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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6章 小弟与寒烟(1 / 1)

“唔。”从安盯着青瓷金描海棠的海碗中,雪白的鱼汤里那条死不瞑目的锦鲤,举着的筷子迟迟没有落下。

一边的没眼光不跑去吃饭,反而站在从安对面的桌子上,用一种幽怨的眼神看着从安——铲屎的,你这截胡的本事渐长啊?

从安尴尬的咽了口唾沫,身子稍微朝着陆茗的方向倾了倾“这,不会是上午那条吧?”

没眼光上前一步,默默地抬起了利爪,那样子似乎在说:你说呢?

大哥,您请。

从安果断的招呼一边的姜黄将这鱼汤端到地上任由这小祖宗发落。

没眼光轻巧的落在地上,伸出爪子拍了拍雪白的鱼汤,又被烫的抖了抖爪子。而后,这个坏家伙低头稍微闻了闻,便嘶叫一声,小跑着出去。

这一盆鱼汤也被它遗弃,孤零零的留在地上。

从安的目光飘落在那盆鱼汤上,嘴角的笑容似乎也带上了几分诡秘。

纵使这池中水已换了几波,水中鱼也换了几轮,但这迎凤池的鱼嘛...

从安摇了摇头,将那点诡异的思绪从自己的脑海中删除。

但凡大点的江河湖海,都少不了淹死几个人,这鱼,有什么吃不得的?

“把这汤端去,喂它小弟吧。”从安抬手,再次对着姜黄开口。

素来听话的姜黄行至海碗旁,弯腰,端起,放在从安面前,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般利落,没有半点迟疑。

从安盯着再次被姜黄摆在自己面前的鱼汤,有些迷茫地抬头看着姜黄——大姐,你逗我?

陆茗掩唇一笑,赶在从安之前开口“咳,团团圆圆它们应当会喜欢这鱼汤的,皇后娘娘,您觉着呢?”

就是就是!从安着急忙慌得点头,顺带将把这鱼汤拿去喂萧允辰的念头压下。

姜黄略有些遗憾的将这鱼汤给端了下去,心里却不住地犯嘀咕——这没眼光的小弟,不就是皇后娘娘吗?

李承德冷眼旁观,虽说这皇后口称‘失忆’但这回面对陆茗时,行为举止似乎要自然许多,这么一来,皇上近日来的的心结,也许当真有法可解。

思量间,李承德抬眼,只见门外有宫人正小心翼翼的看向这边,当下心绪微转,悄无声息地从偏侧绕到屋外对着那小宫女低喝“什么事情非要鬼鬼祟祟的?”

小宫女期期艾艾的看着李承德,嗫嚅着对着李承德汇报“寒小姐求见。”

还来?不是上午才打发了她吗?李承德略微皱眉,寒烟身份特殊,这些小宫女也不好太过得罪,他才打算抬腿亲去将那位哄走,只是这脚步才迈出去又停了下来。

“李公公?”小宫女有些不解的看着驻足沉吟的李承德,似乎是不明白后者在犹疑什么。

“你去忙你的吧。”李承德开口只道,转身回屋。

小宫女不解的看着李承德离开的背影,还是立在门边的大宫女悄悄地拽了拽她的衣袖“愣着作甚?活儿都干完了不成?”

“姐姐,那寒小姐那边?”

“她算是哪门子小姐?你这般软心肠!她许了你什么好处不成?”这大宫女怒其不争,虽压低了声音,但言语间也没那么客气“你就不想想,这坤宁宫里宫女那么多,怎就你揽了这传话的差事?”

方才传话的小宫女顿时没了声音,委屈巴巴的对着手指头不敢吭声。

她之前被派出去取些东西,回来时离得远远地便见着寒烟顶着这大日头可怜兮兮的站在坤宁宫的大门前。

她记得原本那寒烟身子就娇弱,这般炎日头底下更似弱柳扶风,梨花低垂,摇晃间似乎已有了昏厥前兆,看起来着实是可怜。

“可她再这么站下去,若是昏倒在坤宁宫门前,娘娘脸上也不好看啊。”小宫女迫于威势不敢抬头,只敢发出这小声的辩解。

“她又不是什么大小姐出生,不过是站一站,怎么就受不得了?”大宫女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这天真的丫头“况且,可是咱们娘娘命令她站的?”

