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知道……郡主被烧死了,王爷一定会打死奴婢的……”红袖惊惶道,欲哭无泪了。
“不如你先躲在乡下,过几日再远走他乡。”
“可是……”
“这是二十两,你当作路上的盘缠。”苏轻亦从北影潇的腰间拽下一枚玉佩,递给红袖,“这个玉佩你也拿着防身用,若没有盘缠了就拿去当了。”
红袖小心翼翼地接过银两和玉佩,感激地下跪,涕泣道:“谢苏小姐大恩,谢六皇子大恩……”
北影潇嘱咐道:“你最好乔装打扮一下,否则很难逃过此劫。”
她点头,“奴婢明白。”
苏轻亦心里清楚,瑞王一定会派人把红袖追回来,最好的办法是乔装打扮,避过追查。
北影潇看着她一边拭泪一边快步离去,莞尔道:“你倒是好心肠。”
“其实红袖是个忠心的侍婢,只是跟了一个无法无天的主子。”
“也是。不过你把我随身玉佩当做顺水人情,你如何补偿我?”
“请你吃饭。”苏轻亦清俏地挑眉。
“这也太没诚意了吧,我那玉佩好歹是宫里玉质上乘的……”他不满地笑。
“我亲自下厨,还不行么?”
“还算有点诚意。”
两人说说笑笑的,继续找良辰。
当瑞王得知宝贝女儿在观音庙出事,立即飞奔而来。
此时,大殿的火已经灭了,巍峨气派的大殿被烧得只剩下外面四墙的框架,殿内到处都是焦黑的,触目惊心。聚集的百姓大多散去,尤其是那几个把人扔进去的汉子,早已不见踪影。
住持了凡师太站在大殿前,指挥座下弟子如何修缮这座大殿。
“岚儿……岚儿……”
经过家丁的指认,瑞王才知道这具黑乎乎的焦尸是他的宝贝女儿。
不!这绝不是岚儿!岚儿怎么会变成这样?
家丁见王爷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叹气道:“老爷,奴才问过了,这就是郡主。”
瑞王无法相信,怎么也不能相信,岚儿已经死了,而且被烧得面目全非。
焦尸的头顶有一金钗,依稀能瞧出原本牡丹的模样。
对!这牡丹金钗是王妃留给岚儿的!这焦尸真的是岚儿……
“岚儿……”
瑞王嚎啕大哭,语声悲愤,令人动容。
了凡师太看着他双手颤抖、不敢触摸的悲痛样子,不禁悲从中来,“王爷节哀顺变。”
“怎么会这样?师太,你告诉本王,岚儿怎么会变成这样?”两行清泪悲怆地滑下,他饱含怒火地质问。
“这都是冤孽啊……”
她轻缓地说出事发经过,家丁将打听来的进行补充。
瑞王哀伤道:“岚儿纵火烧叶观音金像?可是,即便是烧坏了金像,岚儿毕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那些刁民怎能把岚儿活活烧死……”
了凡师太叹气道:“王爷应该了解百姓对叶观音的敬仰与崇拜,无论是谁伤害叶观音金像,都不会有好下场。郡主犯了众怒,才招致如此下场。真是冤孽啊……”
“烧死岚儿的那几个刁民是谁?”他悲愤地问,虎目燃烧着灭天灭地的怒火,似要把整个观音庙烧成灰烬。
“事发之时,贫尼不在这儿,不知是哪些人。”了凡师太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即使她知道,也不会说。
瑞王狠厉地瞪她一眼,拂袖而去。
家丁连忙吩咐下人把焦尸搬回府,接着跟上去。
瑞王派人去找红袖、去追查那几个烧死岚儿的刁民,本想着进宫,转念一想,还是回王府。
在轿子里,他泣不成声。
……
北影潇向女皇凤氏禀报了这件事,她亲自写了一道圣谕,吩咐北影寒交给瑞王。
瑞王正处于极度的哀痛愤怒里,因为派出去的人回来禀报说,查不出究竟是哪几个人把郡主烧死的。因为那些民众根本不愿说,也不会说,为了叶观音,百姓已经连成一线,共同对抗瑞王。
当他打开圣喻,看见那八个大字,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咎由自取,法不责众。
陛下的意思就是命令他,不许追责!
其实,瑞王心里也知道岚儿被自己宠得无法无天,可是那些烧死岚儿的刁民难道就没有错吗?凭什么他不能追责?凭什么他要放过那些刁民?不,终其一生,他也要为岚儿报仇!
