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思佳这么说,大家都是一脸惊色。
伍薇脸色更是白:“宋小姐,你凭何断定这不是红冬蛇菰?难道你先前见过吗?”
宋思佳意味深长地看了伍薇一眼,“我先前的确不曾见过,只是这的确不是红冬蛇菰。”
众人显然对这峰回路转不明所以。
刚才宋思佳不是还说红冬蛇菰是十分珍稀的中草药吗?这会怎么又说不是了。
如果这不是红冬蛇菰,那伍薇就是在弄虚作假了。
当着当今皇上和太皇太后的面,她的胆子也太大了。
伍薇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显然有几分怒意,“宋小姐,我知你博览群书,但你先前也未曾见过红冬蛇菰,又怎能一口断定我摘的这个就不是红冬蛇菰呢?”
“宋小姐既然这样说,可是有所根据?”李诉看着宋思佳,问道。
宋思佳点了点头,沉沉道来:“葛乳,云乃葛之精华也。秋霜浮空,如兆毫芝、菌涌生地上,其色赤脆,盖蕈类也。”
她的声音低沉有力,带着一种莫名的信服力,她原本站着就已经如诗如画,此刻天籁之音,更让人觉得如梦如幻。
“方才我所言,皆是书中记载,红冬蛇菰多在秋后长出,而且也并非此等模样。”宋思佳指着那团红色的花儿道。
伍薇显然无法信服:“纵然是花儿,也有乱了花期的时候,这红冬蛇菰提前长出又有何出奇,加上因着山势气候土壤方方面的原因,每一个红冬蛇菰样子都不尽相同,别说宋小姐你不曾见过,就算你见过,你又怎能咬定我这一个就不是红冬蛇菰呢?”
李诉也不相信伍薇有这么大的胆子。
他轻皱起眉来,略微沉吟道:“宋小姐,伍二小姐所言也并非毫无道理……依你所见,如若这不是红冬蛇菰,那这又是什么呢?”
“这……回太子殿下,臣女也看不出这是什么东西,但它与红冬蛇菰的确有相似之处,伍二小姐认错了,也是情有可原。”宋思佳最后说了这句话,随后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似乎不肯再多言了。
伍月的目光望向那个木盘。
那里面装的,恰恰就是方才李胜寒手里拿着的一个蜀葵未开花的花苞。
他方才说那些话的深意,难道就是因为伍薇?
以宋思佳的才学,她绝对不是看不出那是一个蜀葵花苞,她不过是想留个台阶给伍薇下而已,免得她败得太过难看。
毕竟只是认错了花,那也不过就是惹一场笑话。
若是伍薇弄虚作假,刻意欺君,那罪名可就大了。
伍薇都要气疯了,她一瞬间因为宋思佳的一番话从天上掉入了地狱,自然无法接受,她极力扯出笑来,有些阴阳怪气地出声:“早就听闻宋小姐才名远扬,冠绝京城,今日算是见识到了,伍薇只是一个庶女,自知学识不足,更没资格在今日的斗百草上论得一席之地,大家相信宋小姐不愿意信我,这也是人之常情。”
伍薇这话的深意,就是在说她不过是个小小的庶女,摘了一个红冬蛇菰,这样的才学肯定惊人,宋思佳非要仗着自己的才名说不是,就是嫉妒她抢了风头。
宋思佳一听这话,脸色瞬间难看起来,但她显然不愿意再在这件事请上多费口舌,所以根本不打算回话。
伍月听伍薇说这话,抿唇敛下了笑意。
宋思佳在京城是什么样的名声谁不知道,伍薇非要给她抹黑,说宋思佳嫉妒她,非说她摘的不是红冬蛇菰,真的太过抬举自己了。
区区一个斗百草,根本不值得宋思佳为此大费周章。
上辈子的宋思佳也是一样的才学惊人,只是她的惊绝才思放在后宅大院之上,未必有些暴殄天物了,她若是生为男儿,定有更大的一番作为。
现在宋思佳不愿意搭理伍薇,伍薇自己还不见好就收的话,只怕下场会更可笑。
李诉的脸色暗得要滴出水来。
她自己认错了红冬蛇菰,还要往宋思佳身上泼脏水,这等行径,真的是让人太过失望了。
“罢了,花有相似,认错也是情有可原的。”李诉开口,轻飘飘地将这事一句话揭过去了。
伍薇万般的不愿意,吃惊地看向了李诉:“太子殿下……”
李诉这么说,代表他相信宋思佳,根本不信她。
她乍眼看见伍月讽刺的眼神,整个心神都好似快要炸开一般,最后不死心地看着木盘中那一团小花道:“方才太子殿下说了,今日比的是,谁摘的花最为珍稀,既然宋小姐说了,这不是红冬蛇菰,是我错认了,可她也说不出这到底是什么,如下看来,倒是我所摘的,最为稀奇了。”
赵皇后听完,嘴角撇了撇。
这定国公府的几个小姐,一个不如一个。
嫡出的大小姐摘的石榴花,庶出的这个,直接就是不要脸面了。
摘了一朵不知道是什么的花,妄想糊弄过众人也就罢了,让宋思佳拆穿还要泼人家脏水,现在还能恬不知耻地说自己摘的最为稀奇……
皇上心里想的什么她都知道,让太子和定国公府联姻,稳定太子的地位,枉她先前还担心……
“你们可有谁,能认出这是什么东西?”李昊这时候指着那木盘的那团小花出声。
宋思佳虽然认得,但她方才说了不知道,现下就不会挑出来说自己知道,闻言只是轻轻地眨了眨眼,低下头去。
全场鸦雀无声。
虽然大家都知道伍薇不要脸,可是今日斗百草,若是她摘的东西,全场无人识得,那的确是她的最为珍稀了。
伍薇又笑了。
是啊!就算她摘的不是红冬蛇菰又如何!
