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的眼眸,苏轻亦看见,这个眉清目秀的世家公子内心藏着秘密。因为,他的眼眸出卖了他。
他的神色很淡定,不过他的眼眸死寂沉沉,很久才眨一下眼,与寻常人太不一样了。
这个张凯,定有古怪。
当即,他提剑刺杀而来,以一招“梅园踏雪”开战。
银光闪烁,与明耀的日光相呼应,刺人的眼。
苏轻亦飞跃而起,雪绸出击,惊虹一般缠上对方的长剑。
犹如水流漫过,雪绸缠绕着长剑,缓缓绕出。
张凯冲天飞起,再急速下落,这短暂的时间里已经使了数招,银白的剑光如影闪烁,一道道剑气冲对方飞袭而去。只要其中一道剑气击中对方,对方就会即刻气绝身亡。
她腾飞翻跃,宛若一朵蓝色蝴蝶,翩然而,游刃有余。
东海国皇帝看得惊心动魄,虽然惊异于女儿的武功如此厉害,但也担心她的安危。哪怕她受到一点点皮外伤,他都心疼。
北影潇、北影玄也是担忧不已,目不转睛地观战。
张凯的招式越来越诡谲,根本无从猜测他的下一招如何出,剑气越来越盛,杀气腾腾。
雪绸在半空飞舞,宛若一条白练疾速地变幻。
满朝文武震惊,围观的百姓也是议论纷纷,凤凰公主竟然有如此高强的武功,太令人震撼了。
没有人注意到,皇宫城门之上站着一个人。
她是是紫薰嬷嬷,她掩在广袂里的两只手指翻来覆去,做着各种幅度很小的动作,应该是在操控什么。
张凯的招式越来越玄乎,时而引剑自刎,时而舞出绚丽的剑花,时而剑气横扫,不过大多数是花招,转瞬之间他就使出实打实的招式,苏轻亦有点措手不及。
忽然,他的眼眸越来越阴郁,充满了狂热、酷烈的杀气,而招式更是毒辣阴狠。
苏轻亦不想再浪费时间,使出幻影。
她已经练成幻影第十境,经过北影玄的指点,原来第十境要综合前九境,一气呵成,虚实结合,才能完美地使出来,立于不败之地。
所有人都震惊了,瞪大眼睛找人,凤凰公主为什么不见了?去哪里了?
紧接着,半空蓦然出现无数个公主,使出不同的招数,攻向张凯。
东海国皇帝、昌王震惊得无以伦比,这是什么武功?好生诡异!
就连西绝国太子凤无忌也惊得站起身,妙啊!这武功太妙了!
北影潇忍不住拊掌:“太棒了!这武功,绝了!”
北影玄眉宇淡淡,眨眸微笑。
张凯看着这么多个对手,懵了,不知哪一个才是真身,无从下手。
倘若苏轻亦想杀人,直接使用雪绸或是内力,对方必死无疑。
然而,她想看看这人究竟是什么人!
她欺近他,悄无声息地伸手一抓,撕掉他脸上的人皮面具。
果不其然,他不是真正的张凯。
紫薰嬷嬷的眉目更加阴沉了,不过,情况还不是最坏的。
人皮面具一撕,张凯露出原本的面目。
所有人都震惊得无与伦比,张家二公子,怎么变成一个女子?
苏轻亦冰寒地笑,呵,原来是苏冰舞!
苏冰舞逃出京兆府大牢,就逃到东海国吗?
不过,苏轻亦发现了她的异样。以往,一看见自己,她必定是满目仇恨、满面怒火,恨不得将自己撕得粉碎,怎么可能是这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苏冰舞死死地盯着她,好似想起什么,呆滞的眼眸、死寂的小脸发生了变化,燃起酷烈的怒火。
“苏家大小姐?”北影潇惊奇不已,“她怎么会在这儿?”
“这当中应该有曲折。”北影玄的玉容微微一变。
苏冰舞持剑杀过去,苏轻亦迎战,今日应该有个了断了。
紫薰嬷嬷的手指不断地催动,苏冰舞眉目凛冽,杀气腾腾,剑气划破天际,直冲对方袭去。
苏轻亦在剑气的夹缝里飞跃,雪绸翻飞,势不可挡。
虽然苏轻亦的武功大有精进,足以杀死苏冰舞,不过如今苏冰舞已经被紫薰嬷嬷控制,武功不可同日而语,诡谲得很,要杀她,不容易。
苏轻亦冰冷地凝眸,眉目生寒,今日定不能让苏冰舞逃脱。
想来,苏冰舞早已在金城,倘若留她一命,说不定会有后患。
既然她找上门来,岂有饶她一命的道理?
