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耳殿中,和志誉左手扶案,右手有意无意捋着胡须,他面前有条不紊汇报消息的,是云武卫都指挥使段正,作为皇帝的第一爪牙,云武卫威名满天下,铁骑一出,多少王公大臣会在睡梦中惊醒,而段正,就是索命阎罗的象征,这个正三品的都指挥使,天下无人不怕。
这次仙佛争论,一切都在云武卫监视之下,宰相府的暗鬼接二连三被端掉,以至于崇龙寺只见到高泰一个人望眼欲穿的身影,本来准备的杀手锏没机会用,佛门最后输的一点脾气没有,只是高泰实在想不清楚,宰相府倾尽全力设的局,怎么可能轻易就被云武卫给一锅端了?
当莫凌空慌慌张张的来到殿前,把一切了然于胸的和志誉还是十分欣慰的接见了他,青云使有事可直达天听,莫凌空看到上官段正,还是十分给面子的行了礼,然后才把六绝大师被留在崇龙寺的事情说出来。
只是皇帝没什么大的反应,反而问起关于那些趋炎附势的宗门势力,莫凌空把陆生给他抄好的小本本给了皇帝,皇帝翻开,看着那上面记载的名字,脸上逐渐生出愠怒之色,莫凌空请求离开,和志誉只是挥挥手,如释重负的莫凌空一溜烟儿跑了。
刚出东耳殿,奔向主道的莫凌空,听得身后传来段正的声音,莫凌空回头,就看到这位长官满脸笑意的跑过来,这倒是难得一见,被视作阎罗的上官主动跑过来,莫凌空还是很给面子的等在原地。
段正来到跟前,才开口说道:“莫兄弟,这次为难你了,陛下叫我跟你说,三年之内,你只需专心习武,黄三跟你上苍云,另外,乌盟府全力补齐兵员,镇北将军需要进京一趟了!”
莫凌空点点头,算是答应。段正转身要走。
莫凌空突然开口道:“等等!”
段正转身道:“这件事我管不了,不过我会进言,至于有没有用,那就不得而知。”
莫凌空失落道:“多谢大人。”
段正摇摇头走了,他不懂这些江湖人的想法,更不懂这个青云使仅仅是入门两个月,而且是皇帝亲封的青云使加散骑侍郎,那些人自己作死,怨不得别人。
莫凌空心情很不好,先后两次被摆布,第一次还好,只是这一次,因为他,不知道多少人要人头落地,他总觉得失了江湖道义,可是维护正义也很重要,唉,希望皇帝陛下少杀一点人吧!
……
崇龙寺内,几位和尚当真是留下六绝大师请教佛法,只是每句话都指向天下佛门是一家,佛门自当是团结一致的,六绝面色无波无澜,也不开口。
老和尚从来也没有想过跟崇龙寺争锋,这次眼看是失了势,把自己当救命稻草,只是这事他爱莫能助,他始终坚信,其他煽风点火的势力被全部平灭,崇龙寺还是崇龙寺,专心修佛岂不是更好。
六绝走了,没人拦得住。
而最后离开的,是高泰,一脸的垂头丧气,就跟死了亲娘一般悲伤。
段正亲自登门请天荣老和尚进宫给皇帝陛下讲解佛经,说陛下今日心情不错,难得有这兴致,天荣苦着脸跟段正入宫了。
枯杏和贡秋也离开了,段正给他们带了话,“东昭佛门昌盛,民心向善,心诚久已,两位大师宜传道各国。”
两人都明白,之后再没有踏足东昭的理由了,枯杏面色有些苍白,罗汉塔极伤元神,何况还破了这金身。
贡秋的降魔杵被装进一个布囊,负在肩上,二人于东郊大道分道扬镳。
夜幕降临,云城灯火辉煌达到鼎盛,莫凌空爬上了宋文熙别院屋顶,特意换了一身白衫,针织红锦仙鹤发带简易的束住黑发,手中一壶杜康,似乎要解忧。宋文熙坐在不远处的房梁上,难得的豪放,一壶酒咕嘟咕嘟喝了大半。看看莫凌空,又看看满城灯火,终是叹了口气。
莫凌空转头说道:“三年,你在国子监也应该学到足够的东西了,走时若路过苍云山,记得上山一趟。”
宋文熙吞下一口酒道:“当真不离开一步?”
莫凌空摇摇头:“我天赋差,得多花点心思!”
宋文熙不置可否:“那黄三跟你上山似乎没啥意义。”
莫凌空苦笑:“可以使唤!”
