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空荡荡的客栈,一反之前喧器的常态,变得死一般的寂静。闻人复仍是挂着游刃有余的笑意,继续质问左慕灯,“你当真把前程往事都忘了?还是你根本就知道,自己不过也是一个妖,被自己的神明所抛弃的妖!”
左慕灯幽静的双目像一滩死水一样浑浊,冷冷道,“是也如何。”
“听说你有两名弟子,其中名唤此言的,在你记忆中可眼熟?”
左慕灯眯起危险的眼睛,显然闻人复已经踩进了她的禁区。对上左慕灯这样一双阴厉的双眼,闻人复仍是不慌不忙的摇了摇扇子,继续说道,“是否觉得我比你想象中要危险得多?其实我也本不欲与你为敌,怪就怪,这是天的旨意,我们这些如蝼蚁般渺小的人只能顺从。”
“我来赴约,只想与你打一架。”
“我技不如你,怕待会打起来就没机会开口了。”
左慕灯却不跟他啰嗦,一掌拍在桌子上,霎时间桌子便碎成十几断,闻人复的反应也十分灵敏,他迅速闪到安全地带,悠然的摇着扇子,似乎早有预料。
“能开口?”桌子的木屑纷纷扬扬的落了左慕灯一身,她从中走出来问。
“看来你不打算用妖力,想跟我拼蛮力。”
“为了让你死得瞑目。”
左慕灯疾步上前欲要将闻人复擒住,却被闻人复占得先机,险一步逃开,左慕灯扑空后迅速出招,一双注满力量的手接连向闻人复挥去,闻人复吃力的闪躲着,眼看着就要被逼上墙角,一个非常不利的位置。
“你难道就甘心吗!”闻人复抓住一个机会,紧紧攥住左慕灯的右手,强行中段她霸道的进攻。
左慕灯挣脱他的制服,反手拔出腰间的黄金匕首,将闻人复反扣在墙角,匕首深深扎进墙面,停在闻人复的脖颈前微微的晃动着。
“你输了。”左慕灯赢得不费吹灰之力,但并没有想要立刻要了他性命,反而问道,“我知道你不是一个人,你的同党在哪里,你们到底在预谋什么?说!”
闻人复的整个头被狠狠的摁在墙上,变形的五官似乎还在努力的保持着笑脸,艰难道,“谁说你粗鲁莽撞,真是胡扯。”
“你知道此言的身世?是你把她带到我的古观来的?”
“对,我都知道,我知道她叫訾辱千楠,也知道,你杀了她的母亲!”
左慕灯手头的力气更盛,只见闻人复终于露出痛苦之色,她又问,“你告诉她了?”
“对。”
“何时?”
“方才。”
左慕灯目光微闪,她手上的力气瞬间全散了,她不知所措的回过头,果然看见此言正安静的站在身后。她何时出现的,竟没有半分察觉!左慕灯心中五味杂陈,杀母之仇是不争的事实,但师徒之情也没有半分虚假,这么多年,她一直都知道膝下乖巧懂事的弟子总有离开她的一天,甚至站在她的对面成为仇人,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此言嘴角动了动,故作平静的脸上划过一行泪,对左慕灯道,“不是真的对不对?”
“是真的。”左慕灯面无表情的回视着此言,既然注定要成为仇人,只希望她恨得彻底,不干不脆,反而害人害己。
“为什么?”
“她是妖。”
“是妖就该死吗?那为什么你还活着!”此言声嘶力竭的咆哮着,她如此愤怒,又如此绝望。
“我只是一个生意人,这是一种条件交换。”
此言痴笑一声,止不住的抽泣起来,“那你为何要收留我,放任我饿死在古观门前不是更好?”
左慕灯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收留这个孩子,或许是因为一个人太久了,又或许是因为她跟她母亲太像了。她对此言母亲的记忆始终停留在她灰飞烟灭的那一刻,那个女人心甘情愿的笑容在烈火中显得触目惊心,一句“无悔今生”给她的生命画了一个真正句号。食人妖是化怨气而成的,她却在成型后摆脱怨气,活得坦荡非常难得,如果不是有她必死无疑的理由,左慕灯是不会给她那一棍的。
闻人复虚弱的躺在墙角,脸色惨白中带着戏谑望着面前对峙的两个人,“我能问,是什么交换条件吗?”
左慕灯转过头充满敌意的盯着闻人复,闻人复两只手撑着墙勉强的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跛着脚走上前,向着左慕灯警告的目光迎面而上,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不会说,那就我来说吧。訾辱千楠,你可知道你的祖上是做什么的吗?跟你现在一样,捉妖的,我们闻人家也是,正是因为这一点,你的父亲知法犯法与妖相恋了,更生下了你这个根本不该存在的妖人。”
“你真的很想死?”左慕灯发出最后的警告。
闻人复摇头,蛮不在乎的笑道,“我不是想死,我是非死不可,因为你知道的秘密我也知道了,今天,知道这个秘密的人都得死。”
“是什么?”此言激动的上前,她固执的认为一定是这个秘密让她家破人亡,一定是!
“你住嘴!”左慕灯对此言大声喝斥,此言愣在原地,埋怨和委屈糊了满眼。
“没用的,天上的家伙都看见了,她也活不了。”
“什么天上的家伙,什么活不了?”此言再不顾左慕灯的阻拦,她想知道真相,她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从记事起就在颠沛流离,为什么救她于水深火热的哥哥要再次把她推入火海,为什么自己最敬仰的师父是她悲惨生活的始作俑者?
闻人复刚张开嘴,还来不及发声,左慕灯匕首的刀刃瞬间划过他的脖子,速度之快,不过此言睫毛的一次颤动。
“师父!你······”此言惊恐的捂住嘴,她知道左慕灯向来杀伐果决,却向来都是对十恶不赦的妖,这是第一次见她杀人,竟然也是这么狠绝,不留余地。
左慕灯熟练的将刀刃上的血迹在袖口擦拭干净,冷漠的一双眼睛看着闻人复睁大眼睛笔直的倒在血泊中,就算天真的要收她左慕灯也轮到他一介凡人。左慕灯不可违逆的语气对此言命令道,“用我教你的遁术离开这里,就当没有来过。”
“我不要!我不怕死,我只怕再这样不明不白的活着!”此言睁大满含悲怨眼睛,生怕自己气势不够强,让自己失去反抗的勇气。
左慕灯嘴角勾起一丝讥笑,“等你死了才有资格说不怕死。”
这个世上,左慕灯只对寥寥几人付出过真诚,其中一个出现在她年少轻狂时,是织魂主君,她们是志同道合的酒友,是千年难逢的知己,是天涯若比邻的至交,更是人界所谓莫逆胜亲的旅伴,于左慕灯而言,哪怕再过一千年一万年,世上也再不会有第二个这样的人。
而另一个出现在她迷茫落寞时,她行走六界数百年,并非行侠仗义但至少无愧于心,直至訾辱灭门那一晚,她第一次为了所谓的大局做了自己不愿意做的事,那双甘愿赴死的眼睛困了她十年之久,直到那天清晨在古观门前看到此言,顿时觉得那双清澈而胆怯的眼睛,能够使自己心安。
见左慕灯要离开,此言大声唤她,“师父!”
左慕灯停住脚步,头才回到一半,瞬时被一柄长剑从背面穿破了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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