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郑却没心思看卓王孙的眼色，更懒得和他眉来眼去。他盯着眼前的文文，发现文文杏眼含泪，眼圈微红，粉嫩的脸上脂粉凌乱，像是刚刚才哭过。不由得关切地问：“文君姑娘，这是……怎么了，有谁招惹不成？”
“没什么，没什么”，卓王孙忙伸手乱摆，“都是小孩子打闹，一会哭一会笑，不妨事不妨事。”
“不妨事就好”，程郑扭头看看身边的程二娘，“二娘，汝如今嫁了人，在卓家要侍奉公婆夫君，好好和姐妹相处，再不要骄蛮无礼了。”
“阿爹，汝一来，不问青红皂白就来说吾骄蛮无礼”，程二娘觉得受了莫大委屈，眼圈一下也红了，“才不是骄蛮，是有人恶毒地咒吾！咒吾用擦屁股的脏布缝鞋底子。”
“哦”，程郑沉吟一下，“这没啥吧，阿爹小时候从来都是光着脚，顶多穿草鞋。直到20多岁，养了汝，吾才穿上了第一双布鞋。鞋子脏一点有什么关系，能走路就行。平日总劝汝不要花那么多银子去缝鞋子，绣鞋花架子，不结实。看看，看看，不光吾说，大伙也说是吧！”
“阿爹，这是怎么了，竟然帮外人说自己闺女啊！”程二娘嗔怒着瞪了程郑一眼，“好容易盼来了阿爹，反而让人家欺负自己闺女。真是糊涂老爹。”
“好，阿爹再不帮外人了，只向着自家亲闺女”，程郑一看程二娘撒娇生气，马上收起教训的口吻，变了一副甜蜜蜜的口吻说：“乖女儿，到底想让阿爹说什么？”
“阿爹，她……她！”程二娘一指文文，“她欠吾钱，还不给吾绣鞋底，她还咒吾，她……她欺负人！”程二娘知道，自己从小死了娘，是阿爹一手把她拉扯大的。这么多年，程郑对她从来是说一不二，有求必应。她这会子还在因为文文的顶撞生气，想让程郑去骂文文一顿，替自己出出气。
“文君？是文君姑娘？”程郑一愣神，好似没听明白程二娘的话。
“对，就是她！除了她还有谁？”程二娘咄咄逼人，毫不收敛。
“都是小孩子家家淘气，亲家公别理她们。来，咱们说说明年粮食的价格吧。听人说，朝廷又要对匈奴用兵，不知道粮食会不会涨价”，见程二娘一气之下，竟然把事情闹到了程郑这里。卓王孙也有些看不过眼了，出来打个圆场，不想再扩大下去。
谁知程郑一抬手，打断了卓王孙的话：“卓老爹稍等！”然后，厉声对程二娘说，“到底怎么回事，汝一五一十说清楚！”
程二娘看程郑动怒，心花怒放。在娘家的时候，不管是外人还是家里的僮仆得罪了自己，只要能惹得程郑一怒，那最后必然是给程二娘一个满意的处理结果。
卓姚氏一看这架势，喜滋滋盼着程郑发飙替程二娘撑腰壮胆。转眼看见，卓王孙一脸不高兴，顿时觉得卓王孙在这里碍手碍眼。心里念头一动，对卓王孙说：“三熊他爹，这些天忙着孩子婚事，铁场有五天没去看了吧，不知道会不会有事啊？”
提起这个铁场，卓王孙顿时一脸担忧。要知道，这个铁场是卓王孙的。冶铁在西汉是高科技产业，技术门槛高、利润水平也高，卓王孙发家就是因为掌握了冶炼精铁的手艺。所以，卓王孙总是千方百计捂着盖着不让技术外传。总是担心技术被人偷学了去，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抢了自己生意。在他的铁场，是卓王孙的三个徒弟各管一摊，分别掌握一小部分的核心技术。
这样分开，偷艺的事是防住了，可安全生产和技术攻坚的问题又来了，隔三差五出事，总是有这样那样的问题。刚才，金菊一进来，卓王孙脑袋就是一疼，最先想到的就是铁场出事。这会子，虽说是坐在椅子上喝茶，可一颗心早就跑到铁场了。
“可是亲家公在这里，吾急匆匆走了，不好看吧？”卓王孙低声地和卓姚氏说。
“一家人不需客套”，卓姚氏大包大揽地说：“三熊他爹，汝只管去，那是咱们家的，这里一切有吾。”
“好，好！”卓王孙喜滋滋答应着，心里给卓姚氏点了一千个赞，起身和程郑告辞。
程郑一愣，面上露出不舍的表情，“卓老爹，按理说，‘一家人不需客套’，不过，吾今日真的有要事商议”。
“要事？”卓王孙一愣，侧目一看卓姚氏挤眉弄眼的眼色，犹豫着是不是硬下心肠走。
“对，要事！”程郑斩钉截铁地说，“关系两家一生一世幸福的要事。”
“哦，那……亲家公，请宽坐！”卓王孙晃荡着肥硕的短腿，慢腾腾爬上高高的椅子，伸手招呼程郑坐下。
“阿爹，先别说要事，先说她欺负吾的小事吧！”程二娘不依不饶，撅着小嘴撒娇地说。
“这样也好。本来呢，家务事外人不该插手，可咱们都是自家人，就慢慢掰扯掰扯把”，程郑拨着茶叶对程二娘说：“天下的事抬不过一个‘理’字。汝有什么委屈，就当着大伙把话慢慢说出来吧。”
“哼，才不信汝会讲理！”文文低声嘟囔着。她也看出来了，卓姚氏支开卓王孙就是想找自己的麻烦。看看这一屋子的人，程二娘和卓姚氏是一伙的，三熊是程二娘的老公，程郑是程二娘的老爹，人家是一个战队的。卓王孙呢，是骑墙分子，关心自己，可又不想得罪老婆和儿媳妇。说来说去，合着自己孤立，没有援手没有盟友只是一条女光棍。
不过，事到如今，怕也没用了。文文故作很淡定地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喝一口，压一压心头的火气。看看一屋子的老古董家具摆设，文文又恢复了一丝信心：“我就不信了，人类辛辛苦苦进化了2000多年，老娘就真的搞不过你们？”想起自己聪明活泼三岁说英语、四岁背唐诗智商远超父母的小外甥女，文文更加坚定了“进化论”信念。心里话：“来就来呗，谁怕谁啊，不信你们2000年前的智商能有多强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