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她再次醒来的时候,窗外的天色已经阴沉,金色的云霞在天边拉出了一条长带,分外美艳。
妩天靠坐在床上,透过那纸糊的窗户看着外头的情形,嘴角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小桃红端着水盆过来,见着她醒来,兴奋地将水盆放在地上,颠颠的跑了过来“夫人,您醒了!”
从安抬眸对着她浅浅一笑,小桃红却呆住了“夫人,您真好看。”
从安一愣,失笑摇头。
她如今损了颜色,又丰腴不少,哪里就好看了?
不愧是萧允礼那家伙教出来的人,和他一样的油嘴滑舌。
“夫人,小桃红说的是真的!”小桃红委屈巴巴的一撇嘴“您就像是天仙一样好看。”
从安便无奈的摇了摇头,而后道:“那你的天仙夫人想要喝水,你还不快去倒水?”
小桃红呆呆的,乖乖的点了点头,很快便端了杯温热的白水过来。
只是这水入口,却带着些许苦涩。
这情况,之前在坤宁宫时也发生过。
从安不动声色地忍下,对着小桃红道:“我饿了。”
小桃红便问她想吃什么,妩天没多说什么,只叫她随意。
只是菜上了一圈,从安坐在桌边,捏着筷子半晌都没动弹。
小桃红有些忐忑,小心翼翼的伸长了脖子问道:“夫人,可是饭菜不合胃口?”
“不。”从安踟蹰着,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只是突然间又不饿了。”
啊?小桃红有些傻眼,这可怎么办呀!
从安歪着脑袋想了想,对着小桃红道:“这样,你去问问允礼还有书天道长他们,可愿过来一起吃饭。”
她说着,放下了筷子,做出了一副耐心等候的模样。
小桃红不疑有他,只觉着这么一桌子菜要是不吃,的确有了浪费,于是利落的窜了出去。
虽有热水隔着保温,但等到书天道长来时,菜已经是温热的了。
“夫人,公子和先生不在家,所以...”
“好了,有我在还不够吗?”书天道长大大咧咧地一挥手,对着小桃红道:“你去叫厨房给我煮碗面来,今天不想吃馒头。”
小桃红利落的答应一声,转身便走。
她一走,从安便将一张纸递了过去。
书天道长明显一愣,而后无奈的摇头笑了笑。
这女人沉默了这么久,终于开始找盟友了吗?
可究竟是什么事才叫她有了这样的转变?
书天道长不动声色地接过纸条塞到自己的袖子里,目光从她带着针眼的指尖扫过,心中微讶。
迎着书天道长错愕的目光,妩天缓缓地点点头。
原来之前她没有昏睡过去。
书天道长只觉着她有些可怕,但想到她如今是盟友,眼中的惧意便被欣赏取代。
“啧啧啧,早知道有鱼,就该把小黑带来。”书天道长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糖醋鱼,对着妩天笑眯眯的道。
“吃了不会掉毛吗?”从安也夹了一些,鱼可能没有处理好,腥味很重,从安只咬了一口便觉着想吐。
书天道长立刻起身给她顺气,语气中满是关切。
“没事。”从安干呕了半天,才缓过劲来,对着书天道长道:“只是觉着没有你做的鱼好吃。”
“你说的哪次?”书天道长笑道:“总不会是明秀山那次吧?”
从安便蹙眉骂道:“你想死不成?还敢提明秀山?”
书天道长便拍了下嘴巴,笑嘻嘻的表示自己失言。
“不过,你还说呢!”书天道长有些不满的嘀咕“上次我给你烤鱼,你闻闻味儿就走了。”
“最起码闻起来不错,什么时候做给我吃?”从安顺杆往上爬。
书天道长便耸耸肩“你要是想吃,这几日我便给你做。”
“不过论起做烤鱼的手艺,我敢说,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上醉竹。”从安拍着胸脯打包票。
“是么?”书天道长看了她一眼,轻轻地摇了摇头。
从安会意,点了点头。
之前太后居于明秀山,而后发生了食人案,从而导致萧允礼造反。
只不过那次造反,萧允礼更像是要完成太后的遗愿,所以事情起的胡闹,收尾也匆忙。
若非如此,萧允辰是不可能放过他的。
可这一次,依着书天道长的说法,他们却是动了真刀实枪,确确实实地相反。
而从安方才提起醉竹,书天道长摇头,表明此事醉竹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并不重要。
东旭那边,最多不过是协助而已。
至于他们现在身处何地...
