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天空灰蒙蒙的,随时要下雨的样子。
Y城某高档住所,闵谦提着闵姊玉准备好的饭菜过来。打开门,客厅的窗帘紧闭,边缘被扯起的一角透过着一道柔和光线射在屋里。
那个角是亚斯扯起来的,他就蜷缩在卷起的窗帘里。
“哥,还没吃饭吧?打你手机竟然不接,老妈让我给你带了点吃的。”闵谦换鞋,亚斯看着他走进来,眼里黯然退却了不少,“太嫉妒你了,我们就差了两天回来,我回来的时候都是随便吃,你一回来,老妈天天做的饭菜都是你喜欢吃的。”
闵谦进门就知道亚斯现在不好受。亚斯这个样子他见过太多次,他还蛮喜欢他这样的,因为这个时候的哥哥才会跟弟弟展现脆弱。
闵谦把饭菜放在客厅的茶几上,走到亚斯身边蹲下,温柔地说,“躲在里面坏情绪都消化完了没?”
“没,还是桌子底下比较舒服,你等下给我买张可以钻得进去的桌子。”
“那得买章超高,超大号。”闵谦笑,看亚斯的样子应该已经把坏情绪消化得差不多了,“行了,你先起来吃点东西。”
心情低落的时候钻桌底这种事还是闵谦教他的。一开始是因为林熙的事,两兄弟心情不好,约在一起互诉情殇。闵谦喝了点的酒就钻进桌底下默默抽泣,他怎么拉都拉不出来,最后把自己也给拉进去,而且一钻还就出不来了。
“坐了很久了吧?”闵谦拽着亚斯的手,起身,顺带把他拉起来,“洗脸了没?一脸油,大明星也不注意点形象。”
“哎呀,还是在家好啊。”亚斯坐在沙发上,齁着背像只大猩猩一样耷拉着双手,看着闵谦把饭菜一样一样拿出来,整齐地摆在茶几上,然后打开电视播放某台的音乐竞赛了节目。
其实在闵谦开门的那一刹那,亚斯的心情已经没那么糟糕了。用他的话说,就是人老了,接触了太多人,心态发生改变,时常容易消极。平时总习惯被簇拥,太过光鲜亮丽。心情一旦低沉,发现身边没有人时就会感觉到特别孤独和寂寞。但一旦有了知心的陪伴,心情就会豁然开朗。
闵谦笑,心疼地埋怨,“是啊,要不你乘机隐退,待家里得了。反正现在熙熙回来了,阿姨也被你气够了,你想干嘛她也都不管了,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差不多就收了呗,再不走我看你就该全面治疗了。”
“是想收了,养老钱也赚够了。”亚斯笑,然后揪起他脸上的一坨肉,不正经地感慨,“哎呀,还有我们家谦谦也长大了,还能赚钱,以后我要好好巴结一下,没钱的时候可以抱抱大腿。”
“嘁~”闵谦在亚斯的眼前竖起大拇指,翻转,鄙视。
亚斯抿着嘴笑。
亚斯吃了两口,看着闵谦坐在地毯上抱着薯片边啃边不停地评论:“好假啊,你看这个哭得多假,你哭都比他真实”;“咦~完全没感觉哪里感动,这些人是怎么哭出眼泪的,带眼药水去看现场的么?”
亚斯埋头吃饭,流露宠溺,只笑不语。
闵谦从小对音乐就有天赋,也一直很喜欢音乐,高考的时候考了一本的成绩却求着闵姊玉让他上了音乐学院。亚斯知道,以闵谦的形象和能力,出道做歌手,甚至只是网络歌手都会很火。事实也确实是那样,他出道没多久,那时闵谦大一转大二好像。有一天闵谦突然打电话来特意来询问他的意见,说有公司想签他。
亚斯没有同意,不是因为公司不好,而是自己对娱乐圈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闵谦还小,大好的花样年华才刚开始,不想他太早接触繁冗的花花世界。后来一直有公司想要签他,都被他拒绝了。
只是,闵谦一直瞒着他一件事。从高中开始,他常常以“言兮”的名字在网络发布歌曲,也会用“言兮”的名字给音乐公司投稿。他在圈内很有名气,但除了直属的制作人和一些大佬以外,“言兮”只是一个“只闻其名,不知其身”的音乐天才。也就是在生日那天见到林熙,闵谦的这一身份才被他发现。
刚知道的时候亚斯还以为“言兮”这个名字是因为闵谦喜欢林熙才起的。后来闵谦跟他说:“言兮”其实是最开始他跟林熙一起起的名字。他离开后林熙还上高三的大半年,闵谦也进了他们学校,那大半年他们写了一些歌,有的保留着,有的传到了网上。
他们合作的第一首正式的歌曲就是他生日那晚,林熙在酒吧弹的那首。那首歌,是他们的事被学校知道后的某一天,林熙拿着写好的词和未成形的曲子来找他。林熙说她收到了亚斯最好的告白,可是她对他总是不够勇敢,一直躲躲闪闪,她决定要好好地跟他告白一次。但是写好的曲子她怎么都觉得不够完美,所以来找闵谦帮忙修改,并且保密。只可惜,原曲完成,他却没来得及听就离开了。
那首歌写的是林熙遇见他的故事,原来的名字叫《花海》。这首歌让闵谦第一次觉得,他和林熙间的不可能,不是因为哥哥喜欢她,而是因为哥哥填满了她的青春纯爱,他根本走不进去。可惜,这首歌一直在他们的记忆里沉睡,一直到某影视公司的制作人联系他写歌,而刚巧他要写的那部电影主题推广曲就是亚斯主演的。他看了故事大纲,就看到了亚斯和林熙的影子,想起了那段旋律。
