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子做梦都没有想到将将一年,当初结伴而来的四人如今只剩下他一人,可最让他想不通的是孙钱的死。
给心仪女子送一块石头而已,两个人便这般死了?而且死状极为蹊跷,不仅全身上下竟是一点伤痕没有仿佛被人夺走了魂魄一般,竟连散落在一旁,价值不菲的灵犀金也没有被带走。
孙钱的死让木子很难过。
俩人平日里虽然喜欢斗嘴,那也仅仅只过过嘴瘾,从来都没有付诸于行动,相反,他们在一些问题上是出奇的默契。
孙钱和李蓉的死震动了整个月山宗,平日里闲散的气氛在此次事件后一扫而空,在魏羊山和潮生堂的推动之下,宗门对现有的弟子进行了一次极为彻底的排查。将一些背景不干净的弟子和平时不捡点弟子严惩一批,驱逐一批。便是地位超然的得月楼,也被宗内彻查了几遍,几个简单的问题前前后后竟是问了不下十余遍,惹得木子烦不胜烦。
唯一让木子值得宽慰的是孙钱的死并没有带来更多的杂务,相反,孙老回到得月楼后,便开始闭关,说是要炼造一柄剑器,任何人都不得出入得月楼,所以木子现在整天都无所事事,除了每天抱着本《**金石录》在山腹内转悠,一边背书,一边寻找可以观察师兄们修炼的位置,偶尔才摆弄一下落下许久机关术和小黑手。
这天下午,木子按照往常一样,靠在老树下专心致志的读着《**金石录》,时不时还会依据当前书上所述,翻看与之相关的金石讲解。
这时,一道佝偻的身影遮住了他的光线,木子抬头立即起身恭敬道:“师父。”
孙老似乎对木子的上进相当欣慰,笑道:“这书看得如何了?”
两月下来,木子整天无所事事,乏味之余便只能抱着这本书,一来,能早日完成功课。二来,比起无所事事,至少有本书来打发时间也是好的,所以不管是阅览的速度还是记忆的精度都与先前不可同日而语,偌厚一本书已经记下十之五六,对此木子颇有些自满。
木子得意道:“在过几月,这本《**金石录》便可完全记下。”
突然,一道彩光在山崖上亮起,惹得木子下意识的抬头望了过去。
孙老眉头微皱,顺着木子的目光向上看了一眼,顿时便明白木子为何会躺在这里看书,他伸手摸了摸木子的脑袋。
“真的想学?”
木子重重点头,眼眉清澈。
孙老见状从怀中取出一卷破旧不堪的竹简和一个巴掌大小的木盒,递给了木子。
“可曾怨过师父不教你修炼心法口诀和刻印符文?”
木子接过两样东西,嘿嘿傻笑道:“当然。”
木子的回答让孙老一愣,随即哈哈大笑。
“你这孩子倒是直言不讳,是好事,也不一定是好事。”
木子似懂非懂。
“这人老了,话也变多了,竟说些胡话,倒是把正事给忘了。”
孙老摇了摇头继续说道:“这竹简便你渴求的修炼心法了,至于那盒子里的东西,你自行抉择吧。为师要出趟远门,与你交待一下,在此期间得月楼的事务便就由你来打理。切记,修炼心法万不可外露。”
木子将竹简揽入怀中,朝思夜想的修炼心法入手,只觉得师父整个人都不一样了,怎么看都觉得和蔼,怎么瞧都觉得亲切,一个劲的点头,想必就算孙老此时说天上的云朵是黑的,恐怕木子也会大声赞同。
孙老看着木子得意忘形模样,立即绷下脸来冷道:“我这一去,少则半月,多则数月,待我回来之后,不管是得月楼还是你木子的功课和修为,我可是要逐一查看的,如有不满,便也让你知晓何为严师出高徒。”
孙老言语中的逼迫味道不言而喻,但木子脸上仍是笑呵呵的,哪有半分收敛,让孙老只觉得刚才教训的话十有**会石沉大海。
孙老摇着头向山腹外走去,木子则左右相随,一直送到山腹入口。
夜已深。