也不知外面情况究竟如何。
从安有些心急,萧允礼的谋略不在萧允辰之下,更何况如今还有个全心辅佐他的苏子墨。
她总算知道为什么萧允辰说他心软,如今这狼烟若起,从安敢直接怪在自己的头上。
她原本以为萧允礼和苏子墨走后会平静的归隐,却忘了萧允礼隐忍多年并不是什么简简单单的富贵王爷。
从安垂眸,当初太后的事起的太过突然,她同样没有放弃追查。
虽然线索很隐晦,但是按照从安的推断,十有八九是南楚燕后给太后下了蛊。
依着燕后和太后之间的情分,这蛊虫有七成可能并不是作用在食人上,定是被人动了手脚出了差错。
而这差错,约莫实在萧允礼的授意下,由姜院卿实施。
毕竟姜院卿才是第一个接触太后的医者,她说了太后无事,旁人才打消了怀疑。
只是这些是从安结合手中的线索和萧允礼当时的话,所做出的最恶毒的推断而已。
若是事情的真相当着如此,那萧允辰实在是太过卑劣。
可目前的重点却是,萧允礼相信的是哪个版本,他心中所求所想究竟为何。
从安护住了自己的肚子,恶意一但蔓延就有些收不住了。
她不想怀疑自己的朋友们,可事实却给她当头一棒。
“啧,这肉馅究竟是怎么塞到菜心里的?”书天道长一边吃一边夸赞道:“比咱们之前吃到的那些可好多了。”
从安便耸耸肩,笑着道了句:“我前世只是个穷学生,当然没见识过这些,你呢?”
“彼此彼此。”书天道长笑眯眯地道,还是不肯透露自己前世的身份。
从安明明晓得这点事情无伤大雅,可心里就像是有只小猫崽在不住地拿爪子挠他一般,勾地她的心里痒痒的。
从安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真正叫她放下警惕的,无非是书天道长在自己昏迷是流露出的心疼与焦急。
可她心里清楚,自己实际上与书天道长相处时,在大多数时候用的都是萧允辰的身子。
要是面对一个男人,书天道长还能在长久的相处之下产生爱恋之心,那从安也没什么好说的。
可就是觉着不可能,从安才越发怀疑自己在前世是不是认识书天道长。
两人闲聊间,小桃红已经端着素面过来,身后还跟着个笑眯眯的萧允礼。
“怎么,有好吃的?”萧允礼笑着坐下,吩咐小桃红给自己加一副碗着。
“当然,尤其是今天这鱼。”从安不动声色地笑道,亲自动手给萧允礼夹了一块。
萧允礼总觉着又诈,却听从安继续道:“不过书天道长说,他做的烤鱼可比这个强多了。”
“分明是你恭维我。”书天道长再度夹起碗中的半块鱼往嘴里送“怎么就成了我自称了?”
萧允礼狐疑的张嘴咬了一口,顿时呸的一下吐了出来。
书天道长也赶紧吐了出来,和从安对视一眼,两个人立时指着萧允礼大笑,似乎是很乐意看到他吃瘪的模样。
萧允礼没好气的瞪了恶作剧成功的两人一眼,对着小桃红道:“吩咐厨房,换一份鱼上来。”
“算了算了。”从安笑的摆手“这么多菜呢!够吃了。”
萧允礼这才勉强摆摆手,叫小桃红退下。
“两个坏蛋。”萧允礼没好气的道,他又看向从安:“我还以为你一时半会儿下不了床呢!”
