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住处,果然江茜薇不出所料,原来姜太太掌家的时候用惯了了老仆人一个也不见了,前前后后都是些生面孔,只有看她们时鼻孔朝天的姿态很熟悉——和李方书一模一样。
江茜薇倒是不介意这些小事,在房间里将带来的东西一一收放好,姜太太在一旁看着,又忍不住抹上了眼泪:“都是我没本事,带了你回来却不能……”
江茜薇叹了口气,起身握住她的手想宽慰一二,窗外却突然传来一阵窃窃私语声。
像是两个丫鬟蹲在墙角嚼着舌根。
“这二小姐也是可怜,在乡下一待就是十年,好不容易回趟家,连个正经的闺房都没有,哪像个嫡小姐的待遇啊?”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你当老爷和夫人是真心要她回来的啊,还不是因为大小姐!”
“大小姐?她不是一向看不起二小姐和夫人吗?那现在还接二小姐回来做什么?”
“就是因为她那婚约不如意呀,老爷一心想找个更好的门楣配咱们江家,大小姐自幼饱读诗书又去了洋学堂,老爷恨不得让她攀个高枝,可是刘家那边也不能得罪了,可不就得靠二小姐了么?”
“算了吧,二小姐这出身,刘家人能看得上眼?能允了这门婚事?”
“当初刘家的大少爷刘东旭,出生时命格不好,便配了日子和江家嫡小姐定下娃娃亲,后来二小姐去了乡下,江家和刘家也生疏起来了,是以大家也就没提过这事了。”
“啊!你的意思是这次老爷接二小姐回家,就是想履行和刘家的婚约啊?”
“可不是么,说是嫡小姐,可大小姐和二小姐都算是嫡小姐,老爷这样也算不得骗了刘家人。”
“啧,那个刘大少爷的风评,在整个杨城都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吃喝嫖赌无一不精,二小姐到底是不是老爷亲生的……”
“嘘嘘嘘!这话是你能说的?”
“好像有人来了?”
“快走快走!”
紧接着便是一阵细碎纷乱的远去脚步声,姜太太在房内将这段对话听了个全,脸色刷的一下便惨白下来,拧着手帕就要往门外走。
“诶,您要做什么去?”江茜薇忙伸手拦下。
“我去找你爹问个清楚!”姜太太气急了,有些语无伦次地说,“他,他对我这样也就罢了,你是他的女儿啊!他怎么能,怎么能这么狠心的把你往火坑里推?”
“母亲你别冲动!”江茜薇拉着她坐下,“我父亲现在不在家,你出去找谁去?”
“我……”姜太太没了主意。
“刚刚那两个丫头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他们这次把我接回来,就是为了婚约。况且就算你去找他理论,又能怎么样?他会听你的吗?”
“可,可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嫁给那个什么,刘少爷吧,他要是铁了心要卖你,我就一头撞死!”
江茜薇吓了一大跳,没想到性子惯来软弱怕事的母亲,竟然会为了自己冒出这么鱼死网破的想法,一时间心头涌上一阵暖流。
“母亲,你尽管放心好了,”江茜薇握住她的手宽慰道,“管家来的那天我心里就有数了,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把当初他们从你身上,从姜家身上夺走的,全部拿回来,莫说这个婚事,便是刀山火海,我也半点不怕的。”
姜太太还是放心不下:“你一个姑娘家,怎么才能……”
“我虽是姑娘家,您可曾见我任人拿捏过?”江茜薇微微一笑,道,“我有办法应对的,不用忧心。”
姜太太虽然将信将疑,但也知道这个女儿一向是有自己的主意的,看着她笃定的模样,不由也稍安下心来。
母女俩像是这个大宅里的隐形人一样在偏厅住了两天,江诚佑终于回来了。
江茜薇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十年前,那时他身材干瘦,面上总带着一股阴郁之气,汲汲钻营,整个人充满一种畏缩不安定的感觉。
如今他已经年过四十,江茜薇差点没认出他——他发福了,满面油光,肥头大耳,看得出攀上高枝又摆脱了她们的这些年过得相当舒心自在。
江诚佑对她们也一副陌生模样,冷冷淡淡的就好像真的只是点头之交,饶是姜太太在乡下这么多年对他早已死心,此时也不禁露出了不敢置信的难过神色。
“身量这么差,这几天好好将养着,让你二娘给你做两件新衣服穿着,现在这样寒酸像什么话?”
江诚佑和她们见了一面,不过是为了看看江茜薇究竟能给自己带来多大的收益,可这丫头样貌也就算个清秀,又养在穷乡僻壤,想必十分粗鄙,嫁到孙家还要算高攀了。
而江茜薇看着自己生父打量筹码一样的眼光她忍不住心里冷笑,面上不显,只淡淡应了,心里却开始谋划,可以利用这宴会做些什么,起码不能让那对黑了心肝儿的夫妇那么称心如意地把自己送了出去。
“这些日子没事就别出门了,好好在家学学规矩,不要等过几天宴会丢了江家的人。”
自始至终江诚佑都没有问过姜太太一句,这个父亲的薄情怕是超过了自己的想象。
没过一会一个齐头整脸的婆子敲响了江茜薇的房门:“二小姐,夫人让我来给您量量衣服尺寸,好赶上过几天穿,夫人可对您是真好啊。”
江茜薇嘴角翘起,心中冷笑了一声,面上却不露:“那是,我毕竟是江家嫡出的小姐,难不成她还敢苛待了我?”
“茜薇!”姜太太赶紧在那婆子背后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表露心迹。
江茜薇给母亲递了个稍安勿躁的眼色,继续说道:“衣服务必给我做得雍容华贵些,在乡下我都鲜少见到好看的布料,”
那婆子连声称是,弯着腰出了门。
见她走远,江茜薇呼了口气,姜太太则担忧地揪着手绢:“你这样要她做华贵衣裳,万一宴会上太过出挑被一眼看中,岂不是就……”
“母亲,您且放宽心,那人明显是那房夫人来探我口风的,我自然得表现得草包一点,不能让她起了防备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