉她的套路,她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他轻而易举地制住她,精准地攫住她的柔唇,狂肆地蹂躏,好似发泄滔天怒火。
“呜呜……不要……”
苏轻亦左闪右避,他更是疯狂,薄唇锋利如刀,割过她的唇,啃咬不休,血腥味弥漫开来。
你妹的!
她大怒,“你他妈的放开我!你体内的七彩蚕蛊不是什么世外高人清除的,而是另有其人!”
北影寒陡然停住,目光如炬,“是谁?”
“凤云卿!”她的声音浸舞了无穷无尽的悲伤,“七彩蚕蛊是用凤云卿的血喂养的,你必须饮她的血,与她有了夫妻之实才能彻底清除蛊毒。”
其实,他会这样,全都是为了救她,她有什么资格生他的气?有什么立场要求他对自己忠诚?
北影寒神色怔忪,好像听不懂她的话,“你说什么?”
苏轻亦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凤云卿与你有了夫妻之实!”
满心悲怆。
这就好比,她亲眼目睹他出轨,与别的女子颠鸾倒凤。
“你听谁说的?凤云卿?”他渐渐回神,脸庞落满了千万年的雪,凤眸阴郁,酝酿着狂风暴雨。
“这是事实。”苏轻亦的心苦涩悲凉,“当时你神智不清,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也不记得。”
还有比这更凶残、可笑的事吗?
她要告诉自己的男人,你跟别的女人睡了,那是因为那女人要救你一命。
北影寒的眼里跳跃着魔戾之气,全身上下都布满了来自九幽地狱的魔煞之气。
不!不可能!寒伯不可能骗他!
他眸光轻颤,不敢相信,慢慢后退,尔后,他飞奔离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苏轻亦苦笑,他似乎比自己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
火速回到府邸,北影寒吩咐绝情公子,要他去把寒伯叫来。
绝情公子见他神色有异,不敢多问,立即去郊外的农庄请来寒伯。
北影寒焦躁地走来走去,根本停不下来,凤眸幽暗得好似天快塌了,世界陷入永久的黑暗里。
寒伯走进书房,苍老的声音显得很平静,“主上有何吩咐?”
他惊诧不已,主上一向冷静,冷静得好似没有任何事能令他的心涌起波澜,今日这是怎么了?主上为什么这么狂躁?
“之前我体内的七彩蚕蛊是如何清除的?”北影寒问,森冷凌厉的目光射向寒伯。
“我不是说过吗?是一个世外高人。”寒伯淡定冷静地回道,知道他一定会问到这件事,已经做好了准备。
“是吗?我想见那世外高人一面,你把他请到这儿来。”
“不巧了,前日他云游四海去了。”寒伯笑道,“主上为何突然想见那个世外高人?其实,他不想见朝廷中人,之所以出手相助,是因为与我略有交情。之前我也跟他提过主上想见见他,当面致谢,不过他拒绝了。”
北影寒面上的怒气与戾气越聚越多,陡然怒喝:“寒伯,到现在你还要骗我吗?”
寒伯不慌不惧,淡然道:“我何曾骗过主上?”
北影寒的凤眸缭绕着骇人的魔戾之气,一丝血色那么明显,令人惊骇,“根本没有世外高人!是凤云卿是不是?”
寒伯伯不说话了,只心虚地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