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尘安叫了一声“苗微——”,语气里多是无耐,可说出来的话却极具威胁:“你别逼我。”他最不需要的就是她的道谢和道歉,可她回馈给他的却多是这两样。
换谁谁能忍?
苗微不是多聪明的人,听了他这莫名其妙,没头没脑的话有些怔,略一思忖却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手一松,放下床帐,低声道:“我知道了。”
她披了件外袍,掀开床帐,才要下地,不防顾尘安就站在跟前,她仰头看他,眉宇间俱是不解。
月色中,她五官明艳,就这么近在咫尺,很是惑人心神。顾尘安目光定在她的脸上,迟疑了一瞬才稍微下移,落到她精致的下巴上,道:“就在这儿说吧,免得被人瞧见。”
“不要。”苗微想也不想的拒绝。
顾尘安低笑一声,道:“你怕?”
苗微默认。
顾尘安抬了抬手,无耐的抚了抚额,道:“先前,我已经道过歉了,这回,不会。”
苗微脸一红,简直是又羞又窘,恨不能一把将他推出去。她咬唇抬头道:“你别……那样了,好不好?”
让她有一种以身交换的感觉,太羞耻了。就算事情本质如此,可她总是个人,怎么也得稍微委婉些吧。
顾尘安坚定的保证:“好。”
苗微这才退后,给他留了容身的距离。
顾尘安也没客气,靴子一蹬,长腿一偏,也跟着上了榻。这榻本来就不宽敞,他这一上来,立时显得狭窄逼仄了许多,苗微在他跟前本就觉得压抑,离得这么近,他身上的热汽一薰,她更呼吸不上来了。
顾尘安却毫无所觉,甚至还把床帐放了下来。
这是个密闭的小空间,夜色给以掩盖,让人形成一种不论做什么说什么都相当安全的错觉。苗微也不例外,她尽可能的和顾尘安拉开距离,低声把程珊的事一说。
顾尘安凑近了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苗微忍不住气结,深更半夜,总不能让她扯着嗓子喊?没办法,只好又说了一遍。
顾尘安勾勾手:“你过来,要么我过去。”
不要。
苗微瞪他,她不信他真的听不见。可顾尘安亮晶晶的眸子像是黑夜里的两颗明珠,放射着灼人的光芒,只看一眼,苗微就心口扑通扑通乱跳,原本的气势立时消散殆尽。
知道他就是故意的,也只能乖乖就范,往她身边挪了挪。直到她的唇都快凑到他耳边了,他这才不挑剔了。
顾尘安听罢,半天没言语。
苗微怯怯的打量着他解释道:“不是我同情心泛滥,而是觉得,她挺可怜的是其一,我就算不帮,大舅母也会想办法把我送入虎口,这是二。”
看她倒还不糊涂,顾尘安这才开口:“你觉得她嫁给赵朴也有我的责任,这是其三?”
“……”苗微眨眨眼,讨好的笑笑,道:“也不,不全是,人做错事就要付出代价,你替卫七公子出头,也是合情合理,她落到现今这个地步,更多的还是她自己的问题,我只是……只是不想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顾尘安微仰下巴,眼里是沉沉的怒意,程家这般行事,简直是岂有此理,亏得苗微还不计前嫌,一心一意的要帮她们。
苗微一伸手按到顾尘安手背上,道:“我知道程家对我不算好,可舅母除了拿这个威胁我,也没别的了,再说这都是她的一厢情愿,我如今这般,已经是残花败柳,还有谁……”
顾尘安气得瞪她道:“胡说什么。”
残花败柳,怎么这么难听,这词压根不配她。
苗微低头笑笑,道:“你气什么?这是事实,不是不说就可以假装没发生过。”她咬咬唇,道:“再说,我也没觉得丢人,就是,世情如此……我忍忍也就是了。”
听她说不觉得丢人,顾尘安心里莫名就好受了些,他反手握住苗微的手道:“那怎么算丢人?以后不许再说这种话。”
苗微微笑着吁了口气,道:“所以,我其实是不怕的,舅母黔驴技穷,再坏也有限。”
顾尘安失笑,道:“罢了,这事我会看着办。”
见他这么痛快的答应了,苗微又担心起来,道:“舅母的意思,只是想要见三表姐一面,至于以后如何,端要看三表姐自己,如果她毫无改变,只怕救得了她这一回,救不了她一辈子。”
她不欲他为难,又道:“我也不知道你和肃宁郡王平日关系如何,也不强求一定能办成,总之,你尽力就好,千万别因为这事,反倒让你自己陷入困境。”
这是关心他?难得有她关心他的时候,顾尘安眉稍眼角俱是温柔的笑意,本来想说“这不过是区区小事,有什么可为难的”,到这会儿全忘了,他只顾着噙笑点头:“好,都听你的。”
他答应的这么痛快,按说苗微该欣慰才是,可莫名的她心里特别难受。他越是无条件的纵容她不断的索取,她越羞愧。
一时头低得越发的低,喃喃道:“对,对不起,我,我没什么可谢你的……”说时要起身:“我给你做了两身中衣,几双袜子……”
顾尘安按住她的肩道:“多谢,什么要紧的劳什子,不急在这一时去取。”
苗微也就不动,只不好意思的朝他笑笑。
顾尘安变本加厉,伸手去拉苗微的手。
苗微仓皇退后,眼里又露出了惊疑的神色,她有些语无伦次的恳求他:“你别,要是你不满意,或者你想要我怎么做,你只管开口。”
顾尘安无耐的笑笑,他开什么口?他叫她离开程家跟着他,她肯?
自然是不肯的,他倒不是没有厚脸皮,在她三番两次拒绝了他之后再度开口,他只是不想强她所难。说不好听的,她就是没在程家吃够苦头呢,真等她自己意识到程家不是什么良园福地,那个时候他再张开怀抱,怕是她才肯乳燕归林。
至于说他对苗微的热望,既然她那么怕,还是算了吧,虽说每见她一回都要受到蛊惑,可他自认不是控制不住自己的人。
顾尘安道:“别胡说,我既说了就算数,必不会强你所难。那……你歇着吧,我走了。”
“顾舅舅……”苗微哽咽着叫住他,有委屈,有感激,还有几分无地自容。
顾尘安呵了一声道:“打住,再让我听你说对不起和谢谢,别怪我食言而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