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瑶的紧张注视下, 瞿圣不急不缓地开口了。
“如果重新划分边界是贵族的底线的话, 老夫现在就可以给你一个回复，我人族是绝不可能出让半分领土给蛮族的！不过若是其他族有这个意愿，老夫也不会做那个恶人去阻拦，蒙力族长可以与你旁边的狒安族长商量一下，毕竟之前蒙力族长所说的涟河以北的区域里, 也有一半是属于妖族的！”
青瑶差点没忍住在对瞿圣叫了一声好，很显然, 瞿圣不仅没有上了那蒙力的当，反而还反过来将了他一把。蛮族不是与妖族一向共进退吗？那你就让你的好兄弟妖族把地盘划给你吧！
瞿圣这话一出，果不其然，蒙力与狒安的面色都不好了，狒安不满道：“瞿圣好端端的为何要把我妖族扯进来？”
“这话好生没有道理，”瞿圣故作不解, “这本来就是各族一起协商的，又不单单指我人族与蛮族协商，蒙力族长提出的边界重新划分，这牵涉到的也不止是人族的地盘，妖族、悖族都在其内, 难不成狒安族长觉得此事与你们血妖没有关系的吗？”
狒安被他说的一窒，一时不知如何辩解，他与蒙力对视一眼, 最终都闭口不言了。
瞿圣其实并不是特别在意血妖和血蛮两族的态度, 因为从近年来他们愈加猖狂的行|事就可以清楚地知道, 他们已经有些忍耐不住了，此次商谈人族其实最想知道的是良妖良蛮的态度，实在是之前出的一些事，让人族已经有些拿不准他们的立场了。因此，在蒙力和狒安不说话了后，瞿圣便把目光放到了此次良妖族的代表山鹿身上。
“山鹿族长，不知良妖一族有什么想法吗？”
青瑶也抬头看向头生一对长长的鹿角的山鹿族长，良妖一族一直与人族交好，比之良蛮族，态度要鲜明的多，眼下来的又是良妖中纯善的鹿妖一族，想必良妖的态度应当是一如既往吧！
然而，就在此时，山鹿却不自觉地看了一旁的狒安一眼，青瑶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不妙！
果不其然，紧接着，山鹿便道：“我觉得，那条约是有要修改的部分的。”
瞿圣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什么，但青瑶却能看到他老人家放在桌子下的拳头微微握了下，显然心里并不平静。
“哦？不知山鹿族长指的是哪些部分？”
山鹿族长似乎有些紧张，又或是羞愧，头垂着，讷讷道：“关于人族与我们妖族互市的那部分，我觉得，税率应该重新衡定，而且，这部分税收的分配比例也该重新制定。”
瞿圣深吸了一口气，他没有想到，良妖会从这里下手。互市一事是后来才增添在和平条约里的，当时的目的是为了让不以劫掠为生的良妖良蛮能够生活的更好一些，其实是人族对于盟友的照顾。固然，这么多年下来，这个互市已经形成了很大的利润链，但人族并没有亏待过良妖和良蛮，互市的一切条件都是人族准备的，互市的利润也分给了妖蛮两族各两成，他自认，他们人族已经仁至义尽了，却没料到，财帛动人心哪！
“那山鹿族长觉得税率该如何衡定，分配比例又该如何更改呢？”
“这个……”
山鹿又看了狒安一眼，才带着些忐忑道：“税率的话，原本我们妖族的物品出售给人族，需要十税三，人族物品出售给妖族只需要按人族本身的税率十税二，所以我想着最好还是改成一样的。另外，分配比例上，我们良妖和良蛮可以稍微吃亏一点，各三成，人族四成。您看，这样行吗？”
瞿圣简直要气乐了，这样行吗？当然不行！
“你从哪听说人族出售给妖族的东西只需要十税二的？”
“难道不是吗？人族这边的税可是交到我们手里的，税率多少我们能不知道？”山鹿一脸不以为然。
“那你可知道，人族货物出售到你们妖族后，除了在你们妖族要交两成税外，回到人族还要再交两成？加起来，总共是十税四的税率！”
山鹿微愣，随即反驳，“这不可能，我从未听说过还有两头交税的！”
