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上了一艘很大,约两层楼阁的画舫。
画舫内雕梁画栋,轻纱遮掩,随风轻扬。
舫内人工移植的烟柳随风而动,一片春意黯然,在这样的时节可说奇景。
想到现代运用科技而成的一些反季节事物,再看古代,有时候也不得不感慨一下古人的智慧。
两人随着引路人上了二层,耳边是婉转轻扬的琴曲。
等上到二楼,便见宽阔的雕廊亭台之中,一群舞姬于中心旋身起舞。
长袖挥动,宛若流云漂浮,曼妙身姿跳动间,腰间配饰叮啷轻响,与悠扬的琴曲配合无间,组成曲中曲,令人不觉沉迷。
安宁不由也暗暗赞叹一声。
亭间上座,袁少风端坐着,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斜搁在椅子扶手上,显得有几分慵懒,配上那样貌也的确俊逸非常。
安宁忍不住想起卫斯辰。
那家伙身上也总有股懒劲儿,但他的那种慵懒,时而如午后趴伏无花果树之上休憩的花豹,时而如草原上假寐的巨狮,时而又如深渊中沉睡的巨龙。
明明是犯懒着,却又似乎一直活跃着,全身的力量都随时浮动着,时刻警醒周边一切,一旦有人想抱着侥幸靠近,很可能会瞬间被撕碎。
“少爷,宁掌柜来了。”引路人躬身说了声。
袁少风立刻看来,面上下意识带上了笑容,温声道,“宁掌柜来了,请坐。”
安宁颔首,走到另一张桌案边坐下。
袁少风撇了一眼站在安宁身后的古仁,笑着举起酒杯,“宁掌柜的护卫个个不凡,倒让在下艳羡不已。”
安宁洒然一笑,“空有武力罢了,不如袁少的智囊团。”
袁少风闻言,眼底闪过一丝暗色,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转头继续看舞蹈,又问,“宁掌柜觉得这舞曲如何?”
“舍下眼浅,只觉好看,要评品的话,还真无法说出个一二来。”
后边抱着刀的古仁努力把一直想往上翘的嘴角压直了。
安宁这回话能力,若用现代一些网络用词来描述,大概是分分钟能把天聊死的人,堵得人心口憋闷。
袁少风喝下一口酒,咽下心口的阴霾,继续笑着转移话题,“关于元食大赛的单子想必你已经收到了,可有何打算?”
“一味阁初来咋到,虽对大赛颇有意动,但要说打算倒也没有,届时随波逐流罢了,总归是第一年,熟悉熟悉正好。”安宁对答得十分认真谦和。
可每每一句话总会不觉的堵死别人下一句,而且这话中总显出几分自信和自负。
袁少风只觉得喝下的酒后劲似乎来得有些快,烧得胸腔一片火热。
不过对方的忍耐力明显还不错,很快又压下情绪,笑道,“一味阁虽开不久,但却是风头强劲,我倒也尝过不少点心,的确很不错,若参赛,不出意外的话夺三甲应是没问题。”
“袁少过奖了,荣福楼也不错。”安宁笑着颔首。
袁少风:“……”
什么叫不识抬举,什么叫顺杆爬?这样的就是。
偏偏对方每一句回答都挑不出错处。
这样的回答,若不是太过木讷,便是太过狡猾。
显然对方并非第一种。
袁少风双目微沉,一直往上翘的嘴角也有些僵硬的往下坠。
古仁看着对方嘴角轻微的抽了几下,突然想如果对方此刻有两撇胡子,那么一定抖得很厉害。
似乎忍不下去,袁少风表情挣扎了一会还是冷了下来。
他干脆一摆手,道了声,“下去。”
冰冷中明显带着丝丝火气的声音掷地有声。
琴音戛然而止,琴姬和一众舞姬都抬头,有些无措的看向袁少风。
触及对方冰冷的神色,连忙躬身退下。
亭台内瞬间被清空。
安宁嘴角微勾,完全没有被对方的情绪给影响到。
两次接触,她基本已经把对方的情况给摸到了几成。
总听古仁把他和北堂钧对比,定在宿敌一栏,让她以为对方段数和北堂钧差不多。
可接触下来,她却觉得两人完全是不同段数,相差太远。
袁少风看起来沉静自持,沉稳大度,行事谦和有度,却实为急功近利,心胸狭隘,谋略手段都有,却缺乏大智大局观。
今天估计还要加个心高气傲,优柔寡断又自负。
而且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从对方身上总会觉得有几分别扭的熟悉感,现在倒是明白。
因为对方的许多言行举止几乎都在不觉的模仿北堂钧,可惜却是画虎不成反类犬,显得太过东施效颦了。
难怪每次提起和袁少风的敌对,北堂钧总会似笑非笑,却不发任何评价。
想来北堂钧会真的配合袁少风一次次进行比对,想必也是那货觉得无聊找东西消遣而已。
她不由得默默为袁少风点根蜡。
现在想想,对方作为旁支第一人,年轻一代的翘楚,却没有自己的产业。
虽然涉及了袁家许多产业,却是‘居无定所’,剖开来看,几乎无不在为她人做嫁衣,还是个鲜明的活靶子。
很明显,安排他做这些事的人只是把他当其他人的踏脚石而已,说不定就是嫡系子弟的磨刀石。
“宁掌柜既是不喜弯弯绕绕,那便开门见山罢了,一山不容二虎,一味阁可是要与荣福楼对立?”
这话说是询问,更像警告和威胁。
“袁少这话我可听不懂,开门做生意的,无非就是为了赚钱,大家和气生财,一味阁何时要与荣福楼对立上了?”明明很市侩的话,却被她说得没有半丝烟火气。
完全就是睁眼说瞎话!
袁少风表情更冷了,看着安宁的目光带着一丝狠辣,“宁掌柜有此胆量,却是不知背后靠山撑不撑得起,即便是北堂家也不敢轻易与我袁家对上,宁掌柜确定真要与袁家为敌?”
“袁少说重了,我还是不明白,我只不过是堂堂正正开门做生意而已,一切只为赚取金钱,实在不明对敌之说,不过若您指的是荣福楼因此受到影响,那我也只能说这是不可控之力。在商言商,竞争在所难免,总不能为了别人的利益而毁了自己的利益,换位思考,若袁少执掌一味阁,可会如何做?”
袁少风脸彻底阴沉下来,死死的盯着安宁,被他握在手中的玉杯发出咔咔的轻微响声。
古仁眯眼,紧了紧手中的刀,也是目光沉沉的盯着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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