听李承德嘴边吐出‘寒烟’二字,从安目光微敛,心里亦是百般算计。

这些日子的确没见这丫头过来,想来是被拦下了。

从安抬眼看向一边的陆茗,大抵是这些人觉着自己定会考虑陆茗在场的不便再见旁人,会主动开口将寒烟拒之门外,这般一来他们也算是有了个正大光明的理由。

陆茗是个聪明人,当下也不多表示,只是笑眼盈盈地替从安布菜“娘娘,这道肉沫茄子很是不错,您尝尝?”

“叫她进来吧。”从安眸光微动,朝着李承德颔首。

在李承德略微有些发虚的目光中,陆茗不动声色地点头,她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总归站在李承德这边是没什么错的。

许久不见她,再看是从安满意的点了点头,看来秋水楼的伙食不错,寒烟看起来足足比之前胖了一圈儿。

“民女见过娘娘,见过世子夫人。”在从安打量之下,寒烟盈盈一拜,姿态优美。只是她微蹙的眉间的那一点儿忧愁隐隐破坏了这绰约的美感。

从安点点头,摆出皇后的架子抬手示意她起身。

“说吧,什么事?”从安扫了她一眼,抬起筷子夹起那陆茗才夹到她碟中的茄子,姿态优美的往嘴里送,一举一动守礼端庄,和在一边瑟缩不安的寒烟形成了鲜明对比。

原本见着从安放她进来还有些担忧的陆茗和李承德不约而同地在心里松了口气。

虽然这口气的成分不同,不过到底是略微放松了点儿。

她这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叫寒烟心里有些没底,几欲开口,可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咽了下去。

从安慢条斯理地吃完了银碟中的茄子,又用了小半碗解暑的莲子羹才轻飘飘的一撩眼皮,将带着些许狐疑的目光投向欲言又止的寒烟“怎么,你这个时候来,不是有急事吗?”

但凡有点脑子的,赶着饭点到别人家里,不是为了蹭饭就是真有事吧?

“不、不是。”寒烟这才发出比蚊子哼哼还要低几分的声音,若非从安耳力过人,可还真听不清。

从安有些惊讶的看着她——最起码是表情有些惊讶“怎么,你是来求饭的?”

求?那和讨又有什么区别?寒烟自打被从安带进宫以来便自觉比起之前身价要高些,突然听到这么个形容乞丐的词落在她身上,一时间又羞又恼,可又不得不按捺下心中的不满,咬着下唇眼眶含泪做出一副矫揉模样看向从安。

这也是个高手。从安似笑非笑地看着陆茗,说起来论起演戏,这丫头才叫厉害呢!

她原本想说蹭饭,又怕这丫头听不懂,这才换了个字。不过见那丫头脸上一瞬间的青红,从安便晓得定是这丫头想歪了。

不过歪就歪吧。

“不是的,小姐。”寒烟轻轻摇头,黑白分明的眼眸里带着莹莹水雾“不,不是的。”

从安浅浅叹了口气,总算明白萧允辰为什么前几日会突然没了耐心。

这种娇滴滴的泪美人,一时看起来是心疼不已,可这心疼过了头便成了心烦。

“唔。”从安点点头,一边示意李承德给自己布菜,一边分出几缕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既不主动开口也没安排人给她看座。

这还是寒烟在她面前头一回受到冷遇,这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丫头一时间似乎也没了主意。

原本寒烟准备了许多套说辞,像是‘小姐,您为何久不见寒烟啊!’之类怨妇般的哭诉,或者是‘小姐,寒烟就不见您实在是担心您的身子’之类的表忠心与关切的言语。

可从安却在一上来便将她的路堵死,如今从安不开口,她这话也没法编下去啊!

思及此处,这丫头两眼一翻,学着从安的样子玩了一出无声胜有声。

和着寒烟一齐前来的小宫女赶紧托住昏倒的寒烟,吓得脸色煞白,口齿不清地叫唤着,连基本的反应都忘了。

“去请姜院卿。”从安立刻对着李承德吩咐,同时皱着眉头招呼姜黄上前将那个快支持不住地可怜小宫女给拯救出来。

一把抱起昏迷的寒烟,姜黄有些无措地看向从安,那意思——放哪?