木子盘坐在床前的地板上,手中捧着竹简沉思不止。
竹简陈腐得厉害,也不知存在了多少年岁,但这并不影响木子的阅读,通篇以“魂从鬼”开头,也没有个名字,加起来一共五百来字,既没有模糊不清地方,也没有生僻难懂的生字。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不管是调息的方法,还是结印顺序和手势,只是稍加练习几次便能熟练,可是接下来的最为关键部分却是丝毫进展没有。
“闭五根五境,养七魄,化魂种,成魂火。到底是何意?”木子喃喃自语道。
木子放下手中竹简,缓缓闭上双眼,平稳呼吸了九次,一次比一次绵长。缓缓抬起双手立于胸前,手指接连变幻如绽放莲花,最后定于胸前,心中不断默念。
所谓五根,乃眼根、耳根、鼻根、舌根和身根。
所谓五境,乃色、声、香、味、触感。
一炷香后,木子似睡非睡。入定的感觉妙不可言,感觉身子越来越轻,最后变得虚无,呼吸声由粗变细由细渐无,心中念头更是变得似有似无,心意自然,如同已是看破生死的老僧。这时,他感觉到有一道极为淡薄的青烟由其鼻口吸入体内,在腹部来回飘走。
突然,整个丹田如同火烧一般疼痛难当,木子咬牙坚持,待得疼痛减退,突然觉得浑身上下充斥着极为微小的光点,竟是比那沙粒还要细小数倍,这些光点以血红、金黄、青灰为主,血红光点充斥着全身的肌肉、血管,金黄光点则存于体内无数条气窍和经脉,而青灰光点则更多的附着在骨骼之上。
三色光点充斥着全身,其中更有有赤红、碧绿、浅蓝、银白、土灰、青金、紫黑七色夹杂其中。
还未等木子感受真切,入定时的感受逐一倒回,木子惊醒。
醒来的木子浑身是汗,灼烈的痛感犹在,哪有半分神清气爽之感,不过尽管如此,木子仍旧兴奋不已,从午后一只尝试到现在终归还是有些效果,至少修炼一途,已是看到了门槛。
木子结合师父以前所述和自己平日观察,想来那三色光芒便是人体内的玉魂、神魂和灵魂了,而那七彩之色则应该对应的是藏于七魄中的七种天地元素精魄,至于丹田内的那股青烟又是何物,木子猜测应与结的手印有关。
木子站起身,随意活动了一下筋骨,用衣袖随意擦拭了一下脸颊上的汗水,再次盘地而坐。
莲城,西境中部第一大城,方圆百里,既无城池,城外也无天堑,道路四通八达,西境走南闯北的,西去东游的都会从此经过,比起正儿八经的城池这里更像是一座巨大的集市。
占地规模如此之大的城市在西境一共有四座,天泉城,宏伟磅礴;莲城,繁华似锦;蜀城,威严大气;云城,沧桑古朴。
沉香湖位于莲城东南,因湖中不曾种有睡莲却有莲香四溢而闻名天下,这等异景放眼西境唐楼都实属独绝,临湖而居,浴香而寝光是想想便觉惬意,西境风流雅士都以抱得美人在湖边饮一杯莲蕊酒为真风流,寻常人家便是在湖边的酒楼吃一餐饭就得吹上几年。
湖岸街道寸土寸金,高楼林立无不富丽堂皇,唯有一处例外,这里便是落仙居。
落仙居看起来极为普通,与相邻的楼阁比起来实在寒碜,平楼,砖瓦失色,院围失修,看起来如同普通家舍,门额上却偏偏挂了一个酒楼的牌匾,既不卖酒,又不迎客,店门时常紧锁,常惹来好事之人背后猜议,有的说此间主人是个傻子不会做生意,有的说此间主人乃西境第一豪商,酒楼为假,实则是以故居原形而建的屋子,自家住人当然不会迎客,如此流言猜测还有很多,只是这些流言还未传开总会莫名其妙的归于静止。
今时与往日不同,落仙居开门迎客。