闵谦打通了很久没拨过的电话。林熙什么都没问,欣然同意了他把歌曲改编,并且把作品权交给了他。他改了一些歌词,重编之前不够完美的部分曲,更名为《遇见你遇见星辰遇见海》。保留了原本林熙视角的故事,也在第二段的主歌加进了亚斯视角的故事,和他们之间故事。
也许是因为他亲自主演了那部电影,亲自看完了女主的所有心路历程,他才能站在第三者的角度去看待他们曾经的情深意浓,曾经的懵懂幼稚吧。
亚斯看着闵谦埋怨了许久才说话,“谦,晓诺不在我身边,等下你帮我去一下柒慕苑,看一下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然后告诉我。”
“嗯。”口头上埋怨着节目不好看,但亚斯叫他,他头也没回,只是幸灾乐祸地笑,“现在柒慕苑挺火的,静雅姐要感激死你了。”
亚斯作势要打他,被他撇过头躲过去了。
他自嘲道,“嗯,一大早就给我打‘感激’电话了。”
“你打算怎么搞?我还比较担心熙熙,还好网上还没人肉她。”闵谦问。
“我跟苏媚说了,让她先顶着。”亚斯说着,不自主地放慢了咀嚼地速度。
“你还真会利用资源啊,这样子媚姐和熙熙都会不舒服吧。”闵谦调侃。
“苏媚有经验,而且这对她也没什么坏处。她不是打算在国内开工作室吗,可以借机宣传宣传。”亚斯虽然说话语气听上去很无所谓,但其实心里还是微微阵痛。
“熙熙呢?”闵谦突然正经,定着脑袋看着某一处沉思。
“她应该不会喜欢的吧。”亚斯声如细丝。
“哥~”闵谦转头认真地看着亚斯,“熙熙和秦慕枫没有在一起了。”
亚斯愣了一下,“嗯,我知道了。”
他什么知道的?我也才刚知道。
“熙熙还是喜欢你的吧。”闵谦声音低沉。
“不知道啊。”亚斯苦笑。
喜欢吗?喜欢吧。
“如果她还喜欢你,你再带媚姐去见记者不好吧?”闵谦认真脸仿佛在跟亚斯抗议。
亚斯看着闵谦,依然苦笑,“她应该更不想卷进这种事里面吧,我现在没办法公关,只能先这样。我会找机会再跟她解释,在她被人肉前,在烊烊结婚前把那群苍蝇先搞定啊。要不然静雅会杀了我,她……我不知道她会怎么样,反正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好吧~”闵谦沉思,说的好像也挺对,毕竟现在林熙的心思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好猜了,“你别再烦了,我现在过去吧,要做就趁早。”
“嗯,谢啦。”亚斯温柔地笑,眼神感激。
“嘁~”闵谦笑,心里埋怨:为你做了那么多都没见你真心谢过,跑个腿也有得说谢谢?
闵谦关上门,脸上的阳光转而阴郁。
时间晃回前一晚。
他收到丰萧潇的信息后纠结了很久要不要给她打电话,虽然不知道明明已经跟丰萧潇说清楚了,他为什么还要那么纠结,直接再把她的小号也拉黑就好了。可是他最后还是给她发了语音电话。
电话接通就听她说她想唱歌,然后他竟然还静静地听了一段。他知道她是学民俗的,也在KTV听过她唱歌。她也说过她会弹钢琴,只是没想到她的钢琴能谈得那么深入人心,让他隔着电话都能深深地体会到从琴声里传递过来的悲伤。那种悲伤能刺进他的心里,让他感同身受。曾几何时,好像自己也有过这样的心痛。他突然很想去拥抱一下那个人,拥抱一下那个跟自己如此相像的人。
他挂断电话,只穿着一间薄薄的毛衣,拖鞋都忘了换,一股脑往柒慕苑跑。可是剩余百米时他却停下了。他差点忘了,发出这种悲伤的人,她的悲伤来源是自己。
他没脸再去拥抱。
他靠在墙角,脑子里很乱。大约过了很久,身上的汗都被风干了,身体也凉了。
丰萧潇走到他身边。
“你是在等我吗?”她问。
“嗯,只是想跟你说声‘对不起’。”其实,他是想来抱抱她,或者,其他的。但是看到她以后,他也不知道他到底等在这干嘛来着。
“可是你不爱我,可能现在不爱我,以后也不会爱我吧。”她对他笑,眼里有暗流。
“嗯。”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承认,明知道她会很伤心。
“熙姐没在跟慕枫哥在一起哦。不过她好像喜欢的是你哥,这样你也没关系吗?”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很温柔。
他正视她,她却歪着头,看着柒慕苑楼顶的霓虹。
“反正我还是会爱你的。”她回头看着他笑,就像他刚见到她的时候那般单纯美好。
然后,他看着她离开他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