瞿圣抿抿嘴，“那要不要我去让负责这一块的人把账本给你拿过来？看看人族有没有再交那两成税？”他顿了顿，继续道：“你以为就凭你们妖蛮族的那些东西，每年分给你们的利润能有那么多？这其中有一半是人族另收的那两成税！还有，我们人族为什么会允许你们直接收取人族交易的那两成税，是为了照顾你们！没想到，你们竟然如此不领情！”
“还有，既然你说要重新分配互市的利润比例，那我就来和你们算算账。你知道我们人族为了维持这个互市每年要投入多少成本吗？我告诉你们，基本上我们人族分得的那部分利润就全投进去了。这也是有账本记录的。你们既然想要重新分配，其实说起来对我们人族更好，以后成本大家一起出吧，我们人族也不占你们便宜，平均分，这样一来，好歹我们人族还能每年落上一部分收益，不像以前，得精打细算着别倒贴！”
山鹿和一旁的良蛮族的代表坎让听得一脸呆滞，怎、怎么和想象的不一样？
“不可能吧？”山鹿喃喃道。
瞿圣直接反问了过去，“为什么不可能？其实这互市需要投入多少人力物力你心里该是能算个大概的吧，你自己算算也就知道了！”
山鹿低头细思了一会儿，竟惊恐的发现，瞿圣似乎没有骗他，互市的开支确实巨大，如果按他所说的重订比例，恐怕他们良妖一族，还拿不到以前那么多的利润！
想到这，他立刻讪讪地道：“是我考虑不周了，人族的安排一切都好，我刚刚提的意见太不成熟了，就算了吧！”
青瑶暗自撇了撇嘴，看起来一副纯良憨厚的样子，没想到内里竟然是这样的妖，脸皮还挺厚。
瞿圣并不是那等咄咄逼人之人，见山鹿退缩了，他也就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他的心却一直在往下沉。虽然山鹿提的事并没有达成，但他的态度却也已经清清楚楚了，良妖一族看来是要和人族撕扯开来了。
青瑶也想到了其中的关卡，她忍不住为人族担心起来。两千年的条约时间就快结束了，一旦这个条约失效，恐怕大陆战火将起，到时候，人族到底要面对多少敌人，这是一个问题。
“那坎让族长呢？不知道坎让族长有什么想说的吗？”瞿圣又询问起来良蛮。
坎让却不像山鹿那样浮于表面，他的态度有些让人捉摸不清。
“瞿圣大人说的哪里的话，我坎让一直都知道人族对我们良蛮的照顾的，就是有什么想法，也都是无足轻重的小事，就不在此提出来贻笑大方了。”
瞿圣挑挑眉，不置可否。良蛮族其实不比良妖族，良妖族之前一直跟人族关系密切，也旗帜鲜明地站在人族一方，而良蛮族虽然之前表面上也是与人族同盟的，但实际上他们却是彻彻底底的墙头草，那边有利他们往哪边靠的。
不过眼下良妖族不知为何竟然倒戈了，良蛮族的摇摆不定反倒成了个优点了，至少，人族还有争取的机会。
“既然是这样，那如果有什么事关我们两族的小问题，坎让族长尽管来找老夫，咱们万事好说！”言下之意就是可以私下谈谈条件了。
坎让当即意会，笑着点了点头。
各族一直你来我往，商议了一个下午，最终也没有商议出什么具体的东西来，反而，各族的态度更加莫测了。若说一开始还能看出来各族的立场，但到最后，青瑶竟完全判断不清了，这一时仿佛这两族是一起的，但那一时两族又针锋相对，万不像同盟的样子。到最后，青瑶索性也不去费那个脑子分析了，直接机械地做记录，只完成她该完成的工作就好。
申时末，天色渐暗，明仁堂内的争执声终于渐渐停下了。
瞿圣站起了身，“好了，今日的商议就到这里吧，各位可以回去再好好想想，咱们明日上午辰时继续！”
门外一行人鱼贯涌|入，然后带着各族前往他们今晚下榻的地方。
青瑶整理好桌上写满文字的纸张，微松一口气，总算是没出什么纰漏的做完了这件事，接下来，只要找到瞿师兄，与他说明实情，再拜托他开启阵法将她送回去就好了。
就在这时，她耳边突然传来了一个含笑的声音。
“华清，听了一下午，感觉如何？”
青瑶如遭重击，整个人呆立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了。瞿圣怎会知道她的名字？这一下，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