客人有两位,其中一人身着书生儒衣,身负巨剑,魁梧的身材撑着宽松的衣衫绷得紧紧的说不出的别扭,而另外一人就正常得多,仅是一身锦袍,肩上背有一口剑匣,紫黑剑匣由南疆黑玄木制造,涂有墨楼妖血紫漆、雕有七七四十九只上古妖兽图案以金玲石液浆描边。
两人在侍女带领下,一路来到沉香湖边的古亭,那里正有一位中年道人空杯而待。
道人朝来人微微点头便是打过招呼,两人也是豪不客气,直接坐了下来。
道人将桌上茶杯轻轻向前一拨,给两人倒了一碗茶。
负匣男子拿起茶杯放在鼻下闻了闻又放回桌上,笑道:“都说云山李道一不喜喝茶却爱闻茶香,这传言倒是让黄兄破费不少,白白浪费了这杯上好北邙梅茶。偷偷告诉你,我既不喝茶,更不喜闻香,有杯酒便好,所以下次就不必准备好茶了,来杯莲蕊酒便好。”
巨汉听出眼前香茶来历不浅,产于北邙山的茶倒是要试上一试,拿起茶杯一口灌了下去,竟是觉得一点味道都没有,远不如乡间酒肆酿的烈酒,咧嘴皱眉道:“娘咧,凉水一碗,有啥金贵的,李师兄说得对,还不如来碗酒。”
道人看着巨汉会心一笑,向侍女吩咐道:“金儿,去取些酒来,越烈越好。”
不多时,一坛子酒就摆在了案上。
巨汉见酒,笑逐颜开,揭开封泥狠狠嗅了一口,却没有给自己的先满上,而是乖巧的给负匣男子先倒了一杯,这才给自己满上,一口便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却是仍然觉得不够尽兴,不讲究的将喝过的茶碗倒满,再次一饮而尽。
“爽快!”
巨汉咂摸着嘴站起身,这酒倒是爽快了,可是这跪坐的姿势却是憋得难受,他将巨剑解下朝地上一插,巨剑像一把尖刀刺入豆腐般没入大半,拿过酒坛靠在巨剑上,再次喝了起来。
负匣男子瞪了巨汉不悦道:“楚小川,要喝酒滚一旁去喝。好歹是客,讲点形象行不行?”
楚小川嬉笑道:“多谢师兄提点。”说着抱着酒坛就起身离开了古亭。
李道一连连摇头,歉意道:“黄兄勿怪,这憨货喝酒便忘性,可偏偏爱不离手。这次听说我要去贵宗参加丹典大会,非要跟来不可,他那点心思,无非是想走一路喝一路,也不知我那师伯是怎么想的,居然答应了,搞的我也是头大。”
道人看了一眼插在亭中,玄君剑榜中排名十九的巨剑“大川”,转头看着这把剑器的锻造者,西境大剑师李道一,含笑说道:“能有幸见到这把大川,便是将这亭子毁了也是值当。”
李道一点头深表认同,笑道:“换作是其他人这么说我肯定不信,只有莲城城主这么说,我可是不敢不敢信。”
道人给自己倒了杯茶,抿了一口,笑而不语。
李道一拿起酒杯小酌,看着沉香湖,缓缓道:“南边似乎又开始不太平了。”
道人接口道:“这天下哪有一天真正的太平过?”
李道一转头看着道人,笑道:“你知道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
后者打着机锋回道:“你也知道,我说的不一定是那个意思。”
两人相视一笑,不在打迷。
“来我莲城是到拜访?还是路过?”道人突然问道。
“三件事。”
“哦?愿闻其详。”
“带那小子来你这喝酒,最好喝到他以后瞧见酒字便会恶心。”
“这倒是有点难度。”
“第二件事,丹典的事。贵宗炼制的大黄丹,我想讨要一些送我徒儿,权当欠你一份人情。”
“你李道一的人情别人求都求不来,我有何理由不答应?”
“第三件事,不是我的事,倒是和你有关。”
“和我有关?”
李道一用手指沾了杯中酒水,在桌案上写了起来,十几字以草书随便带过,写过之后,瞬间被风吹干。
道人见后双眉紧锁,沉思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