“你这话说的有些暧昧呀!”从安一脸正经的开车。
萧允礼才拿起茶盏打算漱漱口,却被这突然飙升的车速惊到,当下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从安眼疾手快,保住了面前的虾仁茼蒿。
而书天道长手速也不慢,身前的糯米鸡和冷吃兔也幸免于难。
两人对视一眼,书天道长便将那满是红油的冷吃兔摆在了不是很能吃辣的萧允礼面前“正好,一人一盘。”
萧允礼双拳难敌四手,只得恹恹的接过冷吃兔,顺带吩咐小桃红换菜。
三人在闲聊间吃完了了一顿饭,从安满意的擦了擦嘴角,神情去小院里吹风散步。
萧允礼便叫她等一会儿,等到从安过去的时候,院中已经燃起了一堆蒿火,将院子照得亮堂。
头顶星云密布,从安一手捂着肚子,一边凑到蒿火旁取暖。
木材灼烧的味道便在这小院中飘荡。
萧允礼笑眯眯地揽住书天道长的肩膀,对着从安道:“我们有些事情处理,外面天凉,你等一会儿便回屋去。”
从安大大咧咧地一挥手,表示叫他们放心。
等到他们一走,从安才闭上眼睛仔细的感知着周围的气息。
除去小桃红,院外和房顶上各有两个。
没了枯叶,从安觉着自己以现在这样子动手,只怕是胜算不大。
“夫人,您在想什么?”小桃红小心的凑过来发问“可是困了?”
从安便笑“我的睡了一日,哪里就困了?不过是纠结要不要在屋里放火盆罢了。”
她这么一说,小桃红也觉着现在屋中似乎有些冷。
萧允礼拉着书天道长才拐了个弯儿,便有两个暗卫从黑暗里冒出,直接将书天道长扭住。
“轻点儿。”书天道长压低了声音没好气地道:“我又不会跑。”
萧允礼凉凉的扫了他一眼,直接进了隔壁的房间。
房间里,那两名暗卫将书天道长上上下下搜了个便,而后将从袖中搜到的纸条呈递给了萧允礼。
萧允礼打开纸条,看到上面的内容后明显愣了一下,而后红着脸轻咳一声,看样子似乎有些尴尬。
无他,纸上没有太多的文字,只有他和苏子墨的名字而已,而纸上所画的内容,则是妖精打架。
“你们”萧允礼干咳一声“这是何意?”
书天道长一脸的无辜“看她对你和苏先生的态度就知道吧?”
萧允礼有些不解。
“用我们的话说,她是个腐女啊。”书天道长悠悠的叹了口气“为了迎合她的喜好,我可是废了不少功夫。”
萧允礼没好气的伸手,想要将纸撕去,却被书天道长怪叫着阻止“你要是撕了,她明天问起来我可不好交代。”
萧允礼又羞又恼,恨不得问一句:你有什么好交代的。
“况且。”书天道长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补了句“就这么撕了也不吉利。”
虽然早就想到,从安可能会剑走偏锋,但偏到这种地步,书天道长也是没能预料。
好在他足够机智。
从安笑眯眯地烤火,算时间,萧允礼应当看到了她画的小黄图了吧?
真想看看他脸上的表情啊!
第二天一大早,书天道长顶着个黑眼圈过来兴师问罪。
他昨晚试了各种办法,将这张纸研究的透透的,可却什么都没发现。
这就是一张极其单纯的,妖精打架图...
意识到这一点的直男道长,觉着不能忍!
从安见着他来,还笑眯眯地道:“你来的正好,我们去放风筝吧?”
听到这句话,房顶上明显有人坐不住了,起身离去时带起一声瓦片的轻响。
从安亮出了手中扎的简易的风筝,风筝上画的,是断背山系列的图画。
书天道长眼皮子一抽,觉着她这是在作死。
“可惜没有风筝线。”从安惋惜的道:“不知道一般的线行不行。”
“不行。”萧允礼来的比从安想象中的快得多,他阴着脸,看着从安手中的拿着的那个简易风筝,恨铁不成钢似得嘟囔了句“从安,你就少折腾点吧!”
“总得打发下时间。”从安却抽了下鼻子“不然太难熬了。”
“今天可有什么消息?”从安想到他昨日说过的话,于是直接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