“王爷前程似锦,倘若动了歪念,便是自毁前程,万劫不复。”北影寒语声冷冽,一半警告的语气,一半是提醒,“王爷三思。”
“本王自有分寸。”瑞王切齿道。
北影寒知道多说无益,自行离去。接着,他前往一家茶楼,派人去请沈淮山。
沈淮山听闻大都督请自己一叙,虽然心里狐疑,但也欣然前往。
倘若能与大都督结交,那他在朝中的地位就更加稳固了。
二楼雅间,他掀袍坐下,抱拳道:“日前,大都督救我孙儿一命,淮山感激不尽。日后若有用得到的地方,大都督尽管差遣。”
北影寒清冽道:“沈尚书客气了。听闻今日沈夫人去观音庙祈福了。”
“哦?大都督也去观音庙了?”
“本座是听人说的。”
沈淮山不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过,风云骑刺探天下消息的本事天下无双,大都督自然什么事都知道。他笑道:“大都督有话不妨直说。”
北影寒悠然斟茶,眸光微垂,却有一种令人无法忽视的邪气溢开来,“沈夫人在观音庙摆桃花阵杀人,你可知晓?”
沈淮山一愣,不知如何回答。
昨晚,夫人的确是说过一句话:我定要苏轻亦那贱人死!
他已经劝过她,不要轻举妄动,杀人要偿命的,可是,她恼怒地把他赶出去,还说她的事无需他操心。
“想必沈尚书是知晓的。”
北影寒伸出两指,随意地在案上一拍,非常轻的力道,那茶杯便急速平移过去,在沈淮山面前停下来。
沈淮山冷汗涔涔,大都督露这手功夫是什么意思?
“莫非大都督与苏轻亦那丫头有交情?”
他心里打了个大大的问号,除了这个解释,还真没有其他原因。
北影寒直视他,剑眉微扬,“沈家与苏轻亦之间的事,本座略知一二。本座只想提醒一下沈尚书,苏轻亦为陛下美容,陛下对她的美容术非常赞赏,已然离不开她。再者她是苏太傅的孙女,想来在陛下的心目中,对她多少有些疼爱。”
沈淮山被他洞悉一切的犀利目光看得心里发毛,心里有点懊恼。他沈淮山好歹也在朝堂混了这么多年,竟然输给这么一个年纪轻轻的后辈,太不应该了。
“倘若苏轻亦出了什么意外,陛下应该会彻查,倘若查到沈尚书身上,那可就不好了。”北影寒的声音冰冷刺骨。
“大都督的意思,我明白了。”沈淮山心里愤恨,咽不去这口气,“多谢大都督提醒。”
虽然他告诫夫人不要轻举妄动,但两个女儿都折在苏轻亦这丫头手里,一个儿子也伤重未愈,他岂能不恨?他盘算着过阵子再对苏轻亦下手,到时候神不知鬼不觉,谁知道大都督竟然说了这番话。
哼!即使陛下疼爱苏轻亦,那又如何?陛下还能为了一个丫头赐自己死罪吗?
总有一日,他要苏轻亦生不如死,痛不欲生!
北影寒多少猜到他的心思,冰寒地勾唇,“本座好心提醒沈尚书,沈尚书慎重思量为好。对了,沈尚书在全国八州的十个钱庄应该赚不少吧,不过那些追讨欠债之人、把人打死的事,虽然掩饰得好,但纸包不住火。”
沈淮山万分惊骇,自己在全国经营钱庄的事,他竟然一清二楚。
在北影国,为官者不能经商,除非那种祖上早就经商的家族。他身为工部尚书,怎能私营钱庄?更何况是打死不少人。倘若这事宣扬出去,他不仅会被罢官,还会获罪,说不定会诛三族。
想到此,沈淮山冷汗淋漓,手有些抖。风云骑太可怕了,竟然查到他这些隐秘的私事。
“大都督放心,苏轻亦这丫头虽然与我沈家多有事端,不过既然陛下欣赏她的美容术,我怎会为难她呢?”他看着高深莫测的大都督,心里还真没底,倘若大都督哪日把这些事捅到凤前,他就玩完了。
“沈尚书有此承诺,陛下会很欣慰。你也知道,陛下毕竟是女子,女子都是爱美的,是不是?”