宋文熙也笑了,这个理由不错,他也不反驳。只是想着三年间几乎是见不到了,不免有些戚戚然。虽然每次被灌醉都很难受,可是过后又很舒坦,他似乎也习惯了这种节奏,而罪魁祸首现在却要枯燥习剑。
如果自己不学点兵法韬略,似乎真对不住这三年光阴,那遥不可及的重任,始终要一步一步开始走。
再喝了一口,宋文熙开口道:“三年后四派会武,希望你能取得好名次。”
莫凌空举起酒壶,示意谢了。
持续三天的喧闹,云城万千生灵似乎不知疲倦,今夜尤其声势浩大,莫凌空抬头看着这一年之中的第一个满月,似乎看到一袭白衣一尘不染,莫凌空笑了,口中不禁念叨出前朝辛大家的《青玉案?元夕》来,略显雄浑的声音缓缓道:“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说完,二人都望向灯火阑珊处,只是那人,不知在哪儿!
莫凌空叹口气,举起酒壶就要猛灌一口。这时,有劲风扑面而来,感觉灵敏的莫凌空顺势侧过身子,本是想躲开这不知是什么暗器,结果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飞速旋转的白玉酒壶,并没有杀气,在他面前悬空打转,犹如有线吊在那里,不前进也不坠地,莫凌空抬眼看向前方,仙气飘飘的明月不知何时立在屋顶,剑不离身,盯着莫凌空没有说话。
莫凌空心情大好,伸出酒壶碰了那旋转的白玉酒壶一下,那白玉酒壶就如活过来一般,飞回明月手中。这是莫凌空第一次见到明月喝酒,不得不说,这个师姐酒量跟剑法一样的高超,一样的潇洒写意。
一壶酒,一口气喝完,面不改色的明月露出一丝僵硬的笑容,但就是这一丝不易察觉的笑,莫凌空却如痴如醉,也把手中酒一口气喝干,感觉这酒更加香醇诱人。
莫凌空想更进一步套套近乎,难得如此良辰美景,明月却先开口道:“明天,我随师尊回师门,三年后四派会武,别让我失望!”
莫凌空本来失落的心,就如突然看见希望的曙光,从低谷一路攀升,瞬间就要到达峰顶,他不禁感叹:“人生大起大落的事情会很多吗?”
明月兰月剑出鞘,在屋顶风采无双的把月满乾坤舞了一遍,飘然下楼。
莫凌空和宋文熙看得目瞪口呆,没记住剑招,倒是那月下白衣舞剑仙子的身影装满了脑子,莫凌空将一口酒喷向宋文熙,似乎是要给他洗脑。
宋文熙巧妙的躲开,酒壶从房顶滚落,人却连滚带爬的下楼。
莫凌空躺倒在青瓦之上,盯着圆月,默默念叨:“月满乾坤,无处不在,这么说,师姐心中有我?”
莫凌空心里暖洋洋的,精气神也好了很多,酒喝完了,就会黄光满面,只是这心怦怦跳,似乎不是后遗症啊!
……
这一夜对于莫凌空他们这些人来说是安静的,可是对于崇龙寺和宰相府就不怎么友好,皇帝陛下精力十分旺盛,天荣老和尚滔滔不绝的佛经只是念出来,也不讲解,只是时不时被云武卫押进来的五花大绑的人,即将人头落地,也不知道天荣是不是能超度他们的亡魂。
宰相连夜求见皇帝,此刻被安排在一旁喝茶听经,皇帝难得的扬眉吐气,要不是这一场宏大的盛会,他还真不知道宰相的门客如此的层出不穷,胃口也很大!
皇帝哪壶不开提哪壶,询问二人关于国师头衔的归属,以及加封柱国大将军的事情,宰相和老和尚沉默不语,皇帝满脸笑意。
直到三更,二人才得以出宫,面如死灰的宰相和看不出喜怒哀乐的和尚各回各家。焦急的宰相府三位公子等着自家父亲大人回府,早已经没有之前跋扈的气势,那些攒下来的死士都是他们家的心头肉,就等着父亲大人能让皇帝罢手。
当宰相大人迈入相府大堂的时候,三位公子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只是看到父亲大人脸色难看,他们的心又纠结起来。
宰相大人没好气道:“一个二个畏畏缩缩干什么,该干嘛干嘛去!”
三人听父亲这么说,知道这事儿算是了结了,只是看父亲表情,那肯定是元气大伤。
……
第二日一大早,陆续有江湖人士离开云城,四大剑派也在其中,莫凌空回头看了一眼在城门口的宋文熙,还是转头走了,明月不知道去了哪里,没见着人。
昨夜还算平静,莫凌空心想:“皇帝还是十分重视这个节日的,只是接下来,定然有一番血雨腥风,江湖,从来都是危险重重!”
他现在只想做个安静的美男子,好好练剑,与深山大湖打交道要轻松得多,也很自在。不知道湖边的青衣现在如何,还有那个一碗汤圆想上山的小丫头,回去是不是给她安排一下呢?<>