从安干咳一声,快步上前,细看之下才发觉寒烟身上的衣衫已湿了大半,发间也是一片濡湿。

哪怕这会子日头正毒,就按秋水楼到坤宁宫的距离寒烟也不该出这么多汗,只怕是被拦在外面许久不得通传。

姜院卿来的速度一如既往地快,若非她的嘴边还带着一抹饭菜的油星,从安定以为她本就在外面候着呢。

按照她的吩咐,姜黄重新将寒烟放在地上,让她靠着自家的小宫女。

“只是有些中暑,稍微休息下即可。”姜院卿松开手中寒烟的腕子,对着从安一拱手。

从安浅笑着看着姜院卿,一面安排人手送寒烟回秋水楼,一面将行礼欲走的姜院卿强行留下。

末了还不忘看着陆茗道:“本宫这里一团乱,嫂嫂不妨先回去罢。”

陆茗下意识的觉着有些不对,虽有些帮忙可从安的逐客令下的如此明显她也不得不从。

“姜院卿便再替本宫看看,这孩子如何了。”从安恋恋不舍的扫了眼桌上遗留的饭菜,而后故作端庄地带这姜院卿进了寝殿顺带还屏退了这一屋的宫人。

姜院卿公事公办地请从安递出个蹄子来,而后将自己的宛若白玉温凉的指尖扣在从安的手腕上。

只不过稍微沾了沾便收回手,旬旧说了些孩子健康以及一些老生常谈的嘱咐。

正当她要告退时,从安却忽然开口“她因何昏厥?”

姜院卿一愣,而后将方才的诊断又说了一遍“娘娘放心,寒姑娘只是略微有些中暑,稍微休息下即可。”

“是么?”从安那胳膊撑着脑袋,浅淡的笑着,只是目光里却没什么温度“她身子不弱,最起码比她身边的小宫女还强些,怎么会突然中暑了呢?”

“娘娘因何得知寒姑娘的身体状况?”姜院卿不答反问。

从安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扯皮条举动逗得一乐,刚想反逗逗她却没漏过她眼中的一丝玩味。

丫的,这时候还给老娘下套?

从安嘴角微抽,到了嘴边的话换成了一句懒洋洋的“本宫能感觉到。”

她是练武之人,能察觉到旁人的气息强弱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句话成功敷衍了姜院卿,见着后者再次使出她最拿手的沉默,从安忽的开口“几个月了?”

姜院卿猛地抬头,不可思议的看向从安。

从安直视她的目光,不躲不避。方才场景虽乱,但姜院卿进来时从安明显感觉到后者神情上轻微的变化。

这种变化落在旁人脸上自然没什么,可姜院卿素来寡言,脸上表情极少,这点变化自然就被无形间放大不少。

以姜院卿的医术,大多数病症不过是看一眼便晓得七七八八,诊脉一是显得尊敬些,二是确认判断。

这女人与寒烟素来没什么交情,方才诊脉时表现那么急促,定是遇见了什么出乎意料的事急着用诊脉来确定。

除了怀孕,从安想不出旁的理由。

“回娘娘,四个月了。”既然被戳穿,姜院卿也没了隐瞒的意思。只是谨慎的看着从安,看样子是打算随时出手。

心中的猜测得到证实,从安无力的坐在原地,心里似乎有什么正被一点点抽走一般,眼前似乎有星星在旋转。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心悸,连呼吸也有了几分不顺。

似乎是一瞬间,又似乎过了许久。

等从安稍微缓和些时,姜院卿已经站在了她的身边。看到从安眼中的光彩恢复,姜院卿才动手将扎在她手上的金针拔下“娘娘,莫动怒。”

这也算是一句安慰?从安回神,哭笑不得的看着她,虚弱的对着她摆了摆手“你方才急着走便是要将消息告诉他吧?去吧。”

若是没有刚才几近昏厥的那一段,姜黄定会以为这是她身为正宫皇后的度量,或者她已经有了解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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