北影寒凤眸微转,冷意慑人。
沈淮山恳切道:“我那些小事,还请大都督忘记。大都督的大恩大德,我铭记于心,日后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大都督尽管开口。”
北影寒站起身,“本座最欣赏信守承诺之人。若你信守承诺,本座自然什么都不记得了。”
说罢,他优雅地离去,好似一支凤羽飘走。
沈淮山用广袂擦擦汗,待心情平稳下来才离开。
……
晋阳郡主的丧事办得很隆重,瑞王亲自督办,在出殡的时候还护送到城门。
可见,他对这个女儿是万般的疼爱。
众多百姓夹道围观,议论纷纷,各种言论都有,不过大多数百姓觉得特别的解气,这个害人精郡主终于死了,日苏城可算是安生些了。还有的人想着去酒楼大吃一顿,庆贺一番呢。
苏轻亦连续服用了七日汤药,再也不想喝了,也不去复诊。
不过,李清姿倒是自己来了,美名曰“上门复诊”。
“嫂嫂,我真的不想喝那么苦的药了,你饶了我吧。”苏轻亦凄惨地哀求。
“你已经连服七日,只要再坚持七日,便可以不服药了。若你现在放弃,岂非前功尽弃?”李清姿劝说道。
“可是,真的很苦,我受不了……”
“这次我尽量用一些不那么苦的药。”
李清姿抓住她的手把脉,居然颇为霸道。
苏轻亦哭丧着脸道:“我感觉我没什么病啊,每日都吃好睡好,气色也不错啊。”
把脉后,李清姿写了一张方子,让佳期去买药。
苏轻亦心里决定,偷偷地把汤药倒掉。
“良辰,每日服药你要盯着五妹,看着她喝完。”李清姿含笑吩咐道。
“少夫人,奴婢会盯着五小姐服药的。”良辰欣喜地应了,虽然五小姐不愿服药,但这也是为了她的身子好,良辰只能当一回坏人了。
“呜呜呜……你们都欺负我……”
苏轻亦夸张地哭起来,双手掩在眉目之间。
李清姿笑了笑,“咱们不理她,就让她哭吧。对了,良辰,那日晋阳郡主真的被活活烧死吗?”
良辰颔首,“奴婢看了一眼那烧焦的尸首,太吓人了。不过晋阳郡主这么狠毒,被活活烧死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
李清姿轻叹,想着晋阳郡主被烧的时候一定非常痛苦。
气氛有些沉闷,良辰忽然笑道:“少夫人,你有没有觉得五小姐面上的胎记好像淡了一点。”
“每日都见,哪里瞧得出来?”李清姿莞尔笑道,柔婉的眉目闪过一丝光亮。
“奴婢也是每日都见五小姐,不过总觉得好像比以往淡了一点。”良辰道。
“五妹,你自己觉得呢?”李清姿问苏轻亦。
“我觉得还是那样,哪有淡了?”苏轻亦笑道,不过她都懒得看那胎记了。
“府里已经在准备过年的事了,昨日我看见赵嬷嬷对一些下人训话呢。”李清姿温婉地笑。
“嫂嫂这么开心,是想着过年的时候大哥回来看你和孩儿吧。”苏轻亦打趣道。
“你说什么呢?”李清姿娇羞地垂眸。
又说了一会儿话,李清姿便告辞回去歇息。
这夜,苏轻亦取下日苏灵镜,仔细地看着左脸的胎记。
原本的颜色是粉红色的,现在还是粉红色呀,有什么变化吗?良辰的眼睛一定有问题。
害她空欢喜一场。
好吧,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淡化呢?
不过,现在苏轻亦还是没有去掉胎记的想法。
翌日上午,她收拾好自己,按照约定前往六皇子府。
六皇子北影潇已经是弱冠之年,虽然还未封王,但已经到了出宫设府的年纪。这大半年,他一直陪着永阳公主在外游玩,回京后才搬到宫外的府宅。
苏轻亦打量这府邸,女皇陛下赐给六皇子的府邸还是雕梁画栋、雄伟气派的。
北影潇在书房等她,见她如约来了,开心地笑起来,“总算把你盼来了。”
“六皇子,午时将至,不如我现在去灶房吧。”她莞尔道。
“不急不急。反正我也不饿。”他请她坐下,俊雅的黑眸亮晶晶的,宛若剔透的墨色琉璃,“天冷,你先喝杯热茶。”
苏轻亦端起茶盏喝了两口,打量这间清雅的书房,东侧那面墙是书架,摆满了书册。不过,以六皇子的性情,能看得下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