她摘的这花,可是没有一个小姐认得,就连宋思佳也认不出来!
正在大家都在思索那是什么之时,一道清朗的声音响了起来:“回皇上,臣女或许知道那是什么?”
大家定睛一看,更是目瞪口呆。
说话的人,正是摘了一朵石榴花的伍月。
赵皇后有些幸灾乐祸地开口:“你认得?”
只能摘一朵石榴花的人,能认得全场的人都不认得一朵花,那不是太奇怪了吗?
那便只有一个解释,无非是想着,反正大家都认不得,她随意胡说一个,反正也没人知道……
赵皇后笑眯眯地,像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言语里却带了几分威胁的味道:“伍小姐,你可要想清楚了说话,当着皇上和太皇太后的面,你要是说不出来,说错了,这可是欺君啊……”
“大姐,这可是连宋小姐都不知道的花!”伍薇吐出话来,带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二妹,你错认了红冬蛇菰,我这个当大姐的,也有义务维护定国公府的脸面,既然是你摘的花,好歹我们自己府上的人也能说得出名堂来,才不至于让人笑话。”伍月说的在情在理。
伍薇气得都快呕血了。
摘了一朵石榴花,最惹笑话的人分明是她。
“殊宁,你可真的知道这是什么?莫要开玩笑!”尹氏一直不出声,这次事态严重,她终于开口了。
只能认得石榴花的人,怎么可能连宋思佳都说不出名堂的花都能认出来,那根本不可能!
是啊,那怎么可能呢?
李诉看着伍月的眼神,更加复杂了。
但是看到她毫不畏惧坚定的眼神,他心里仿佛有一把声音隐约在告诉他,她是真的知道!
赵皇后根本不相信伍月能认出来这是什么,但还是笑道:“那就请伍小姐为我们解答了,若是解答不出来,惹得龙颜大怒,本宫也保不住你。”
伍月目光盈盈,声音坚定,如玉落珠盘,伶仃清脆,“回皇上,这花,是蜀葵。”
众人哗然。
这哪里是蜀葵,蜀葵根本不是这个样子的!
这伍月故弄玄虚,结果说了这么个让人可笑的答案,真是太不自量力了!
伍薇却是笑了,“大姐……你看清楚……这……这怎么可能是蜀葵呢?你不知道也就罢了,偏偏要说这是蜀葵,这山上不只是石榴花开得漫山遍野,蜀葵也是不少的,你的意思是,难道我们都老眼昏花了,看不出来这是蜀葵吗?”
李昊面上有了几分怒意,“大胆,这怎么会是蜀葵,分明是你胡言乱语,不知好歹!”
李晓连忙就要站起来替伍月求情,却是让仪妃强自拉下了。
“伍小姐,你若是说别的也就罢了,但你硬要说这是蜀葵,本宫也没办法说服自己,说那是蜀葵……你怎能如此愚弄我们?”赵皇后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几分痛心来。
伍月全然不管她。
“回皇上,这是蜀葵,但却不是开了的蜀葵,而是还未开花的花苞。”
“蜀葵的花苞,我也是认得的,不是这个样子的。”赵碧瑶咬了咬唇,酥音响起,微勾的眼角扫向了伍月。
伍月意味不明地看了看赵碧瑶,这才接着解释。“蜀葵的花苞本是又翠色的叶子包裹起来的,花瓣未开之时层层叠叠,所以其实不难辨认,大家之所以看不出这是蜀葵的花苞,乃是因为这花苞在刚刚凝结之时就落到了地上去,呈现枯败萎缩之相,叶子也早已经粘结在一起,看不出本来的样子了,若是不信,只要将这朵枯败了的花苞分解开来,就可以看出里面原本的样子了。”
李诉连忙唤人去将那花苞分解开来。
之间粘结枯败的表皮之下,层层叠叠的已经衰败的看出来原本模样的花瓣之中,依稀还有些奇异的淡红色。
果然是一颗衰败了的蜀葵花苞!
全场蓦地安静下来。
安静得好像连呼吸声音都能听见。
她微微笑站在那里,清风穿堂而过,吹动她发上那支玉钗步摇,一晃一晃,竟折射出一种绝代风华异样的美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