苏轻亦再度施展幻影,六七个人影在苏冰舞四周急速地飞来飞去,人影幢幢,根本看不清。
忽的,苏轻亦的雪绸击中她的心口。
苏冰舞喷出一口鲜血,瘫软在地,燃烧着仇恨烈火的美眸布满了血色。
苏轻亦走过去,居高临下地俯视她,“若你不报仇,或许还能苟且偷生。只是,你还是不甘心。”
临死之际,苏冰舞倒是清醒了,鲜血滴落白衣,溢开一朵腥艳的夏花,苍白的小脸依稀有着以往的娇媚、艳丽,如今只剩下狠毒与仇恨侵蚀过的沧桑与可怜。
“我怎么可能甘心?我沦落到此境地,有家归不得,美好的姻缘也没了,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都是拜你所赐!你叫我如何甘心?”
苏冰舞一字字道,好似和着血泪,饱含经年的仇恨,光洁的额头更是镌刻着刻骨铭心的仇恨。
声音很低,只有苏轻亦听得见。
苏轻亦蹲下来,浅浅而笑,语声清冷,“是啊,你怎么可能甘心呢?因为你这个苏家大小姐从来不知足。你什么都想要,美貌,名誉,姻缘,幸福。祖母把府里最值钱的宝物给我当嫁妆,你不甘心,你想据为己有,于是你就千方百计地破坏我与荣安侯爷的姻缘,之后千方百计地害我、杀我。那么,你可有想过,倘若你不是这么贪心,没有害人之心,那么我自然不会反击,不会对付你,那么或许你会嫁给荣安侯爷,或是嫁给你想嫁的人,赢得美满的姻缘。”
苏冰舞冷笑,好似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笑得凄凉,笑得万念俱灰,“你赢了,自然可以云淡风轻地说风凉话。”
“是啊,我赢了,我杀了你,我很痛快。不过,我又能得到什么?”苏轻亦淡淡道,“杀不杀你,你死了还是没死,对我而言,根本无关紧要。我还是我,我早已得到本应属于我的东西。这就是天意。”
“老天爷就是偏帮你!但我告诉你,老天爷不会一直都偏心于你,早晚有一日,你会失去一切!”苏冰舞咬牙切齿地说道,目光如冰如刀,刺入对方的脑门,仇恨酷烈得灭天灭地,“你害我到这般境地,我诅咒你,你会得到一切,但也会失去一切!得不到夫君的宠爱!得不到子孙的孝顺!甚至会众叛亲离,你会孤独终老!”
“你说什么,咒我什么,我都不在意。因为,你是一个将死之人。老天爷并不会因为你的惨死与诅咒而惩罚于我,因为,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与我何干?”苏轻亦冰寒地眨眸,微笑绝美。
“喷……”
苏冰舞的脏腑因为雪绸那一击而碎裂,更因为对方的话而流血不止。
鲜血飞溅,有两滴飞到苏轻亦的脸上。她轻轻地抹去。
苏冰舞一边软倒一边咬牙狠厉道:“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苏轻亦,你给我记住,我生生世世诅咒你,你三生三世都得不到安宁!”
就在她终于倒下的时刻,出其不意地抬起右手,袖中飞出银细的东西,寒芒一闪,速度非常快。
苏轻亦的反应非常快,不过距离太近,她再怎么快,那银细的东西也已经刺入她的心口。
苏冰舞缓缓阖眸,欣慰地微笑,冷艳而妖媚。
不甘心啊不甘心,她不能亲眼看着这小贱人死,太遗憾了!她如何能甘心?
老天爷太偏心了!太不公平了!凭什么要她死?凭什么小贱人还活着?
然而,终究,流下最后一滴泪的苏冰舞,停止了呼吸,心脏也停止了跳动。
苏轻亦缓缓站起,运起内力,一支非常精致的飞镖从心口飞出。
然而,正因为她用了内力,血液运行加速,脑子昏昏沉沉。
北影玄见她身子摇晃,好像支撑不住,连忙奔上前,揽住她,“轻亦……”
“衣儿……”
东海国皇帝震惊地上去,关切道:“衣儿,你怎么了?”
北影玄见她的小脸迅速苍白起来,立即为她把脉,面色大变,“那飞镖有毒,必须立即解毒!”
“快!送回寝殿!”东海国皇帝虽然惊骇,但尚算冷静。
“好!”北影玄抱起神智不清的苏轻亦,往宫内飞奔。
场面有些混乱,人人都在揣测凤凰公主到底怎么了。不过,礼部尚书与禁军统领稳住了局势。
北影潇正想跟过去,却看见已经死了的苏冰舞,“她呢?如何处置?”
东海国皇帝下令道:“命人收押起来!”
于是,北影潇吩咐有关人等将苏冰舞的尸首收了,关押在天牢。
萧贵妃匆匆回宫,南贵妃却不紧不慢地起身,唇角噙着一丝森寒的微笑。
百姓散去,文武大臣与家眷们也都散了。
紫薰嬷嬷从城楼下来,陪在南贵妃身边,回关雎殿。
“你所说的便是如此?”南贵妃从容而行,长长的袍裾曳地而行,犹如水流漫过。
“正是。”紫薰嬷嬷冷厉的眉宇闪现温柔的微笑,“你还满意吗?”
“那小贱人还没死呢,真的死了,本宫才满意。”
“那可是天下无双、至阴至寒的寒毒,想根除,除非有我的独门解药。否则,便是死路一条。”
“北影玄医术高明,你又不是不知。你当真确定,连他也解不了你的寒毒?”南贵妃缓缓眨眸,高冷的眉目凝着一丝痛快。
“我研制五年才制出这寒毒,即便北影玄真有本事,也只能暂时压制。”紫薰嬷嬷阴沉地笑,“即便那小贱人不死,也会一辈子受寒毒的折磨,生不如死。”
“本宫就看她如何生不如死。”南贵妃深深地笑,大快人心,“你利用苏冰舞,把她乔装为张凯,让她与那小贱人对决,就是要伺机使出那支飞镖,让那小贱人中毒?”
“正是。”紫薰嬷嬷诡谲道,“接下来,就看北影玄的本事了。”
……
瑶光殿一个隐蔽的角落,夜鹰放飞一只信鸽,望着北方,希望大都督快回来。
不少宫人守在殿廊下等候召唤,寝殿里,东海国皇帝、北影潇、萧贵妃和两个太医等人紧张地等着结果。北影玄正在诊查苏轻亦,她躺在床榻上,神智不清,双唇变成紫红,小脸苍白如纸,是那种病入膏盲的白。
“如何?衣儿中的是什么毒?”东海国皇帝着急地问。
“二哥,你倒是说话啊。”北影潇催促道,“轻亦究竟怎么了?”
“陛下,轻亦所中的剧毒应该是寒毒。”北影玄面色沉重,心更是沉到了谷底,“这种寒毒,小王未曾见过,一时之间,小王也不知如何解。”
接着,两个太医过去把脉诊治,也是同样的说辞。
东海国皇帝禁不住打击,踉跄地往后退,差点儿跌倒,所幸萧贵妃连忙扶住他。
她自也是心惊,却还是宽慰道:“陛下保重龙体。公主吉人自有天相,定能逢凶化吉。”
他坐下来,好似一瞬间老了几岁,苍老道:“隐王,朕知道你医术高明,你一定要救衣儿啊……”
北影玄道:“小王与轻亦是知交好友,定然不会见死不救。陛下放心,小王会竭尽所能。”
东海国皇帝忽然想到什么,吩咐海公公:“那个谋害衣儿的贱人太可恶了!鞭尸三日三夜,再烧成灰烬,扔到臭水沟里,朕要她永世不得超生!”
这番话,声色俱厉,饱含极度的痛恨。
海公公立即领命去了。
北影玄写了一张药方,交代两个太医按照自己的方法速速去煎药。
“良辰,那三支金针在何处?”他着急地问。
“奴婢这就取来。”良辰去妆台前从一只锦盒里拿出来,交给他。
之前大都督中蛊毒,三支金针在他那儿,所幸公主跟他要了回来,否则现在想用都没得用。
北影玄落针如风,在苏轻亦三处生死大穴施针。
北影潇担忧地问:“施针能解寒毒吗?”
北影玄冷静道:“只能暂时保住心脉。”他对东海国皇帝、萧贵妃道,“陛下,稍后小王为公主解毒,不如陛下先回去歇着,有任何进展,小王派人禀报陛下。”
萧贵妃连忙道:“是啊,陛下,我们待在这儿也帮不上忙,不如先回太极殿,一个时辰后再来看公主。说不定那会儿公主就苏醒了。”
东海国皇帝点点头,眉目之间略有倦色,“那有劳隐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